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午的科举路》一见一

114、第 114 章

　　这厢回到越来客栈的三大粮商愁的坐立难安，那厢“患了怪病”的县令大人倒是愉快的很。

　　“大人，水来了，您快洗把脸吧。”，栓子在打水的时候还贴心的拿了香胰子，供涂脂抹粉的纪午使用。

　　不过纪午对香胰子很是嫌弃，“我一个大老爷们用不上香胰子，快拿走。”

　　净面后的纪午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病恹模样，除了眉目间的疲惫，整个人精神抖擞。

　　而该被押入大牢的伍师爷此刻正坐在堂内，饮着凉茶，听着栓子说刚刚衙门外发生的事。

　　“罗礼书扮的大夫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假的，那三人问了大人的病情，罗礼书也是按大人吩咐的那样说的，我看他们三个都信了。”

　　伍明经神色复杂的望着纪午，感慨道：“大人这一招压价的计策果然高明，卑职佩服。”

　　纪午这一招算不得光明磊落，但效果却很不错。先利用商人逐利的本性以高价诱得外地粮商来浒阳分食，再耍无赖拒付高价，逼得外地粮商进退两难。

　　纪午也不谦虚，高高兴兴的受了伍明经的恭维。只是下一刻，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栓子，喻主簿还没回吗？”

　　“没有啊，不是您说的喻主簿这两日出外务的吗？”

　　“那你赶紧去街头等着，见了喻主簿赶紧带来见我。”

　　自从来了浒阳县，栓子老是接到他叔交给他的各种任务，渐渐养成了只做不问的习惯。他叔夸他这个习惯非常好，要他继续保持。所以他领了命令无声的去了。

　　伍明经自然了解纪午急着见喻主簿的缘由，可见早已过了约定的时辰，喻主簿却迟迟未出现，便也开始担忧起来。

　　“早知道该派人跟着一道去的，若他反悔了我们就惨了，看得到粮却无钱付账。”

　　他之前也提过这个建议，但被纪午否决了，原因是喻主簿的儿子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万一明天他们答应把粮食卖给我们，我们口袋空空，该如何是好？大人再装一次昏倒，然后拖着？”

　　纪午笑的高深莫测，眼神带了几分不屑一顾，“没有银子我把粮商拖着有什么用。粮食既已经进了我浒阳县，就不是想搬就能搬走的，我没钱但衙门有人啊，买不起就只能抢了！”

　　“噗”，伍明经一口茶喷出三丈远，跟见鬼了一样等着他的上峰兼好友。

　　“抢粮食？你让衙门的衙役去做土匪？”

　　纪午两手一摊，否认伍明经的话。

　　“我怎么会让衙役去抢粮食，大牢里那么多死刑犯和重刑犯，我们只要许之以利，他们便能替我们弄到粮食。岂不是很便利？”

　　这一席话吓得伍明经倒退几步，顾不得什么主宾之礼，大声斥道：

　　“你是官不是匪！”

　　“哈哈哈明经兄，我只是胡说八道乐呵乐呵罢了，你还当真了，放心吧，我身为朝廷命官，岂会知法犯法。”

　　伍明经被吓怕了，反复确认纪午是否真的有劫粮的想法，在纪午的连翻否认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仲谦兄，在下实在是好奇你师从何人。恕我直言，一样是读孔孟之道，可你的许多想法和做法都显得匪气很重，不像正正经经的读书人。”

　　“呵呵，我的老师也是书卷气很重的读书人，至于我嘛，大概是天赋异禀吧，哈哈”

　　他上辈子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市井匪徒，赌坊里混过，刀也见过血。这辈子即便读了小十年的孔孟之道，也不足以洗去他身上根深蒂固的匪气。

　　喻主簿是在日落西山时回的衙门，直接去了二堂见纪午。

　　“大人，这是能收回来的全部银两了，总共四万两，你点一点。”

　　厚厚的一摞银票，多是百两一张，千两的也有，但少。

　　纪午数了好一会儿才将银票放到自己怀中收好，对着喻主簿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

　　“够守信！你放心，你儿子我会尽全力看顾的，也会将我多年的科考经验传授给他，便是他去了京城，我也会托师座和朋友关照他的。你不必有所牵挂。”

　　喻主簿闭着眼睛并不看纪午的脸。

　　“希望大人言而有信，否则，喻方便是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

　　即使已过中秋，可天上的月亮依然又亮又圆，圆的教月色下的人泪眼婆娑。

　　喻成往日的亥时本应该在书房温书，可今晚，他爹非要拉着他月下谈心。

　　喻主簿叫人在丹桂飘香的庭院中央摆了一席，父子俩相对而坐。偏偏酒不喝，菜不吃，话也不说，只一瞬不瞬的瞧着喻成。

　　“爹，你怎么哭了？”，别人都道喻方是根会读书的死木头，大小伙子半点不通人情，可他爹的反常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联想起之前纪大人把他爹关进了牢房的事，喻方问：“是不是纪大人又为难你了？”

　　喻主簿双手掩面，手上温热的潮湿提醒他自己确实流泪了，摇摇头艰难的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想他逼散逼死过那么多家庭，何曾动过半分恻隐之心。想不到因果报应一到，他也会哭。

　　“成儿，以后要好好念书，争取挤进前三甲，千万不要像你爹我一样落得个同进士出身，知道吗？”，喻主簿声音沙哑的叮嘱着。

　　“孩儿会谨记爹爹教诲的。”

　　“还有你姐。是我对不起她，明明知道毛三品性低劣，为了县令之位，还是把她推进火坑。成儿，你答应爹，等你功成名就时，一定要把你姐接回来，好好补偿她。叫她……叫她别恨我。”

　　提起已嫁入知府府里的长女，喻主簿几乎泣不成声。他也真心疼过长女，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还是选择牺牲了她的幸福。可悲的是，即便他牺牲了女儿，县令之位也不是他的。

　　“爹爹放心，我不会不管姐姐的。”

　　喻成与他姐姐喻芝荟相差只有两岁，可两人并不十分亲近。他从小到大几乎都在外院，与书为伍。而她姐难得迈出二门，姐弟两很是生疏。

　　可纵是这样，年前他也还是帮着他姐逃婚了，虽然最后逃婚失败了，可姐弟两的心好像突然就莫名其妙的亲近了。只是再接着他姐就嫁入了毛府，连三日回门都没回来过。

　　只是他爹怎么说毛府是火坑呢？明明他爹以前总说她姐能嫁入毛府做三少奶奶是他姐的福气。

　　喻成不解地发问：“姐姐嫁给姐夫不是享福的吗？”

　　“不是，”，喻主簿笑的比哭还难看。

　　“毛三，毛三不是个东西，养外室包妓子，连庶子都偷摸着生了，最可恶的是还常常对你姐拳脚相向。”

　　喻主簿把自己那高门女婿的真面目说与喻成，喻成大为震惊，愤怒的表示要去把他姐接回来。

　　“不可”，喻主簿制止了儿子的举动，把自己的良苦用心一一道出。

　　“过两年你还要下场，需要毛知府帮衬的地方还有很多，现在不要得罪了他们，等你中状元了出息了再接你姐回来也不迟。”

　　“爹，我会努力念书备考，不需要姐姐为了我呆在毛府受苦。”，喻成不能接受他爹的安排，倔强的喊下人备马，他要连夜赶去府城。

　　喻主簿突然抬手往喻成的脸上伦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低吼道：

　　“怎么不需要，没有你姐，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的过府试吗！”

　　话如平地的惊雷乍响。

　　喻成单薄的身体跌坐在地，脸色煞白，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爹，希望他爹告诉他那只是玩笑话而已。

　　他还记得自己参加府试时，答题过程行云流水，提笔文思泉涌，他把答卷墨给先生看过，先生赞他发挥得很好，府试必会榜上有名。

　　可是，他爹居然说他的秀才功名是靠他姐换来的！

　　怎么会这样？

　　“成儿，以后爹不在了，你一个人，凡事要学会变通和圆滑，不要读死书知道吗？既然有能利用的人和关系，就要善于利用，不要为了少年志气而抗拒，知道吗？”

　　“不，爹，不是这样的，先生不是这么教导我的！”，喻成流着眼泪仰望他爹，那个沐浴着温柔月光的人明明是他爹，可他却不认识了，只感觉到陌生，陌生的不像他爹。

　　翌日，三大粮商又一次见了纪午。

　　今日一见，纪午好像病得更重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也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张口便问他们卖是不买。

　　三人本来在来之前还想着能不能再谈一谈，他们要求也不高，把昨天说的一两银两石五斗米谈成一两银子两石米就好，让他们每两银子再赚五斗。

　　可是来了一看纪午这有上气没下气的样儿，纷纷皱紧了眉头。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快速的应了下来。

　　之后的交粮付钱都十分顺利，在通通在一天之内全部弄好了。三人总共卖了八万石新米，得了银票三万二千两。

　　银票是纪午亲手交给他们的，三人拿了银票还没迈出们就听“砰”的一声，县令大人昏倒了！

　　“那个，今日来的不巧，也不知道大人会病倒，所以也没带啥东西谈，这五十两是我们三人的一点心意，给大人买点儿好的补补身体。”

　　一直到回了客栈，三人才无比庆幸的欢呼。

　　“幸好纪大人是在给了钱才晕的，否则咱们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了。幸好幸好，天佑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