《长安纪事》伽时

3、士族

　　魏晋之后，五胡乱华，群雄割据，世家大族沉沉浮浮。在关中及陇右地区，逐渐兴起了胡汉杂糅、军政一统、把控国家核心的新兴门阀士族——关陇士族，其中，又以皇族元氏、淮阴杨氏、长武苏氏、高陵姜氏、云中独孤氏、代北宇文氏最为显赫，史称“关陇六姓”。

　　出身淮阴杨氏的权臣杨泰得到关陇士族的拥护，大权独揽，废魏殇帝，建周代魏，先后灭齐、楚，使得江山一统，三国归周。

　　大周开国后，原来的关陇六姓中，淮阴杨氏成为皇族，原来的皇族元氏尊为国宾，只享尊荣，再无实权。其余四姓便是现在的开国四公，以国号封公，世袭罔替，位列诸公侯伯爵之上。

　　姜黎的祖父，便是开国四公之一的卫国公姜晔。

　　而昔年威名赫赫的开国四公，早已赢得生前身后名，只余祖父还在世上。

　　因姜晔还在世，姜家也没有分家，子嗣皆住卫国公府。姜勉虽有爵位在身，也没有在外开府。然而有着能开府置官署的镇国荥阳长公主娘亲，平日里一家人都住在镇国长公主府，不过在卫国公府也置了他们这一房的院子。

　　姜黎刚刚踏入府中，凤奴便跶跶跶迈着小短腿跑出来，朝着她双手一摊，“阿姐！好吃的！”

　　姜黎揉揉眉心，幸亏她买了，这小胖子原来记得这么牢。

　　姜黎牵起小凤奴，把食盒交给身旁的大丫鬟子衿，低声吩咐子衿把桂花鸭梨灌心酥切成小块，少放点在盘子里，并对弟弟道，“凤奴不要急，等把灌心酥放在盘子里再吃。过来，跟阿姐先去洗洗手。”

　　凤奴洗白白了小手，巴巴地坐在正堂内等着灌心饼上来。

　　姜黎看着阿弟白嫩嫩的脸庞，圆圆的黑眼珠一闪一闪，小身板在端端正正的衣袍下面圆滚滚的，朝着你一看呀，心都要被萌化了，其实阿辰不是羡慕他有阿弟吧，明明是羡慕他有这么可爱的阿弟。

　　不多时，子衿便端了桂花鸭梨灌心酥上来，按照姜黎的吩咐切成了好几小块，又用芙蓉雕花相衬，明明很少的量，看着却是大大的一盆。姜黎满意地冲子衿点点头，果然子衿办事她放心啊。
　　凤奴看着眼都直了，哇好多好多，阿姐真好真好！

　　“凤奴慢点儿，可不许吃太多哦。一会晚饭吃不下了。”说着，用签子挑上一小块喂给凤奴。

　　凤奴满心欢喜地张嘴，露出白生生的小牙齿。

　　姜黎探头向四周看了看，问道，“阿爹和阿娘还没有回来？”

　　“是。”同是姜黎大丫鬟的子霄答道，“先前长公主传了口信过来，侯爷也在宫中，可能回来地会比较晚，让郡主和小世子不必等他们，到时间了直接传膳便可。”

　　正说话间，府里一仆从快速走来，“郡主！侯爷和长公主回来了！”

　　姜黎灿然一笑，一边吩咐子衿快去传膳，一边擦擦阿弟的手，领着他快步去迎接阿爹阿娘。

　　姜勉少时从军，如今还是南衙禁军的统帅，面容硬朗刚强、威风赫赫，却为了迎合妻子的步伐，放慢着脚步；杨令仪雍容华贵，因地位尊崇，平日里矜贵强势，对战群臣时也毫不露怯，此刻看着丈夫的眼神却温柔含笑。

　　“阿爹阿娘！”姜黎上前向父母行礼，上前挽住杨令仪的臂弯。

　　姜勉心下欢喜，啊他的宝贝闺女真是越发清丽乖巧。

　　凤奴有样学样，也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软软糯糯地叫了声阿爹阿娘。

　　姜勉看着白白胖胖的儿子一把抱起，吧唧亲一口，“凤奴真乖。”又看向紧紧盯着他的姜黎，“闺女更乖！”

　　掌灯时分，在正院大堂，侍女们进进出出奉上晚膳，姜勉和杨令仪的案桌离得近些，皆坐北朝南。姜黎和凤奴坐于下首，朝向东西。

　　姜黎把明日要去苏氏庄园的事情跟杨令仪和姜勉提了提。两人一听是苏桓做东就放心地很，苏桓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行事周全靠谱，又有侯莫家的小娘子在，就答应了下来。

　　杨令仪还是叮嘱道，“不过得多带些护卫，安全第一，百灵一个人怕不能周全。”又说了些东西都要备齐，永兴坊落匙之前都要回来之类的话。姜黎自然满口应下。

　　如此叮嘱了一番后，杨令仪又和姜勉轻声说起今日宫中之事。

　　姜黎马上被吸引了过去，衣角却被一拉，低头看去是凤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这里，仰头看着她，“阿姐，凤奴要跟你一道吃。”姜黎笑笑，当然应好，便抱着他一提，安安稳稳地坐在她身侧，给凤奴布了几道菜，又侧耳去听父母说话。

　　姜勉叹了口气，对妻子道，“永嘉气性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当此大任。”

　　姜黎一怔，她知道阿爹口中的便是永嘉郡主。天子乃高祖幼子，即大位时不过十一二岁，太极宫中实在空荡，圣武太后便诏令各藩王宗室送子女入宫，承欢膝下。永嘉郡主是赵王嫡女，姜黎在太极宫中见过她，行止有度，仪态万千，却透着些许倨傲。联想到早晨的□□启明可汗递交的国书，难道大周要与□□联姻？

　　杨令仪却笑了笑，不以为然道，“母后不会真让永嘉去和亲的，不过是试探试探赵王罢了，再看看太极宫中到底有多少藩王的耳目。”

　　姜勉看着妻子自信的模样，眉目一疏，“你怎么这么确定？”

　　“知母莫若女啊。”杨令仪包了块爆炒羊肉卷饼递给丈夫，“你想啊，母后想跟启明可汗结盟，为的就是分化□□，让他们窝里斗，又不是永结两国通家之好，况且，按照咱们大周类比，启明可汗也就是个藩王，何必嫁去赵王嫡女，让赵王不痛快，其二么，也可防着赵王跟□□暗通款曲。”

　　结合所掌握的背景知识，姜黎大概弄明白了那封国书是怎么回事儿，应该是启明可汗想抢回原来属于自己的“皇位”，但无奈实力较弱，打不过人家大可汗，于是就想跟大周结盟，进献马匹，求娶大周公主。大周呢，也觉得支持启明反叛挺好，乐意看□□内斗。

　　“最后，一定会从没出五服的宗室之中挑选人品相貌皆佳、能担负家国之责的女子……”杨令仪停顿了几秒，眸光微闪，“夫君，你可还记得国宾元氏……”

　　国宾元氏没有实权，就不怕有别的什么小心思，况且在大周也算得上是地位尊崇，元氏之女册封公主也说得过去。

　　姜勉摇头，“大周是代魏而建，嫁去元氏之女，又怎么能保证跟大周一条心？”

　　杨令仪点头，“这说的也是。”

　　不知道为什么，姜黎脑海中浮现出在天涯阁非同寻常的壮汉。他的长相就有点像突厥人——高鼻深目，粗眉细眼，强壮的体型，分明的五官，行为举止似行武之人。他是使团成员吗？可是为什么要作那副打扮？如果不是，那他又是谁？

　　姜黎心下犹疑，身边的凤奴扯了扯她的衣角，“阿姐，我困了……”说着，胖手托着脸朝姜黎打了个哈欠。

　　“凤奴困了？”杨令仪注意到哈欠连天的幼子，吩咐凤奴的乳娘仆妇将他抱下去休息。

　　姜黎想到阿娘一日操劳第二天还要进宫，阿爹也是宫里、南衙大营两头跑，反正她想听的都已经听了，心中已有决断，便起身道，“我陪阿弟去洗漱吧，阿爹阿娘近日劳累，亦早些休息吧。”

　　杨令仪欣慰地说好，姜勉更是两眼汪汪，我的闺女真懂事。

　　姜黎先带着弟弟下去，亲自把他洗得香喷喷的抱上床。洗好澡的凤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新鲜光气地不想睡了，闹腾了好一会才渐渐犯困。姜黎小心地给凤奴掩好被角，等真的睡着了以后方才离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姜黎立马叫来了姜百灵，吩咐她去查天涯阁的背景。

　　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姜黎，今日在天涯阁碰着的壮汉，跟此次□□启明可汗遣使进京有关。如今茫茫人海中去寻那壮汉已不可能，只有从天涯阁查起。

　　只可惜她是女郎，纵然父母从没拘着她，只要带上家中护卫，长安城随她跑，也没逼着她学女红刺绣，可她终究是女郎，关键时刻需要人手了，用得上的心腹就只有姜百灵。

　　然而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若是她多心了，倒一切都好说，若不是，也得有证据才行啊。

　　她对姜百灵道，“百灵，你偷偷去探查天涯阁的背景，记住，不要打草惊蛇。还有，定要注意安全。”

　　姜百灵领命而去，姜黎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得开始建立自己的心腹卫队。

　　片刻后，姜黎唤来子衿子霄，在侍女们的服侍下泡澡沐浴，换了睡衣，躺在金丝凤羽胡床上。胡床上新换了蜀中锦被，用牡丹花露熏过，闻着淡淡芳香。

　　因着姜黎喜欢独自睡觉，便没有安排人在房中守夜，不过侍女们还是会在隔壁轮流值守，这样郡主晚上起来叫她们时她们能够听到，方便随时过来。

　　朦胧中，有脚步声渐渐逼近，直达姜黎的床头。

　　因姜黎想着心事，辗转之间还未睡着，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恶人潜入。她等着那人靠近，突然从枕下拔出匕首，快速刺去！却不想那人反应极快，一把制住她的手腕，她刚想尖叫出声，便被捂住了嘴。

　　只听见那人小声道，“阿黎，别叫，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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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