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苍梧埋骨

25、潶

　　下过雪的清晨天空很澄澈。

　　一早赶来的母亲还是对着他抹起眼泪，朴智旻只能表现出所有坚强安慰母亲。为了不走漏消息，公司只派了经纪人一个人来。

　　例行血检之后手术室就安排了床位来接，等朴智旻真的躺在了手术床上从未有过的紧张感一下子炸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笑着安慰母亲，他看到了站在后面的田柾国。

　　他的一只手扶在手术床上静静地看着朴智旻。突然手机震了起来，田柾国松开手走到一边接电话。朴智旻大概也知道是成员来的电话于是没有出声，护士推着他上了电梯到了手术室门口。

　　母亲抹掉眼角的眼泪松开了他的手，经纪人扶着他妈妈的胳膊让朴智旻不要担心。朴智旻只是点点头，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看着走廊的另一边，空无一人。

　　“再等我五分钟行吗？”

　　护士点点头没有急着送他进去。

　　朴智旻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田柾国从另一边跑着过来。朴智旻再熟悉不过他的声音，他睁开眼睛。

　　“是他们吗？”

　　田柾国跑的急有些喘，他点点头，又说。
　　“他们说，让你加油。”

　　朴智旻笑了笑，抬起手抓住了田柾国垂下来的手指。朴智旻的手凉极了，田柾国也回握了他一下。朴智旻对护士笑了笑，说。

　　“送我进去吧。”

　　感应门的一个开合之后朴智旻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田柾国心里像是有什么剪断了里面充斥的不安一下子膨胀了起来，像是要冲破他的躯壳。

　　麻醉师一边和助手交换着朴智旻此刻的体征指标一边配药，他听到气泵的声音，冰凉的液体通过粗大的针头打进他的身体。他合上眼睛，安静地睡去。

　　起初他还能感觉到脖子被消毒时的冰凉，各种手术器械的碰撞。直到心跳在麻醉剂的作用下逐渐慢了下来，任凭手术刀割开皮肉他也不再有知觉了。

　　门外手术中的指示灯终于亮了起来，田柾国看了一眼表，此后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明明已是深冬了，冷汗却布满了他的额头。和朴妈妈的对话也只是礼节性的，完全找不回精神应付周遭的一切。

　　手术按照预定的时间结束，指示灯灭了下去。主刀医生已经摘掉了带血的手套走了出来，那意味着手术的核心部分已经结束，剩余的只是清理和缝合。医生表示手术过程还算顺利，接下来就是恢复和观察。

　　又过了十几分钟，朴智旻的病床出现在了感应门另一端，田柾国站起来去看他。朴智旻还闭着眼睛，脖子上戴着护具，氧气罩占了半张脸，胳膊上还连着输液瓶。看上去羸弱得像个初生的幼鸟，细痩，苍白。

　　处在麻醉状态的病人仍需保温，他身上盖了很厚的被子几乎没做任何停留就被送进了监护室。麻醉过了五六个小时就失效了，朴智旻再次睁开眼睛。

　　带着护具的他几乎无法自主转动身子，护士进来确认了他的状态之后又征得了医生的意见就把他转进普通病房了。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母亲坐在他身侧削苹果。

　　摘掉氧气罩的朴智旻终于可以说话了。
　　“妈，柾国和经纪人哥呢？”

　　朴妈妈动作停滞了一下对他笑笑。
　　“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朴智旻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累，明明做手术他也是睡着而已。才闭上眼睛护士就走了进来，手上的液体快输完了她把针头换到了另一瓶上面。然后指着手上小玻璃瓶里面的针剂对朴智旻说。

　　“这个是止痛的，韩医生怕你刀口疼。”

　　朴智旻说了一声谢谢，换完药他也没有胃口吃水果，说着想睡一小会，结果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隔了两天以后朴智旻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医生说观察一周才能出院。而自打那天手术之后田柾国就再也没有出现，起初朴智旻只是等着，他觉得这不像是田柾国的作风，总觉得他会来，结果一等就是一周。

　　他再也没有出现。

　　医生怕玩手机再次压迫颈椎，他的手机一直是母亲保管，反正这段时间公司决定先给金南俊出mixtape也没有他什么事没有人会联系他。可他总不能拜托母亲问问田柾国为什么不来看他这种事吧…

　　办好出院手续母亲在病房里收拾东西，朴智旻依旧还带着护具弯不下腰没法帮忙。
　　“用我联系公司送您吗？”

　　母亲一边把不需要的东西整理到分类袋里，一边说。
　　“不用，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已经跟你们经纪人说好了，带你回釜山休养一段时间。”

　　朴智旻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您…您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母亲的口气却很强硬。
　　“听话。”

　　朴智旻没有继续和母亲争执而是向她要来手机和经纪人确认，经纪人的话也证实了母亲的说辞。
　　“你先和伯母回去吧，这也是方PD的意思。”

　　朴智旻挂掉电话，想起很久没联系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田柾国。明明不是他的活动期，也不知他在忙什么，竟然他出院都不来。

　　电话刚翻到田柾国那一格手机就被母亲拿了过去。她的手紧紧捏着手机，眼神复杂地让人困惑，总结起来好像是难过多过了一切。

　　“小旻，你说实话，你跟那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

　　首尔到釜山的线路人很多，车厢却很静，或许只是朴智旻耳边听不到什么多余的声音。

　　所谓爱情，不就是一次一次心痛吗？
　　而离别，似乎是雪上加霜。

　　他们的感情如同两条曲线，在一次次外力的扭曲下无比凄凉地，乏力地匍匐着向前。果然拥有了情感的人类，就满身弱点窝囊的不行。

　　他看着手机上已读的那条消息，眼泪一颗都掉不出来。没人比他更自作自受，痛心断肠都是活该不值得辩白。习于以己度人的世界里，他再也没有可以敞开心扉的出口。

　　脑海里不停地冒出来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他们曾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嘴，也曾因为无理取闹吵的不可开交。田柾国常常小肚鸡肠不许这个不许那个，也会突然望向他流泪的眼睛吻过来。

　　可能人总是这样，走不到一起的人也死死记着在一起的日子怎么都忘不掉。恍然间才发觉，田柾国已经任性地爱了他这样久。

　　手机黑了下去，连同那句我们分手吧一起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