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少女成神之路》M的马甲君

67、〇六七 危机的征兆

　　就在MH传媒与旗下的《少年MH》正沉浸在月发行量超过七百万册的历史成就的喜悦中之时，却不知危机已经悄悄逼近了他们。

　　在庆功宴结束后不久，络亭便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正是《九州历险记》的责编许和畅打来的。许和畅在寒暄过后，便开门见山地说起打电话来的目的：“络主编，我想就贵出版社在庆功宴上发表的后续计划谈一谈。”

　　络亭闻言不以为意，随口应道：“就本社的后续计划，许编辑有何指教？我洗耳恭听。”

　　许和畅即道：“我这次打电话来是代表《九州历险记》的岑轩老师请教络编一个问题，作为贵社第一部网络小说漫改作品的《九州历险记》，在贵杂志上无论是排名还是单行本的销量也常年取得佳绩，贵公司的后续改编计划之中难道没有《九州》的位置吗？”

　　络亭听罢这疑问之中蕴含的强烈的质疑之意，顿了顿，随之以话支吾道：“这事还请许编辑理解，我们的后续改编都是按照一定的计划顺序而来的，《九州》是非常优秀的人气作品，虽然没有第一时间推出后续计划，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对《九州》有所忽略，我们只能率先使用我们所能使用的资源，循序渐进……”

　　许和畅则道：“当初贵社前任主编与岑老师商议《九州》漫改事项之时，态度非常诚恳，承诺会高度重视我们的IP，竭尽全力与我们一道将《九州》打造成最优秀也最受欢迎的漫画作品。然而《九州》的漫改在进行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贵社便相继推出其余的小说漫改作品，这也就罢了，但新推出的漫改作品的待遇却与《九州》的待遇大不相同，是大大优越于《九州》。作为贵杂志的新作，却多次进行封面、重磅推荐，连载不过两个月便已放出后续改编的消息；而作为贵杂志的人气作品，贵社竟然不予考虑，不闻不问，不得不说这样令原作者同时作为合作者的岑轩老师感到非常失望与寒心……”

　　络亭：“……”

　　许和畅见络亭不答，更以为络亭自知理亏、无言以对，随即更是理直气壮地提高了嗓音说道：“不怕实话告诉络主编，现在《九州历险记》小说的第二部即将完结，小说版亟待出版，现下已有其他漫画出版社向岑老师联系，希望得到《九州》第二部的漫画改编权……”

　　听到这里，络亭随即打断许和畅之言傲然说道：“岑老师《九州》的第二部作品的漫改当然应该与我们MH传媒合作，如今的《少年MH》正是中国首屈一指的漫画杂志，发行量全国第一，岑老师的《九州历险记》漫改，舍我其谁？”

　　……

　　在本期的《少年MH》之上，已经打上了《九星连珠》最终话将在第XX期刊登的预告，而在《九星连珠》完结之后，流云的处女长篇《玉润珠香》也随之迎来终结。而作为曾经支撑《少年MH》的两大支柱之一的《九星连珠》完结的消息，甫一发出便在网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读者大抵分成两派，一派认为最近的《九星连珠》无论是画功还是内容与从前相较都呈现出极大的退步，与其就这般让读者失望下去，还不如早完早了，否则只会晚节不保。而另一派读者则认为《九星连珠》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漫画，多年以来一直保持着极高的完成质量，而最近质量下滑的现象或许只是一个偶然，这段时间过了或许就能好转。而若是就此完结，从此以后便再没有《九星连珠》可看了。

　　只是坐在编辑部主编办公桌之后的络亭在浏览完漫画家论坛的相关贴子之后，嘴角浮出一缕餍足的微笑，心下更是喜不自胜，只道是网上争论得越激烈越好，这样便能炒热话题，令更多的路人群众闻知前来关注《少年MH》，调动更多新老读者的情怀，趁着《九星连珠》完结以及单行本发行的势头，促使他们购买杂志。

　　然而外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为《九星连珠》的完结讨论得如火似荼之时，一件不为外人所知的消息正在MH传媒的编辑之中传开，那便是曹兴贤已与《少年MH》解约，而作为《少年MH》最大的对手《追梦少年》杂志，多少年来销量紧随其后，现已向曹兴贤抛出了橄榄枝。闻知这个消息，络亭一年前的心结被骤然触动，彼时正是那《追梦少年》的编辑将自己的作品送入碎纸机，而如今他们竟想从自己手中挖人，念及于此，气恼之情便自心底油然而生。

　　而正因如此，《少年MH》编辑部中，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正是《少年MH》的前任主编锦司，此番他已是月刊《青年MH》的主编。

　　络亭望着站立在办公桌之后的人，以肘支颐，他大抵能猜到锦司此番为何而来，然而此人既不同于陶雅逸那类是老总指定的编辑部需小心伺候的摇钱树，也并非是流云那个在他心里与众不同、旧情未了的对象，而是一个感情上的情敌、事业上的对手。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下已是惊涛骇浪。且此时的编辑部里，基本所有的编辑都竖着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关注着他二人的一举一动。

　　此番络亭不欲就此在众人跟前输了气势，他一动不动，惟淡淡开口招呼一句：“不知锦大主编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锦司不答，惟伸手指了指编辑部的会客室，做了个有请的姿势。

　　见锦司的举动犹如主人一般熟练自如，络亭只觉心里的闷气不打一出而来。然而亦知自己无法就此在众编辑跟前与锦司对峙，只得依言立起身来，抢先一步，走在锦司前面，率先进了会客室，由落后一步的锦司进屋后带上了房门。

　　待进了这个密闭的房间，二人总算可以再无顾忌，打开天窗说亮话。络亭率先开口讥讽道：“最近本杂志连续完结了几部作品，锦大编辑不会是因为这事专程为女朋友来的吧。”

　　不料锦司却不接这个茬，他伸手扶了扶眼镜，淡定应了句：“我不是为流云来的，按理《玉润珠香》的名次还不到需要被腰斩的地步，然而却迎来这样的结果，若不是编辑部针对她，就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选择，若是后者，我相信她自有自己的考量……”

　　见罢锦司那笃定的态度，络亭心中的气恼更甚，他随即接话道：“这么说来，你是为曹兴贤来的？”

　　锦司如实颔首，又补充一句道：“不单是为曹老师来的，更为了现在的《少年MH》而来。”

　　络亭闻言冷笑一声，对曰：“锦大主编虽是杂志的前任主编，然而现在坐镇《少年MH》的人是我，我不认为锦编有质疑我工作的权利。”

　　锦司则道：“不错，现在的《少年MH》的确是你担任主编，但现在我以曹兴贤前任责编的身份与你交涉，也并非全无立场。”

　　络亭冷笑道：“‘前任责编’，锦先生还真是会寻找理由。”

　　锦司不答这话，单刀直入地说起正事：“作为一个《少年MH》编辑部的过来人，我不知道络编为何会做出这般不合时宜的决策……”

　　络亭抄着双手对曰：“这话怎么说？”

　　锦司答道：“曹老师是本杂志的老作者，在本杂志连载作品已接近十年的时间，她的才华与名望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九星连珠》更是连载四年之久，在此期间它已拥有众多读者与拥趸，人气极高，常年排名前三名。对于这样一位为本杂志立下汗马功劳的作者以及这样一部对于本杂志举足轻重的作品，为何要因为短期的名次不佳而贸然决定腰斩完结？”

　　络亭听到这里，果真是和之前流云的质问理由无出其右的话，当即打断锦司对曰：“这是个大数据的时代，没有什么是比现成的数据更令人信服的依据。最近三个月以来，《九星连珠》是平均排名最低的作品，我不完结它完结谁？”

　　锦司则道，毫不留情：“既然《九星连珠》在三个月内都呈现出名次下滑的迹象，对于这样一部重要的作品，作为责编的周飞白以及主编的你，为何不寻找陶老师谈话，与作者一道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解决问题，提升作品质量？而是任由作品的名次下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请问络编，这是一个负责的编辑的处事态度吗？”

　　络亭无言以对。

　　锦司却是再接再厉，一针见血：“或许在络编的心里，《九星连珠》根本就不是如今的《少年MH》最为要紧的作品……”

　　络亭：“……”

　　锦司道：“如今即便以《少年MH》编辑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我也清楚地看到络编如今的工作重心所在，正如你方才所说，一切以数据为尊为准，但凡是名列前茅的作品，但凡是成名之前便拥有热度的作品，都是你吹捧与推荐的重点，而那些名不经传的作品，还未获得热度的作品，便被你视而不见。在大数据之下，可以忽略一切，不讲情义，不计质量，眼中惟有利益二字……”

　　络亭反问道：“我们是出版社，是商人，追求利益与数据难道有错吗？我们编辑部需要为销售部的数据负责，锦编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锦司颔首道：“不错，我们编辑需要对销量负责，对出版社的收益负责。但络编似乎搞错了事情的因果关系，良好的销售数据只是一个结果，却并非是我们制作漫画的全部原因。而是正因我们制作了质量上乘、受到读者欢迎的漫画，才有了良好的销售数据。然而如今编辑部的做法却是本末倒置，惟为追求亮眼的数据而不择手段，却没有漫画与作者，这无疑是缘木求鱼的做法，最终只会引来众叛亲离……”

　　络亭冷笑一声：“然而事实证明《少年MH》却是在我的手上达到了最高的月发行量七百万的数据，这是之前你们两任编辑都未曾达到的辉煌……”

　　锦司转过身去，面对着会客室的窗外，将眼神投向窗外的风景，夕照的昏黄的光芒将他的神情隐没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之中，只听他的声音喃喃响起，在道：“既然络编重视数据，我便告诉络编一项数据：到目前为止，中国最好的漫画工作室灵魂之家中，有五名漫画家曾在《少年MH》之上连载过作品，其中与三人连载作品两部及以上……”

　　说着锦司转过身来，直视着络亭，眼神凛冽：“这个数据与络编那些大数据相比毫不起眼，但它们却说明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少年MH》创刊以来的这十年里，为培养中国的漫画作者做出了贡献，而无论在什么地方，漫画人才本身，才是最为珍贵的资源！”

　　络亭：“……”

　　锦司说道：“然而反观如今的《少年MH》，络编所大力宣传与打造的却是IP作品，不顾漫画作品本身的质量好坏，强行吹捧，迎合市场，甚至于不惜使用恶劣的炒作手段求得数据之上的虚假繁荣；将杂志本来的长篇优秀漫画腰斩，逼走杂志原本的老作者，令IP改编作品占了所有作品的四分之一，这就是络编对于中国的原创漫画市场的态度与贡献吗？当一本以原创著称的漫画杂志已经在依靠着改编漫画撑场面之时，我不知道这本杂志还有什么能够屹立在行业顶端的底气……”

　　络亭则道：“IP改编作品也是作品，但凡它能够为本杂志带来利润，它又为何不能成为本杂志之中的一员？何况IP改编的作品本身便自带读者，具有巨大的盈利空间，我难以想象一个明智的编辑会对它们弃之不顾……”

　　锦司答道：“优秀的IP作品当然应该鼓励与支持，但是它不能被当作主流与一切，当一个杂志的原创漫画已经不能战胜跨行的改编漫画之时，这本杂志的原创活力，已经消耗殆尽。何况如今络编现下重点打造的几部IP作品，它的质量真的属于上乘吗？它是如何取得如今的耀眼数据，我想络编较我更为清楚，这样的作品，它当真能够长此以往地受到读者的认可？”

　　络亭：“……”

　　锦司已是直言不讳：“这十年以来，《少年MH》在自身发展壮大之时，它也同时在培养属于自己的读者群体，《少年MH》陪伴着这批读者度过中小学时期，伴随着他们成长，以自己的素质与风格锻炼与培养着这批读者的漫画口味，他们是《少年MH》最为忠实与珍贵的读者。而如今的《少年MH》却走上了与之相背的歧路，从前的读者们，他们还会接受现在的《少年MH》吗？”

　　锦司：“何况漫画市场的核心读者的数量总是相对稳定，如今络编逼走自己杂志的作者，令她去了对家杂志，就不惧对家会就此抢走自家的读者？”

　　终于说到这里，锦司总结陈词：“个人之见，我始终认为在我看到并参与的《少年MH》的十年，是作者与编辑、作者与杂志之间充满了羁绊、相互扶持的十年，是单纯为了漫画的梦想坚持不懈的十年，那个时候创作漫画的条件远远不及现在，漫画作者所获得的报酬与认可都不如当今，然而那个时候，在《少年MH》创刊之初，却诞生了诸如《男生公寓201室》、《寻梦》、《我的世界》、《热血篮球》、《逍遥求仙》这样的作品，直到现在仍被读者津津乐道。那时的编辑部不比其他杂志编辑部，没有雄厚的资金条件，但是却靠着编辑与作者之间的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留下了作者，创作出杰作。那时的编辑牢记的职责是协助作者并挖掘他们的才华，对作者负责也对作品负责，始终与作者荣辱与共。作者与杂志之间深刻的羁绊，正是《少年MH》能够在漫画行业屹立不倒十年之久并创造辉煌的原因，而络编如今的所作所为，正是在亲手斩断《少年MH》的安身立命之本。这样一来，加上外部的冲击，或许今天的月发行量七百万，将成为《少年MH》的绝唱……”

　　络亭只听锦司最终道出这等“恶毒”之言，气急质问道：“你？！……”

　　锦司则淡淡回了句：“言尽于此，络编好自为之。”说罢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