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有经》君次之

23、二十三

　　那一日，堵山的十里红妆，迎娶的不是他想要的爱人。
　　翩翩碎步而来的新娘，锦衣纱盖，身姿曼妙，红彤彤的似一团火。却，不是他的心上人。
　　这嫁衣，女尸穿上，该是极美的吧。
　　只是……
　　天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婚礼的一切从简，没有过多的程序，仿佛像是完成一项不想完成但必须完成的任务那般敷衍。
　　女尸，没有露面。
　　她只是远远的，看着她的天愚哥哥站在花轿前，轻柔的掀开大红色的车帘，执起玄衣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出来。
　　她的天愚哥哥，今天真的很英俊。
　　绛红色的黑边锦袍，衬得他的面庞更加白皙，棱角分明立体，贵气逼人。
　　这是，一辈子只穿一次的衣服，难怪，衬得他这样好看。
　　她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蕴在眼眶的泪水，在转身离去的时候，落了下来。
　　这远远的一眼，女尸，怕是永远不会想到，是她能看到她的天愚哥哥的，最后一眼。
　　情字最是伤人。
　　它可以让你有多自信，就能让你有多自卑。
　　太过于陷入一段感情，轻易便无法理智的分析发生的一切事情，看不清，看不明，只会盲目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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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来，时光不待。
　　原本热闹的环夕殿里，如今肃静的很，不复往日欢腾的景象。
　　女尸已经很久没有询问过她的天愚哥哥的消息了。
　　不对，是询问过，有关她姐夫的消息。
　　呵！
　　只听说成婚的第二日，玄衣殿下便自请与天愚上神共住堵山，不在这九重天生活。
　　这样也好，轻易，是碰不到他们了。
　　之后，陆陆续续就听说天愚上神下界收服异兽，得了很多威望。
　　如今，四海升平，一片祥和的样子。
　　据说，天愚上神带着玄衣公主环游四海，过得很是潇洒。
　　女尸其实并不愿意听到这些消息的。
　　她虽然希望他们可以过得很好，但是，却不希望他们过得好，会让她知道。
　　只不过，这九重天，向来热闹的紧，她也实在是堵不住，悠悠之口。
　　时间向来是最好的良药，也许再过几年？几百年？几千年？就会好呢！
　　女尸望着窗外的庭院，眼神空洞。
　　一旁的鸣石，不知道应该安慰什么了。
　　他的小殿下，已经呆呆的坐在这张椅子上看窗外，很久了？
　　是有多久呢，他已经记不清了。
　　大概是，从天愚上神迎娶玄衣殿下的婚礼中回来，她便是如此了。
　　空洞的没有一丝生气，看着骇人。
　　一日一日，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真的太累了，坚强的撑着，真的是太累了。
　　女尸沉睡了过去。
　　没有原因，没有尽头，面色祥和的沉睡着，如同随便一个仙人睡个美容觉，那般随意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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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睡着的女尸，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竟然是亘古洪荒的天帝之女，瑶姬。
　　那个以一人之力，救了天下苍生的神女。那个存活在授课时，太师慷慨激昂的讲述的仙界楷模。
　　她看着梦境里的瑶姬耗尽神力，力保天下苍生，最后以元神献祭，化作灵石镇守堵山。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突然，梦境一转，是瑶姬的元神不知怎的从灵石中跑了出来，她拼命的想要重回灵石，却怎么也进不去了。
　　接下来，便开始前仆后继，助神力以保灵石不受邪气侵扰的堵山山神一族，一个个耗尽神力，倒在她的脚边，油尽灯枯而死。
　　而那最后一个，竟然是天愚哥哥的父亲。
　　他倒下的时候，天愚哥哥还是个孩子模样，腥红的眼眶，死死地盯着灵石，像是恨不得毁掉它一般。
　　但是后来的几万年里，他恪守着堵山山神的职责，以神力护着那灵石，一日一日，神色淡漠，完成他的使命，等着他的宿命。
　　梦里的天愚，让女尸心疼得厉害。
　　她就这样从梦中醒来，泪水已经沾湿了枕巾。
　　原来，那被自己憎恶的堵山山神的宿命，竟是拜自己所赐。
　　原来，自己竟忘了，元神在山洞里飘荡着那么些年，终于借着当年的尧帝带着母妃前去堵山的机缘，钻进了母妃的肚子里，成为了女尸。
　　原来，自己重活一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重新以元神献祭那灵石，亲手解决掉，堵山山神的宿命。
　　那十几万年里，从第一眼，瑶姬便陷了进去，山洞里目光清冷的天愚，真是让人心疼。
　　十几万年后，第一眼，女尸也陷了进去。
　　这也许，便是我的宿命。
　　待我去护住那灵石，你便可以摆脱那宿命，活得潇洒自在。
　　天愚哥哥，上一世，瑶姬是为了天下苍生而生，而死；这一世，女尸却是为你而来，为你而去。
　　这一世的天下苍生，远不及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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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梦吧。
　　这灵石，失去了自己的庇护，应该是需要山神不断输入神力才得以庇护的才是。
　　怎的，这堵山荒凉成这样，一片无人问津之相，但这块灵石，却完好无损。
　　女尸运起神力，试探着堵山的那块灵石。
　　为何，自己竟然探到了仙气，甚至是，元神。
　　这仙气熟悉到，她不敢深想。
　　她颤抖着身子，不知道该做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迫切的需要找到她的天愚哥哥。
　　哪里，还有她的天愚哥哥？
　　女尸没有找到。
　　她找了很久，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上，找到了安之，找到了她的姐姐，找到了一块无字墓碑，却没有找到她的天愚哥哥。
　　安之和玄衣，对于女尸的到来，似是惊骇，似是解脱。
　　女尸婆娑着泪眼，一遍遍的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能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你的天愚哥哥得知你竟是瑶姬，怕你做傻事，便自己替你，去献祭灵石。
　　不过是，你的天愚哥哥，为了让你死心，为了让你有自己的新生活，演了一出戏。
　　不过是，你的天愚哥哥，想让你好好活着。
　　不过是，他很爱你，愿意用生命，去爱你。
　　“女尸，你的天愚哥哥，并没有娶我。那日，婚礼上的天愚，是安之幻化的。”
　　“婚礼后的第二日，他便……以元神……”
　　“之后你听到的一些消息，不过是我们事先准备好的招数，想让你彻底死心，罢了。”
　　“我们本以为，你会就这样，慢慢忘了他，却不想，你竟然会自己想起来那些往事。”
　　“所以，我的天愚哥哥，没有了？”
　　“是！上神，不在了！”安之的声音哽咽。
　　“天愚哥哥，真是傻啊。”
　　“明明，我是为了救他而来，却不想，害得他为我而死。”
　　这一世，我却又是救了天下人，唯独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