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程栎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白茫茫。
鼻尖萦绕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手背传来输液的冰凉。
时钟转动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程栎终于记起来，自己是出了车祸。
剧烈撞击的撕裂痛感，似乎只是一场梦境，因为身体完全没有疼痛。
他有些困惑，怔怔地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在周漾的订婚宴上被灌了不少酒，随后他从大堂后门走出去沿着公路散步醒酒，这时身后有一辆汽车笔直朝自己驶过来，刺眼的灯光和过多的酒精让身体变得迟钝，一阵剧痛过后，他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撞飞在地。
血液正在流出身体，温度一点点下降。
脑海里最后一刻划过周漾的脸。
他想，如果能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一定选择另一条道路。
再后来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看来自己是福大命大，没有在周漾的订婚宴上意外死亡，不然他一定会以为自己是为他殉情。
真是讽刺。
程栎抬了抬手，想够着旁边桌上的水杯，他有点渴。
突然，他愣住了。
右手手腕上的藤蔓纹身不见了。
白皙的手臂上，蓝色血管清晰可见。而两年前周漾带他纹的纹身竟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了。
他还没想明白，这时护士推门走了进来。
她看见病人醒过来非常高兴，连忙叫医生过来。
“请问——”程栎艰难地坐起来，动了动喉咙，“今年是哪一年？”
护士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他，“现在是2015年。”
程栎听到答案，一下子失了力气躺回床上，2015年……他似乎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程栎闭上了眼睛，他还没有和周漾表明心迹，他还是程家单纯无辜的小少爷，他还没有经历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程栎突然很想放声大笑，就在他心灰意冷，面临人生绝境之时，他突然获得了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很久之前，程栎就对周漾一见钟情。
他第一次在周家见到他，那人一米八的个子，抱着篮球从身边走过，冲程栎笑了笑，露出浅浅的酒窝。程栎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少年荷尔蒙的味道。
他听身后大人议论道，这就是周家的独生子周漾，一表人才，成绩优异，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
程家和周家有合作往来，程栎也就和周漾正式认识。
那时候他还很纯情，周漾对他一笑，他就心花怒放。周漾一不开心，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周漾的每个表情动作，他都烂熟于心。
如果周漾是一本书，那程栎就是那个做阅读理解的人。
而周漾呢？
程栎不禁问自己，曾经那些亲密的举动，那些只属于自己的笑容，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答案是肯定的。
从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牵起旁边女人的手，认真给她戴上婚戒的那一刻，程栎就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而周漾，只会扬起他骄傲的唇，用亲切又疏离的口吻告诉自己：“小栎，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2015年，程栎22岁，刚大学毕业。
他记得这个时候，他刚领到毕业证，正收拾着行李准备回程家，就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后来被室友发现送到医院。
而这天周漾正好回国。
也不知道是上天故意安排，还是纯粹巧合。程栎记得他就在这天跟周漾表明了心迹，然后接下来的三年被他利用地干干净净。
程栎正回忆过去的事情，突然被老胡叫醒。
“少爷，你还好吧？”老胡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这个小少爷，自从从医院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少了孩子气，老气横秋了很多。
“我没事。”程栎冲他抚慰般笑笑，“母亲呢？”
老胡叹了一口气：“夫人去了老宅。”
程栎垂眸，“哦。”
老胡试探性问道，“少爷要不要去看看夫人？”
程栎记得上一世老胡问了自己一模一样的问题，他给拒绝了，而是匆匆忙忙赶去机场接周漾。
他和母亲的关系从小就不好，从他记事起，程夫人就非常可怕。她沉默寡言，又有些神经质，她总会用一种怀念的眼神盯着自己，似乎在透过自己看着另外一个人。
他点点头，“好，麻烦老胡送我过去。”
老胡讶异，以前少爷是从来不愿意去老宅的，他总觉得那里阴森，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愿意过去。
“少爷，我这就带您过去。”老胡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着急，生怕程栎反悔。
程栎突然想起来，老胡在三年后得了肺癌，他想了想，提醒他道：“老胡，以后少抽点烟，对肺不好。”
“啊……哎！”老胡心惊胆战地应下。
程栎自嘲般笑笑，上一世的自己，心里眼里只有周漾，从未正眼瞧过身边的人。管家老胡、从小照顾自己的陈姨、甚至自己的母亲，他们的好意相劝全都被自己如同垃圾一般丢弃。
而他现在活过一世，终究要还债。
他看着车窗外快速流过的草木，视野逐渐开阔起来。最后，汽车在一个老宅门口停了下来。
透过车窗，他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她正蹲在院子前浇花，微风吹得她头发乱飞。
程夫人是很美的，应该说，年轻时的程夫人是圈子里公认最美的女人。但她又是最不幸的女人，丈夫英年早逝，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程家名利场中生存。
程栎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蹲下来。
程夫人抬起头，黑珍珠般的眼睛盯着他。
“母亲，我来看您了。”
程夫人扔下手中的水壶，伸出手。
程栎笑了，一把搂过自己的母亲，他恍然发现，她已经有了白发。
身后的老胡欣慰地笑了，他摘掉眼镜，抹了抹眼泪。
“母亲，您最近身体好吗？”
程夫人点点头，她指了指院子前的兰花，“我种的，已经开花了。”
程栎由衷赞叹：“很好看。”
程夫人拉着程栎站起来，“小栎，我给你画了画。”
程栎任由她拉着自己上了老宅二楼，风掀起二楼主卧的窗帘，阳光透进来，一幅巨大的人物画像出现在他面前。
上面的人是谁。
程栎仔细辨认道，“母亲，这不是我。”
程夫人摇头，“这就是你。”
程栎叹了一口气，“这是父亲。”
程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她闭了闭眼，“我老了，记错了。”
程栎走过去抱了抱她，“不，您在我心里永远年轻。”
程夫人笑得很是开心，程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少女的样子，他想，母亲一定很爱父亲。
晚餐时间，程栎发现桌上的菜肴全是自己喜欢吃的。他想，大学四年自己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母亲竟然知道自己的口味变化。
程夫人坐在他的对面，似乎有话对自己说，却欲言又止。
“母亲，您要说什么？”
程夫人放下筷子，皱眉道：“小栎，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程夫人犹豫道：“我梦见你出了车祸。”
程栎眼皮一跳，几乎握不住筷子。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程夫人几近哀求道。
程栎抬眼：“什么事？”
“远离周家的那个孩子。”程夫人这句话说得决绝，她知道，程栎和周漾素来要好，但昨晚那个带着不祥暗示的梦，让她在半夜吓得直喘粗气。
程栎舒了一口气，就算母亲不说，这辈子他也会躲他远远的。
管家老胡和程栎走得最近，他知道程栎平日里最在乎的就是周家的那个孩子，程夫人这句话说出来，怕是又要惹少爷生气。
可意料之外的是，程栎居然点头答应了。
少爷他……居然答应了？
老胡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觉得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所有不可发生的事情全都发生了。
他想着，要不晚上回去买张彩票吧。
晚饭后程栎和程夫人一起回到了程家，在路上他接到了周漾的电话。
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程栎承认自己紧张了。
这个自己用一辈子追逐的人，说忘就忘太难了。
“小栎，我回国了，晚上要不要聚聚？”
程栎抓紧了手机，“我有点不舒服，改天吧。”
周漾关切道：“你怎么了？要不要我过去看你。”
“不用了，你刚回来需要休息，明天我去找你吧。”
“好，你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后，程栎才惊觉出了一身冷汗。周漾很聪明，他不能表现地太明显。他要慢慢地，和他疏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