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客》Chansta

3、第 3 章

　　最近程栎没事总爱往老宅跑，帮程夫人弄弄花草、擦擦画架，偶尔还会在庭院里的秋千上坐一下午。
　　老胡看在眼里，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以前程栎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事一定会去找周家那个小子，或者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吃喝玩乐，除非程老爷子叫，不然他是不会来这个老宅的，可他最近却来得太勤了。不仅如此，最近程栎和夫人的关系明显有所改善，举手投足之间也更加成熟稳重了许多，这个没心没肺的程家少爷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可与此同时，程栎的脸上却多了一种过往不曾有过的表情，像忧郁，也像怀念。这个表情让老胡想起了程栎的父亲，曾经他也是用这样类似的表情，和程家作了诀别。
　　程栎绕着老宅走了一圈，通往房间的走廊很长，整个宅子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几分钟后，他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口，别的房间都有过翻新，只有这间屋子不一样，门漆掉了一半，岁月的痕迹毫无遮掩，程栎伸出食指，在门环上摸到了一层灰。
　　这个房间是他父亲的房间，可他从来没进去过。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想趁保姆打扫房间溜进去，还没进屋就被程老太捉住，差点给揍了一顿。现在想想，从很早之前开始，程栎父亲的名字就已经成为程家大大小小的禁忌，因此他对父亲没有太多记忆，只记得小时候经常被抱在怀里，空气中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后来他父亲离世，他就再也没闻到过那种味道了。
　　程栎拉开门栓，将门轻轻往里推。每推开一点，他的心跳就加速一分，覆在门上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他觉得他要离父亲的秘密更近一步了。
　　“少爷！”身后一声呼唤。
　　程栎整个人僵硬住了，他的手一滞，缓缓回头，看见程老爷子的司机郭叔正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
　　“少爷，这个房间不能进。”
　　要说程家他最怕哪个，这个郭叔排第二，别人就不敢排第一。
　　郭叔是程老爷子的心腹，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做起事情来一板一眼，绝对服从命令。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喜怒哀乐，看上去总是死气沉沉。
　　程栎低着头，跟着郭叔向西苑走去。
　　“郭叔，他们都来了吗？”
　　他们是指程栎的各个亲戚们。一般的时候他是没机会与他们相见的，只有在程老爷子出现的时候他们才会从世界各个地方汇聚在一起，非常之默契。
　　程老爷子已经六十有七了，但看起来仍然精神矍铄。此刻他正坐在西苑大堂的主座上，姑妈堂叔们全都端坐在一旁，似乎在等着宣布一件大事。
　　程栎姗姗来迟，程老爷子也不生气，只朝他招了招手，“阿栎，过来。”
　　程栎在众目睽睽下走到程老爷子面前，乖巧地叫了声爷爷。他用余光扫了一圈，没见到自己的母亲。
　　程老爷子抬起手，拍了拍程栎的肩膀，“又长高了。”
　　程栎一愣，点点头，“是啊，179了。”
　　“听说最近你经常往这儿跑？”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这位。程栎道：“嗯，好久没过来看看了。”
　　“看什么？”程老爷子眯着眼睛瞧着自己的孙子，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程栎的手心开始冒冷汗，他不自觉看向郭叔，郭叔没有反应，似乎不打算把刚才自己擅入父亲房间的事情说出去。“看看……母亲养的花草。”
　　程老爷子也不质疑，反而笑得很是慈祥，“君君擅长养花，下次把吴老头给的那些种子送到这儿来，让君君养着，你说好不好？”
　　程栎点头，“我也可以帮忙养。”
　　程老爷子不乐意了，“你也大学毕业了，是不是要学着帮家里做事啦？”
　　程栎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上一世程老爷子也这样要求过，自己的确是去了，但是选的是和周家合作的那家公司，以至于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
　　他连忙说，“我是肯定要帮家里做事的。”
　　程老爷子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有想好去哪里吗”
　　程栎咬咬牙，“我想出国。”
　　程老爷子似乎没有想过这个答案，所以他受惊似地咳嗽了两声。底下的看客们开始窃窃私语，谁都知道程家主要产业都在国内，出国几年后回来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呢？这程栎怕真是个傻的吧。
　　“你要出国？”程老爷子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法国不是有咱家的产业吗？我想出去学习一下管理。”
　　程老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不行，你不能去。”
　　程栎一愣，爷爷平时极少这么直接否认自己的想法。
　　“你不能出国。”程老爷子极其严肃，似乎没有任何余地。
　　程栎明白之后无所谓一笑，“那好吧，我去禾众也行。”
　　程老爷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禾众不错，适合年轻人锻炼。”
　　程栎松了一口气。禾众国际是程栎上一世错过的选择，和周家没有合作往来。既然这一世他打算离周漾远远的，那他必须说到做到。
　　爷孙两唠了会家常之后，又一起吃了顿晚餐。
　　程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爷爷这是特意过来看自己的。
　　程老爷子走后，程宇樊从后面叫住程栎，“程栎，等一下。”
　　程栎回头，一坨黑色的物体朝自己扑过来，程栎眼疾手快，侧身躲过，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黑猫，正伏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用一双幽绿的眸子盯着自己。
　　“Leo，过来。”程宇樊朝黑猫招招手，那黑猫听话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不好意思，他认生。”程宇樊随意解释了一句，用手轻抚黑猫的脊背。
　　程宇樊是程栎的堂弟，也是程栎二叔的儿子，就比程栎小半岁，他私底下从来不叫程栎哥哥，因为他一直觉得程栎看起来比他小，像他弟弟。
　　“有什么事？”程栎将目光从黑猫身上移到程宇樊的脸上，他对这个堂弟有些忌惮，倒不是说他对自己不好，而是他太有想法太聪明了，程栎玩不过他，所以索性不跟他玩。
　　“我最近听到了一些风声，说你和周漾……关系不寻常。”程宇樊点到即止。
　　程栎一愣，难道上一世程宇樊就有提醒过自己？
　　“我和周漾，就只是普通的朋友。”程栎肯定道。
　　程宇樊无所谓笑笑，“那是最好。”
　　重生以后，程栎努力摒除关于周漾的一切，才把周围的人看得更加清晰。他曾经认为神经质的母亲、迂腐古板的爷爷、甚至处处和自己作对的堂弟，现在看起来都没有那么糟糕。
　　程栎突然有一种错觉，上一世是梦境，这一世才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