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7]安可》与君白

3、03

　　窗外的夕阳把教室内的影子拉得很长。
　　海音提着水桶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身着校服的长发少女将粉红色的信封递到四叶环面前，从海音的角度能够看见她红得几乎滴血的耳垂和从头发之中露出来的白皙脖颈。
　　是告白吧。她想。四叶君果然很受欢迎啊。
　　“我、我喜欢环同学，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了！”告白的女生的声音从教室里传了出来，“我知道环同学还没有女朋友，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
　　啊，居然这么干脆就说出来了。
　　海音握了握水桶的提手。
　　被告白的人趴在课桌上睡得很安稳，少年均匀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扩散，然后消失无踪。
　　画面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女生递出去的信封和少年的姿势都一动不动，似乎是被人刻意抓拍的摄影作品，连站在教室门口的海音都能感受到莫名的尴尬。
　　我果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吧。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旋即想起来什么一般轻轻咳了一声。
　　女生扭过头，看见海音提着水桶和清扫用的拖布站在那里，脸更是被火焰点燃一般红得吓人，她收起信封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教室，末了还不忘狠狠地瞪海音一眼。
　　我可是在帮你找台阶下啊。海音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我不出声的话你就会一直站在那里吧。
　　她可以想象出那副光景。
　　告白的女生红着脸站在课桌前将递不出去的情书递到熟睡的少年面前，直到手臂酸痛也没有等到心仪对象的下一个动作。
　　比起被晾在一边，还不如有个人打断这注定不可能成功的告白来的要好。
　　海音把水桶放在讲台旁边，拿起黑板擦开始清理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那些公式又枯燥又晦涩，光是看着就觉得头大。
　　可这是必须学习的内容。
　　粉笔灰扑棱棱地落在空气中，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这大概是每个高中生都必须经历的内容吧。明明是很无聊的课程也必须学习，只为了在测试里取得一个说得过去的成绩，甚至不惜动用课余时间参加根本不想参加的补习班。
　　“今天是橘你在值日啊，”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少年突然抬起头，“其他人呢？”
　　“他们有社团活动，先走了。”少女将拖布浸了水，仔细地在地上反复摩擦着，“四叶君也早点回家吧。”
　　这样的情况经常出现。亚美说那些人就是欺负海音不会拒绝所以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给她一个人做，可海音不想和别人争这个，说到底值日总是要有人做的，与其为了谁做多一些谁做少一些而争吵，还不如闭上嘴巴早点将事情做完早点回家。
　　“晚点吧。”少年打了个哈欠，目光随着海音的动作四处游移，“现在走的话说不定还会撞到刚才那个女生。”
　　海音眨了眨眼睛，“……咦？”
　　四叶伸出食指压在嘴唇上比了个“嘘”的动作：“我装睡的。”
　　也对哦，一般人睡觉的时候有个人在旁边大声说话的话肯定会醒吧，何况趴在课桌上也没有躺在家里的床上睡得安稳。
　　“为什么？”少女看着少年的脸，露出略微不解的表情。
　　对方的回答心安理得却又让人哭笑不得：“因为太麻烦了，我不擅长应付告白。”
　　真是四叶君式的回答呢。
　　周遭的气氛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少女垂着头拖地，少年趴在桌子上看着她拖地。
　　扭头的时候正好撞上少年带着探究的视线。海音突然想起良太养在客厅的名为“次郎”的仓鼠，每次帮妈妈拖地的时候次郎也是这样地看着她，可海音想认真看看它的眼睛的时候，它又害羞地转过身，用毛绒绒的臀部对着少女的视线。
　　见海音抬头看过来，四叶移开目光，转头看着教室外操场上正在进行社团活动的男生们。
　　真的和次郎一模一样啊。
　　海音“噗”地笑出声。
　　四叶睁大眼睛扭回头看着少女的笑容，很显然他并不明白海音到底在笑什么。刚刚睡醒的四叶看起来有些可爱，和往常的帅气不同，带着莫名的稚嫩和柔软，光是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四叶君真的是个有魔力的男生呢。
　　海音也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笑，只是将拖布放进水桶用双手提着往外走。
　　转过走廊的拐角到水房的时候海音又看到了向四叶告白的那个女生，她用双手捂着脸似乎在哭，站在旁边的女生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宽慰着朋友。
　　所以才不想告白啊。
　　少女半扔半提地把拖布放进水池，开大水龙头，让冲水的声音没过女生的哭声。
　　以四叶君那样的性格，告白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倒不如就做普通同学，不用害怕被拒绝，也不用担心四叶君会因为告白疏远自己。
　　唯一的坏处是，这样一来就可能要做一辈子的普通同学了。
　　她大概没有勇气去告白吧。
　　告白的话，要说什么呢？
　　说四叶君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他肯定会觉得无趣；说四叶君请和我交往，说不定会被反问为什么。四叶君的目光不会停留在任何一个女生身上，或者说，海音想象不出能够在四叶环身边站着的女生的模样。
　　他太优秀了，优秀到海音找不出任何一个人来与他般配。
　　洗完拖布回到教室的时候四叶已经回家了。
　　海音把清洁工具放在原本的位置上，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书包提在手中。隔壁的课桌上还残留着上课时老师扔出来的粉笔的痕迹，她伸手摸了摸那些白色的小点，假装四叶还趴在桌子上，轻轻勾起嘴角。
　　她的喜欢并不热烈，反而是一种轻微的、近乎崇拜的心情。
　　“我对四叶君……”
　　少女轻柔的声音扩散在空气中，悄无声息。
　　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也许是觉得自己不够资格，也许是觉得难为情，这段没有对象的告白无疾而终，课桌上粉笔留下的痕迹也被少女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