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苍梧埋骨

2、潸

　　七个路口，不长不短的距离。
　　第八个转弯就是家门口，可是第八个转弯却迟迟走不到。

　　天气总是不经意变凉。
　　田柾国站在阳台上一边喝着温吞的水，一边雪就下来了。

　　釜山很少会下雪，像极了那个人的性格，总是不轻易被惹怒。起初令他意外的是，不过短短两个星期而已朴智旻就进入出道预备班，而他眼里的朴智旻从来都不是出色的。第一次眼神在他身上停留是无意，随后是被舞蹈吸引。他不得不承认朴智旻在舞蹈上的天赋确实令人侧目。

　　与同是出身釜山的田柾国性格迥然不同，朴智旻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信心，说话细声细气，总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看他的时候带着温驯。可田柾国并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多数时候他只会不闻不问地走开。

　　朴智旻有一双温柔而清澈的眼睛，即使没有笑着也会让人觉得是满含笑意。就在刚才，朴智旻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或许其实早就哭了。他问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初雪来的毫无预兆，田柾国手里的玻璃杯已然染上了室外的温度。昏黄的路灯染金了银白的大雪，它们旋转着向下，簌簌落在地上，最终被践踏污染。

　　他失手的瞬间朴智旻失去重心重重摔在地上带起了田柾国的一阵惊慌，他轻轻推了朴智旻好几下都没有反应。他懊恼着皱起眉头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过了头，想说对不起的，却发现说这句话没那么容易，明明就是朴智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却怎么都讲不出口。

　　他们两人之间的天枰悄然变换着平衡。

　　田柾国放下水杯蜷缩着拳头放进口袋，手机坚硬的外壳抵着他的骨节。他抓住了手机又松开，反复两次干脆抽出了手重新回到冷空气中。

　　独自绽放在深夜的雪景像是不愿被人发现的隐秘图景刚触到地面就化开了，或许下一个清晨匆匆赶路的人们不会特意分辨雨雪，而田柾国一个人等到了雪停。

　　…

　　朴智旻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头痛减轻了许多，医生再一次给他做了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告诉他可以出院了。

　　经纪人接到电话就赶来接他，朴智旻推开门，一夜之间空气变得潮呼呼的。

　　“啊～哥～昨天下雨了吗？”

　　经纪人拉开车门转身对他说。
　　“昨天下雪了。”

　　朴智旻错愕了一下。
　　“是吗…一点都不知道呢。”

　　车子停在楼下朴智旻向经纪人道了谢就上楼去了。

　　时间还早成员们大多没起床朴智旻只好坐在外面，怕吵醒别人。田柾国第一个拉开房门出来，朴智旻孤零零靠在沙发边打盹。结果田柾国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手里的毯子还是没能给朴智旻盖上。

　　“柾国啊，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田柾国无法想象一向隐忍的朴智旻该是多难过才把这样一句话问出口。绒面的毯子轻轻盖在朴智旻蜷缩着的身上，没有睡实的朴智旻睁开眼睛。

　　“柾…柾国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是不是我吵…”

　　“不是。”
　　田柾国没有再让朴智旻说下去。
　　“我熬夜了，还没睡呢。”

　　“啊？那你快睡吧。”

　　朴智旻扒开毯子伸了伸腰就要站起来，田柾国先一步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釜山就没有这么大的雪，是吧哥？”

　　朴智旻呆着脸点点头，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还疼吗？头…”

　　朴智旻还是站了起来。
　　“不疼了。我先洗漱去了。”

　　想说抱歉的时候才发现或许怯弱的根本就是自己，固执地耍小孩子脾气。朴智旻的迁就说不定不是骨子里的柔顺，也许那是一种叫做成熟的东西在一直迁就他别扭的脾气。

　　“哥…我…”

　　再抬起头的时候朴智旻已经站在厨房热牛奶了。

　　一眼不会惊艳，细看却很舒服的五官，柔顺的头发，慢慢白回来的皮肤，软软的脸颊，还有那双眼睛，澄澈而温柔。他好像没有听到田柾国的声音，专注手上的事情。

　　田柾国咬咬牙。

　　其他人醒来之前他一定要告诉他。

　　田柾国跟到了厨房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先打开冰箱取出自己喜欢的香蕉牛奶。朴智旻却没由着他喝，热奶的水还烫着朴智旻拿过田柾国手里的牛奶放进热水里。

　　“我去叫他们起床。”

　　朴智旻明明下定决心了，他的好意要自生自灭。明明知道田柾国最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却还是忍不住想给这个太早独立的孩子多些照顾。朴智旻躲开田柾国的眼睛，田柾国却拉住了他的手肘。

　　“等等。”

　　“我…我没有讨厌哥。”

　　田柾国急着把憋了好久的话说出口，略带稚嫩的眼睛睁得老大。朴智旻揉揉田柾国的头发笑了笑。
　　“是啊…你怎么会讨厌我呢…”

　　错身而过。
　　朴智旻去叫其他人起床了。

　　金硕珍从屋子里走出来像是很自然的一样摸了摸朴智旻的头顶，在哥哥们眼里，他同样是他们想要保护和宠爱的弟弟。朴智旻却瑟缩了一下，转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进了卫生间。

　　他的头还是在疼，田柾国看着窗外薄薄的雾气发呆。

　　雪下完了，而我还是一样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