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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 133 章 ...


  •   自己男人被以“苛待老母”的罪名被抓进了衙门,谭家的媳妇儿可委屈大了。

      她们的男人是出了名的大孝子,所以她们再委屈也不敢不顺婆母。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端茶倒水伺候着,闲言恶语自己听着,连小姑子的挑剔都咬牙受着,就怕逆了老太太的意。

      可到头来,家里太上皇一样安逸的老太太居然背着大家伙跑到路边跪了一天,还好死不死的被县太爷和府衙下来的纪同知给碰个正着。以后背着个“不孝”的恶名,家里的孩子也光彩不了,她们找谁说理去!

      气愤之下,妯娌两个带上各自的娃,连夜回了各自的娘家,留下一座空落落的大院子和伤心欲绝的龙婆子。

      次日,纪午与顾县令又去了极有可能是水源地的禹王庙。

      占地极广的禹王庙始建于前朝末期,那时候全国有一半的地方都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灾,浒阳县水资源本就不丰,所以当时的灾情比之眼下还有惨烈数倍。所以当时的县令才大费周章修建了这座禹王庙,其目的就是为了祈雨求水,庇佑浒阳不受干旱之苦。

      百年过去了,尽管禹王庙里的禹王从未显过灵,可老百姓对这座庙的虔诚之心、敬畏之情有增无减,时至今日庙里的香火依然十分鼎盛。

      顾县令根据他兄长顾之罙留下的线索勘察核实,最终确定了水源就藏在禹王庙底下,若要开采,势必得推倒禹王庙,然后向下挖掘。

      如此的行为与老百姓的意愿相悖,不止昨天老人们拦路,今天一到禹王庙,纪午才发现这里的抗议规模比昨晚顾县令向他描述的还要盛大许多。

      数以百计的老百姓歪歪倒倒的跪在大禹庙外,五十岁以上的居多,三四十的次之,十几二十的少之又少。

      而县衙的衙役们则手持兵器戒备着,双方泾渭分明。

      “他们如此跪地抗议有几天了?”,纪午问顾县令。

      “三天,自从消息传开后就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抗议了,之前还到衙门外跪过,可能是畏惧衙门的威严,只跪了两刻钟就撤了,然后转到了这里。”

      “这些都不过是平头老百姓,按理来说就算再不满,也没胆跟衙门对着干的,除非有人唆使,有眉目吗?”

      “朱典使查到了一些线索,但都太过细微,目前还不能确定是谁在背后挑唆。所以下官也不敢轻易镇压,恐生变故。”

      纪午首先想到的就是毛知府,因为同知驻外虽然比不得在府衙的环境舒坦,可天高皇帝远,无论是自由度还是可操作度上来说,驻外都远胜留在衙内。可以毛知府对他的厌恶与猜忌,真的会让他轻轻松松的度过驻外的两年吗?

      不过猜测总规只是猜测,做不得真。即便真有证据证明确实是毛知府在背后给他下绊子,他又能如何?只要毛知府还是知府,纪午就只能生受着。

      不然怎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呢?不然怎么当官的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呢?

      纪午想通了便不再追问,他凑近顾县令的耳边低语。

      “大人的主意果然奇特!下官佩服至极!”

      于是不多会儿,悄然返回县衙的纪午又朝禹王庙去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单骑上路,而是乘坐的轿撵。

      仪仗之大,足足三十人随行。在最前方,鸣锣开道,敲锣的次数也严格遵守等级规矩。驻外同知,可代知府,所以鸣锣十一下,示意百姓回避。

      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喊着:“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如此铺张的官仪,浒阳县的老百姓还是头一次见到。

      临近禹王庙时,跪得浑身难受的来来号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府衙下来了一个同知大人,而且正好是当过浒阳县令的纪午,这事昨天就传开了。

      大家都在盼着他来,想亲耳听一听昨天传的不拆禹王庙的消息是否属实。

      千呼万唤之后,纪午终于在日头最旺的午时到了。

      他穿的是同知官服,又有一班府衙的弯刀差役护驾,不怒自威的官威在金黄的阳光下更为摄人,叫人不敢直视。

      “诸位乡亲父老,你们的诉求本官已然全部知晓,本官想告诉你们的是,本官与你们是同一条心,也势必站一条战线,所以本官已经给顾县令下了命令,只要老百姓反对,就坚决不能拆毁禹王庙。”

      老百姓立马欢欣鼓舞起来。又听纪午和蔼可亲的问道:

      “本官对禹王庙知之甚少,不是很明白它的重要性,可有哪位乡亲愿意为本官解惑啊?”

      “大人,这禹王庙能庇佑我们多雨多水,所以得供着敬着,不能有丝毫亵渎的。”,一位年过半百的大爷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那这禹王庙如此神圣不凡,确实是拆不得的。可是本官还是不解,既然年年都供奉着庙里的禹王,为何咱们县还是缺水缺得如此厉害啊?”

      “这……这……”,大爷几番张嘴都没答上来。

      纪午背过身掩去自己嘴角的笑意,然后替大爷回答道:“难道是心不够诚?”

      “对,就是心不诚,所以禹王才不显灵的。”

      “既然如此,以后只要你们跪在这里祈雨,本官也会抽空过来跪上一跪,相信本官的诚意,禹王总该能感受到了吧?”

      老百姓被纪午的话感动不已,情不自禁鼓掌,真心实意的向他道谢。

      在差役的伺候下,纪午去了轿撵中褪下了官服,换上了湛蓝常服,官帽也摘了,银白的头发只用玉簪简单的束成髻,模样像极了清贵书生。

      在下跪之前,纪午又开口了,神情严肃的说:“本朝最重视孝道,相信禹王也一样看重。所以,为显示咱们浒阳县百姓最真挚的诚心,本官定个规矩,家里有子孙者,但凡年满十周岁,就必须替长者跪在庙前祈求。若有不从者,那就只有两种人,要么是不孝不敬长辈之人,要么就是不愿意向禹王跪拜之人。”

      “所以,你们当中有子孙者就快快请起,稍后衙役们会去把你们的子孙带过来。”

      纪午这个规定叫众人又惊又怕,连下巴都合不拢了。

      “大大人,这如何使得?我家孙子才十二岁,他身娇体弱的,哪里吃的了这种苦,又晒又累又渴,孩子万一病了怎么了得?”

      纪午微笑着摇摇手,指着树荫下的老大夫和一大桶茶汤。

      “这些问题乡亲们不用忧心,本官早有准备,病了有大夫看诊切脉施药,渴了有解暑的苦丁茶可以随他们饮用,至于晒嘛?本官倒觉得这里的树荫太密了,跪着都不觉得怎么晒,体现不出诚意。”

      “来人呐,将这些的大树枝剪掉,条件越是艰苦,禹王便更能感知我们的诚意,如此才能尽早的保佑我们要雨有雨,要水有水。”

      于是,在纪同知不容反驳的强硬手腕下,禹王庙外一溜的老人壮年在不到一个时辰里就换成了十到二十周岁的少年,还都是各家各户的宝贝儿子宝贝孙子,看得围在外围的长辈们泪眼婆娑,恨不能以身替代。

      这头一天,纪午以身作则,寻了个最当阳的地儿跪着,他跪的笔直,远不是那些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儿子小孙子能比的。

      这不才不到两刻钟,三个刚满十周岁的小男孩就受不住了,哇哇大哭,纪午着大夫替他们把了脉,没发现有任何病灶,只是膝盖跪红了而已,原不打算管的,可看着那三个孩子的长辈在外面几乎哭死过去,纪午才大发善心的给了他们三一人一个垫子。

      再半个时辰过去,连十来岁的半大孩子也开始撑不住了,哭哭啼啼的,一会要起来喝水,一会喊这里痛那里痛,偏偏大夫看了都说没毛病,于是又被衙役摁着跪了回去。

      如此小半天下来,一地的大小孩子累的不成人形,哇哇哇的哭成一片,好些连腿都打不直了,更夸张的是他们的父母长辈,哭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比孟姜女哭长城还厉害。

      每个孩子离开禹王庙的时候,纪午和顾县令两个人都扬着笑脸相送,还告诉他们明天送孩子来的时辰,叫他们千万别耽搁了,更不能放弃,这样的表诚心行动要一直持续到禹王有所回应才能停止。

      这天下午,随处可见或抱着或背着不小的孩子在街道上行走。

      “你个杀千刀的,都怪你贪那几十个铜板,我们自己去跪也就算了,可你看看现在算怎么回事!我可怜的儿,他连祭祖都只跪一小会儿的,今天居然跪了一下午。这么大的太阳,平日里他出去玩,我都叫他姐给他打伞端水伺候着,可现在,皮都晒翻了!当家的,我跟你说,你赶紧把那些个铜板还回去,这钱咱不挣了,我舍不得我的儿受苦!不然我就带着儿子回娘家去!”

      “嘿你个臭婆娘,你舍不得儿子难道我就舍得了?老子三十才得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比你还心疼!娘的,这纪大人什么毛病,定的狗屁规矩,还非逼着我儿子尽孝替我跪,娘的,气死我了。行,咱明天不去表诚心了,咱们现在也别回家,我怕明天衙门的人看乖儿子不在会到家里抓人,去你娘家躲一躲,等表诚心的风头过了再回来。”

      今天躲家里骂纪午的人多了去了,一至于他还没喝痛快耳朵就红透了。

      “该死,哪个小人在背地里骂我!我怎么感觉我耳朵都快熟了呢!”,摸着发烫的耳朵,纪午命人赶紧给他拿冰块过来敷一下。

      一桌子的人就数他的官阶最大,纵然憋笑憋到脸红脖子粗,也没人当着他的面笑出声。

      反倒是无官无阶的罗礼书,借着酒劲儿,自以为隐秘的嘀咕道:“尽干些损人坑人的勾当,不被骂死才怪呢!是我我也骂!哼!”

      桌子上的人虽然都喝了不少,可谁也没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将罗礼书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的。大家拿不准纪午的反应,所以都埋着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纪午从桌上捡了一粒花生米丢到醉得不轻的罗礼书头上,佯装愤怒道:

      “嘿你个罗礼书,胆儿肥了啊,当着我的面就敢这么损我,说说,背地里都怎么骂我来着。”

      “怎么骂,自然是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咯,反正你也听不见,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扮猪吃老虎,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罗礼书一说完,其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他们在等纪午大发雷霆。

      谁知纪午非但没发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瞧你那小气巴拉的样子,我不过就为着喻主簿的事搞过你一回,你居然记到现在,是不是男人啊”

      诡异的气氛终于过去了,大家也都发现纪午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于是喝酒说话比之前更为热络了,连一向放不开的顾县令都话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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