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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永別 ...
我睜眼時尚未完全清醒,摸索著往旁邊伸手,朦朦朧朧瞥了一眼,身邊並沒有任何人來過的痕跡,恍如昨夜一切都是夢境。夜裡似乎是下過雨,窗簾紛飛在透窗而入夾帶清涼水氣的風中,微冷的溫度舒服得讓我又快閉上眼。意識邊緣有什麼灼燒著不安,我恍惚想到今天是亞可亞的出戰日,心裡掠過一絲警醒的冰涼,這才勉強從瞌睡中翻身坐起。
昨夜睡得極不安穩,我甚至不確定羅藍是真的來過或只是我的想像,亞可亞對我說的一席話滲入潛意識裡糾纏不清,讓我無端煩躁不已。但細細一想不該會有任何意外,即使她輸掉比賽,依她的個性MAR幾乎沒有可能會殺她。
梳洗完下樓時阿爾維斯他們都已經在吃早點,我微笑回應阿爾維斯堪稱溫和的招呼,坐下緩緩撥弄著餐盤食物,實在沒太多胃口,只隨便吃了點就出去到廣場上等候。
廣場上觀賽的人又比之前更多,想必連日勝利激起了人們的希冀之心,但說真的,我斤斤計較地想著,那些勝利他們一點貢獻也沒有啊。朝我走來的白雪喚了我一聲,過來撒嬌地將頭靠在我肩上。我隨手抱抱她,像再尋常不過的女生好友,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雖然沒能多聊太多,白雪渾身溫柔天真的氣息是和亞可亞有一絲相近的,只是相較亞可亞的柔軟,這位逃亡的公主更多了無形的堅毅。身後有人喚她名字,是神情一樣冷峻嚴肅的艾那,白雪俐落地回了一聲,看樣子這次輪到她進修練之門了。
「你們要好好的啊,我進去之後可就要等我回來才能幫你們治療,千萬不要受太重的傷。」她進去前不忘溫婉叮囑,我笑著揮手道別,走向阿爾維斯他們聚集之處。等了片刻後所有人聚攏中央,高高在上的塔樓頂,雷琴列城公主憂傷眼眸劃過紛擾人群,那片蔚藍懦弱而蒼白,和阿爾維斯犀利的清冽毫不相同。白皙的手高揚扔出了骰子,分別是數字六和二,龐森拖著長長尾調宣布:「人數是六人,地點是冰原戰場!」
我默默為白雪感到可惜,她顯然錯過了最適合她發揮的戰場,回頭看見艾倫單手插腰,咬著煙捲的笑容痞氣而挑釁:「這次我就不去了,崽子們,讓我看看你們的本事如何吧。」
幾個人眼中都閃過躍躍欲試的血性,只有那那西還是嘻笑著伸手往桃樂絲身上揩了一把油:「反正我們也不需要一位大叔,我只要有桃樂絲就足夠了。」然後收穫桃樂絲極為暴力的一個肘擊。
點了下人數包含我在內正好六人,我暗暗高興了一把,如果我有機會對上亞可亞,也算是最沒有風險的作戰了。龐森手中的戒指開始發光,四周模糊了一瞬,還未看清眼前景象,徹骨的冰寒感已經割上我的臉頰。
與我去過的沙漠戰場相比,這裡的空氣裡有詭異的壓抑寧靜。幾乎凝滯的冰冷空氣漫過四周突起的巨大冰稜,猙獰的地貌張牙舞爪像野獸凍結在不同姿勢中,虎視眈眈地蹲踞在頭頂。胸口項墜微微發光,暖意自心口擴散全身,舒緩了我不知是緊張還是太冷而起的顫抖。同一時間隔著廣闊冰面,六個錯落人身出現在另一方,我一眼看見了亞可亞在其中相形嬌小的剪影。
驀然傳來的尖銳聲音穿越冰面,歇斯底里的吼聲讓我微微嚇了一跳,紮著高聳金髮聲音刺耳的女人肢體動作狂躁暴動,耳垂上是顯眼的騎士型耳墜。我瞇起眼,那些辱罵與挑釁的話語在一個男孩的安撫下露出截然不同的笑容。細細看過去,喚她姐姐的男孩眼中充滿愚鈍的暴戾之氣,讓人看了非常不舒服。我別過眼沒再多注意,卻聽到傑克小小的驚呼聲。
清脆的耳光聲甚至傳到了我們站立之處,我眼睜睜看著亞可亞摀著臉頰跌落在地,騎士級的女子居高臨下站在她身旁,維持著揮了一耳光的姿勢,神情陰狠瘋狂。我的手指幾乎是反射性地握上項墜,熾熱脈動與遽然加速參雜怒意的心跳趨近一致,眼角餘光瞥到阿爾維斯看了我一眼,微微皺眉。
「喜怒無常的騎士級拉普潔,個性殘暴好戰,雖然歇斯底里,實力卻不容小覷。」平板地述說完,龐森近於妖怪的大圓眼睛不懷好意地瞇起,「今天,恐怕真的要出現戰死的英雄了。」
我看了大夥一眼,每個人都是鎮定自若的表情,龐森討了個沒趣,只得清清喉嚨:「第四戰正式開始,請兩隊派出第一位參戰者吧。」
我們這邊一如既往猜拳決定,阿爾維斯很快甩下眾人不甘目光走上前,對方出戰的男子聽說上回贏過白雪,但毫無懸念地,阿爾維斯以一種十分挑釁的『禮讓』姿態得瑟了一把。我冷眼看著他先是大言不慚說要讓敵人一回,被一個魚鉤子拎上半空,又徒手劈開攻向他的冰魚叉,激烈運動讓蒼白的臉泛起血色,在半空中擰身翻轉時露出手腕上遮掩不住的殭屍刺青。他一個ARM也沒有用,穩穩落地時臉上看不出疲態,而對面,敵人的臉色蒼白至極。
拉普潔殘暴的吼聲帶著嗜血興奮:「霍克先生,你應該知道輸了的話會有什麼等著你吧!」
霍克像是心一橫,指間閃溢出絢麗光芒,似乎是灌注了剩下的魔力。偌大的冰錨憑空出現,直直向阿爾維斯站立之處轟然落下,巨大的力道擊碎了冰面,縱橫交錯的裂痕蔓延出很大距離,湮沒在騰起的冰霧。
下一瞬間,在我們肉眼尚未捕捉的時間差裡,纖長身影已經移動到他身後。霍克甚至來不及回頭,阿爾維斯乾脆俐落的手刀結束了這場毫無懸念的戰役。
我挺放鬆地旁觀著,他走回來對興奮的銀太微微一笑,不是客套或玩鬧,是真誠到幾乎有些沉重的那種:「銀太,你喜歡MAR HEAVEN嗎?」
除了我以外的MAR成員都彼此凝視露出篤定笑意,我看著阿爾維斯澄澈直率的眼瞳泛出深海的瀲灩,對著我們說:「那就讓我們一起消滅CHESS吧。」
我有片刻的恍惚,這樣站立在他們之中,聽著一樣飽含真摯情意的誓言,無一不是對我最可笑的反諷。但我只是靜默微笑,讓笑容的面具如常掩蓋我心中突起的無限空虛。我沉溺其中,直到另一邊拉普潔尖利的聲音吸引了我們全部人的注意。
「這可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猜拳啊,霍克先生!」我飄散的思緒收回時只來得及聽見這句話,然後我看見那個顫抖的背影伸出手掌,另一隻戴滿戒指的手出的是剪刀。
只是短暫到像不存在的死寂,血霧突兀地濺出,我很沒出息地狠狠抖了下,曾屬於霍克的頭顱咚地一聲輕輕滾落地面,大睜的眼睛凝視冰天雪地的天空,荒蕪蔓生。他頹然倒地,身後拉普潔猖狂的大笑反襯著面色沒比我們好多少的CHESS成員。即使隔著這樣的距離,我仍可以看清亞可亞的畏懼籠罩臉蛋。
這個女人,根本不在乎她弟弟以外的人類。
我輕輕吸了口氣,不安感更加盤據心底,有些心不在焉地觀看接下來傑克的出戰。他的大地屬性被冰天雪地的環境削弱不少,中途又被敵人犧牲視力為代價召喚出的暗黑ARM耽擱了下,但憑著修練之門裡鍛鍊出的耐力和爆發力,他一路攀上敵人身軀,在敵手口中種下地豆,打破了地形的限制。這場比賽反敗為勝得很漂亮,我看著落敗的敵人一路走回去,還抱著僥倖心態時拉普潔卻走向了他。
猜輸的男人,一樣在瞬間被斬去了頭顱。我開始真切明白,拉普潔並非只是一時興起,每個出戰而未勝的人都將受到她自以為是的制裁。這不可能是魅影的授意,那傢伙有的是更多折騰人的惡趣味,不至於用這種手段懲戒屬下。但無疑地,在場無人能夠阻止騎士級的她。
我們剩下的人又猜了一次拳,這次獲勝的是我。我下意識朝戰場那端看過去,亞可亞也在注視著我,唇角一動,似乎往前邁了一步。但緊接著另一個身型壯碩的男人推開她走上前,我的心臟一陣緊縮,但一切已經挽回不了,亞可亞勢必得對上其他成員。
上前的黑髮男子不屑地打量我,龐森宣布開始後,他嘴角泛出一絲冷笑,舉起右手連結的巨大爪子,看上去像巨型的絞肉刀片:「我的陰司爪可是甚麼東西都斬得斷,就連ARM也是喔。」
我面無表情,耳邊浮現那日修練之門裡大發善心隨口指導我的低沉聲音:『要記得,妳那破爛體術不能打純粹的近身戰。』黑髮青年背對我的身影還是不耐而輕蔑,但那時的話語長久留在我的印象中。『妳的魔力持久度不夠,所以在戰場上妳必須主動。要拉遠距離,在妳消耗完力量前結束一切。』
所以我沒白費力氣去召喚我書頁型態的武器,既然他有自信那爪子甚麼都削得斷,我實在也沒底氣挑戰他。赤蓮的火焰憑空高高竄起,那鮮明焰色毫不受冰屬性環境的影響,但我確實感覺到,不利的屬性環境迅速消耗我僅有的魔力,我可不像傑克他們那麼多潛能可以發揮,必須速戰速決。在他過來前,我輕輕對赤蓮開口:「你有辦法做出一個火圈圍住他嗎?厚一點的那種。」
具像化出人形的守護者面容清秀卻殊無表情,只淡淡問了句:「不殺?」我和他眼神交會了一秒,高傲冷冽的守護者不屑般輕揚嘴角,縱身飛越了整個冰面,轉眼燃起的高溫火焰迅速消融著厚厚冰面,一線火紅劃出圓形框架將敵人包圍其中,緩緩朝四周擴散開光與焰。哪怕他的武器再厲害也砍不過火焰,依赤蓮造出的火牆高度與厚度,除非他另有其他的ARM或擁有卡里安那樣等級的體術能力,一時之間是過不來的。
這樣的時間就夠了。
守護者召回的瞬間,撲天蓋地垂直落下的書頁幾乎是貼著頭頂削落,狠狠劃過他的後頸。剛剛被困於火焰狹窄的半徑中,爪子巨大卻欠缺靈活度的他被限制住劈砍的動作幅度,而我從上而下的垂直攻擊,對於有著弧形構造適宜平面進攻的刀爪而言,第一反應很難馬上找到抵擋的角度。我知道這招不會再有下一次機會,這一擊下手頗重,他馬上摀著頸部跪倒在地,哀號出聲。剩下的書頁懸浮著緊貼著頸部,一縷縷血痕讓他看上去就像脖子已然斷裂一樣,我被我的想像力寒了一把,轉頭看像被這短時間結束驚訝到的龐森。
勝負分曉,看拉普潔的臉色這個男人的下場倒也沒有意外,尚未猜拳就一命嗚呼。我收回注意力,看了一眼怯生生走出來的下一位參賽者。眸色清淺,身形嬌弱,如紙薄脆的臉色在冰霧瀰漫裡更顯虛幻易逝。
心中無言的不安,愈加濃烈。
++
卡里安有些不耐地用指尖摩娑垂落腰間的血紅紗巾,看了這些與他無關的人搬演著毫無驚喜的戲碼,他實在不能感受到此時王座上銀髮統帥的樂趣,百無聊賴地轉移了視線。羅藍靜靜站在他身側黑影中,像是不願引起任何注意,目不轉睛注視懸空屏幕中背影挺直的少女。卡里安不禁輕嗤了一聲,趁著魔力呼嘯的背景音作掩護,伸手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
羅藍一向脾氣好,只是轉頭對他一笑。卡里安原是鬧著玩的心態,他們的成長都比旁人少了正常的年少輕狂時期,來到這裡後騎士又多半陰沉古怪,兩人難得算是能說上幾句話略微玩鬧一下的關係。
但羅藍對那個異界者的在意,莫名讓向來堪稱粗枝大葉的卡里安心中泛起一股細膩的不安。他們這般亡命之徒不該有太多權力與殺戮以外的掛念,否則那個叫做琪多的女孩就是個典型下場。只因一次擅自行動的牽連處罰,現在被奇美拉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CHESS兵隊,容不得誰兒女情長。
女孩轉身下場,下一個上場的人,讓卡里安瞬間瞇緊了眼睛。王座側的貝塔輕笑一聲,看一頭張揚的金髮晃入視線,那抹自信不羈的笑意,與六年前那失去摯愛同伴而崩潰的少年幾乎不能聯想。
也更令人更生起殘虐之心。
卡里安沉默的神情落入魅影眼中,他幽紫的瞳饒富興趣地打量了一圈,好像聽過貝塔還是誰說過的記憶開始浮現,嗯,這兵團裡和敵方有淵源的人還真是不在少數,能令向來表情冷淡的男人眼底燃出執著,是十分難得的。於是輕描淡寫開口:「卡里安,下次該你去對戰了。」
他頷首,幽深的黑眼睛裡暗紋割裂平靜,星星點點不及掩飾的殺意靜默無聲地溢出。這是他第一次看那那西出戰,對上那個叫做亞可亞的主教女孩他略有印象,應該是羅藍還是誰的手下,被派去跟隨異界者的人。但看上去能力差距很明顯,大概也會成為拉普潔的殺人數據之一。
然後,那個懦弱的異界者會傷心的吧。她對於這個世界的殘忍實在太不瞭解,不像兵團裡的人對死亡司空見慣,甚至樂於和死亡為伍。一如他們的銀髮首領,貌似選擇的是活著的永恆,其實血液凝固稠動,體溫冰涼心跳極慢,容顏永遠不會隨年齡改動,更像是凝固不腐的死亡。
他看著亞可亞在那那西禮讓下率先發動攻擊,與人等高的貝殼守護者發出巨大聲響旋磨出一片冰渣,霧霾般朦朧了身邊相形嬌小的主人。那那西喚出一柄眼熟的長茅,輕輕鬆鬆躍上貝殼不平的表面,向下一刺。亞可亞沒有阻止的意思,瞇眼而笑,直到那那西察覺不對的神情,放棄攻擊躍出安全距離,貝殼張開幽深內部吐出純白晶瑩的珍珠砲彈,呼嘯著飛越廣闊冰面。他的反應也絲毫不差,旋身一個不漏地閃躲開。
卡里安仔細觀察他閃躲的慣用動作與身形,儘管帶了一絲他不喜歡的炫技意味,動作還是很乾脆俐落的。基於他所謂禮讓女士的作法,閃躲完第一波攻擊後那那西仍沒有動作,只是淡然站定凝視微微慌亂的亞可亞。後者看到攻擊無用很快放棄,甜美神情上有著難以掩飾的焦灼,抬手收回了守護者。
下一步女孩選擇了使用形如海螺的ARM召喚海中生物,那樣與大自然合作的魔力不是人人都能使用的,或許和女孩的水族出身有所關連。只可惜,亞可亞和異界者一樣屬於無法近身戰的人,一旦守護者的攻擊不能奏效,就只有被動的份了。卡里安看著金髮青年反應絲毫不差躍身閃避,身型一閃消失在被召來的巨鯨嘴中,一抹寒光轉瞬間含著極其蠻橫的力道劃開鯨魚鰓侧,一路延伸至侧腹的傷痕撕裂,緊接著一身血氣握著長茅躍回冰面,懶洋洋抬手擋了下鯨魚跌落回冰洞時濺起的滔天水花。
在亞可亞驚懼目光中,毫髮無傷的那那西抓了一把濕透的瀏海,眼神從原先的漫不經心緩緩鍍上一層厲色。那冷意只是稍縱即逝,他仍是彬彬有禮地看著亞可亞,像是在等待她拿出其他絕招。
「我不想死...」少女的呢喃幾乎帶了哭腔,再度舉起了手喚出她的貝殼守護者。這次不一樣的是,貝殼慢慢張大開口,亞可亞一躍而上,貝殼闔起的一瞬他看見少女臉上決然的神情。但凡召出守護者後持有人就不能移動,這是ARM天生的發動條件,卻也成為守護者使用者的一個致命傷,一旦有人突破守護者防線,持有人往往囿於發動條件無力在第一時間閃避。既要攻擊又要絕對的防禦,就只能讓自己與守護者合而為一。
貝殼開始轟然移動,高速旋轉的聲勢比方才的防禦力和珍珠攻擊浩大不少,卡里安暗暗欣賞了一秒女孩的勇氣,或該說是愚蠢嗎?這樣的招式只要失敗,裡面的人在那樣的高速轉動下也會失去再戰的能力。何況,亞可亞從來都沒有和騎士級一樣優秀的體術。
那那西臉上也閃過一抹欣賞之意,這次卡里安注意到他神情裡的淡然凝成一絲專注,緩緩舉起一隻手,眼睛形狀的戒指閃出妖異光彩,不祥地交織成詭色。刺眼的電光開始閃動,那是他也熟悉的能量,一絲一縷撕裂半空,陰沉沉的力道強悍壓迫,那極度寧靜的幾秒之後,劈天而落的電光夾帶巨大破壞力傾天而下。即使隔著屏幕觀看,那樣的爆發力與巨大聲響仍有一瞬間麻痺了感官,極暗與極亮的交界下,火焰般張狂四射的雷電直接命中貝殼,周遭的冰面龜裂出遙遠裂痕,漫天遮蔽視線的雪白冰芒慢慢散落,露出那那西歛去所有慣常玩笑,沉冷凝止的眼神。
那個眼神,彷彿是無聲的挑釁,隔著那樣看不見的距離和那麼久的歲月,仍是卡里安忍不住為之沸騰的眼神。嘴角緩緩牽動,他知道總有一天他們會再度重逢於戰場之上。
++
我的心情在貝殼吐出幾乎昏厥的亞可亞時驟降冰點,但下秒,那那西大剌剌仰躺倒地,口中說著自己已經精疲力竭無法再戰。這個人的浪漫多情真是從頭撤尾,鐵了心要展示自己的紳士風範。我心裡終於放下一塊大石,隔著遙遠冰面望去,亞可亞似乎也感應到我的視線,我和她隔著一片冰霧瀰漫的狼藉相視而笑,儘管她看起來狀況極差,至少能保住一條命了。
她與那那西各自轉身,我真心誠意地對那那西一笑,能在理當你死我活的戰爭裡保有一絲人性是非常難得的,尤其他閱歷遠多過單純的銀太,這樣的善心更難能可貴。雖然看似可笑的憐憫也有其存在價值,我不該遺忘。那那西驚訝於我難得的示好與親近,也回了我一個微笑。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們都沉浸在短暫的平和心情裡,直到當我聽見後方傳來一個極其不詳的沉悶聲響,伴隨亞可亞錯愕般的一聲驚嘆。
「我出的是石頭啊。」陰森帶笑的聲音。我像是猜到了什麼,驀然繞過那那西往另端望去。
只是一瞬間的事,冰刃透胸而過,鋒利邊緣甚至沒沾上一絲血腥。而後少年抽出兵器,那纖細身子毫無抵抗餘力地往後傾倒,劃過一道破碎的僵硬弧度,血泉從猙獰傷口噴濺而出。亞可亞頹然倒地,大睜的雙眼顫動地凝望虛空。
那一瞬間,冰天雪地的世界凍結般靜寂。
我睜大眼睛,冰涼而下的淚比頭腦更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那樣絕望而無可挽回。鮮血無聲流淌過冰面,我一步也動不得,我沒有可以治療的ARM,應該說在場的人都沒有辦法再以任何方式挽救那迅速流逝的性命。我想起了身在修練之門中的白雪,如果把亞可亞帶回雷琴列城再把白雪從門內召回,會需要花多少時間?
然而在我終於反應過來奔向亞可亞時,龐森陰然的聲音從旁傳來:「戰爭遊戲期間隨意離席者,視同戰敗,未經雙方隊長允許就離席的人將永遠不准再踏上戰場。」
我沒有心思理會他,在跪倒於亞可亞身邊的一瞬,我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那樣薄弱的呼吸還在斷續喘息,但當我全身顫抖握住她冰涼手指時,所有希望像燒盡的殘燭倏然熄滅。已經太遲了。即使白雪在場也救不回她了。
我無意識地搖頭拒絕承認事實,茫然摸索著冀望可以為她止住淋漓鮮血,撕裂的布料徒勞被染透,溢洩而出的紅潤繼續沾上我失去觸覺的手指。她曾天真甜美的藍眸逐漸渙散,抖抖索索地終於迎上了我的眼睛。
「妳,不要,難過。」她吃力地說著,每個字都因口中湧出的血沫模糊不清。我拚命點頭,淚珠飛濺而下,不敢看她胸口血肉模糊的傷勢,每一秒都是死神盤桓在側,我幾乎喪失所有思考能力,只想握著她的手,只想要她別走。這麼多年來死亡是我身邊無邊侵蝕的惡夢,先是車禍中昏迷之後再也見不到的雙親,再來又是那些死於我眼前的敵人,然後是亞可亞。
她似乎還是在笑,儘管痛意癲狂,她唇角的弧度是有幾許安定滿足意味的,眼睛緩緩開始半闔,我在淚眼中傾聽她最後話語:「我可以回去了,那片漂亮安靜的大海…」
大霧漫起的無邊冰地上風聲仍然淒厲,她緩緩軟下的身軀就倒臥在我懷中,再也不會流動的血染透她與我的衣物,那樣明豔的顏色,從此不會再有溫度。我茫然注視她蒼白的小臉,安靜歛翅的睫毛是終於歇息的倦鳥,闔上所有世間留戀。昔日彼此玩笑的話音好像還在耳邊,我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一直到最後都還是溫暖安慰我的朋友。
原來昨日一面就是永別。
我恍惚一笑,現在妳終於可以回家了。妳一直想回家對吧,亞可亞。
銀太憤怒的吼聲隱隱喊了什麼,我已無心注意,心底卻有一絲細小聲音提醒我現在的舉動,當著全部的MAR、CHESS兵隊和圍觀的民眾而言,太過不理智。但是,那一切在此刻對我都不重要了。我抬起頭,迷茫的視線滑過拉普潔半瘋狂的臉龐,落到不遠處已經開始打鬥的銀太兩人,一切感官都離我而去,我什麼也感覺不到,只有那個臥倒在我身上的重量正一點一點變得冰涼。
時間流逝也失去了感知,我像是被凝固在亞可亞離去的那刻,動彈不得。有人硬是攙起我,低緩的聲音重複地說著什麼我聽不懂的話語,我渾身顫抖幾乎動彈不得,看不清那人的蔚藍眼眸裡有什麼情緒。他將我整個從地上扶起,另一人彎腰抱起了狀似沉睡的女孩,長髮垂落遮住了他的神情。
回到冰面彼端時我模糊看見桃樂絲難得肅然的神情,伸手緩緩摩娑過我的髮,如一句無言的安慰。我幾乎無法克制自己的軟弱,看也不敢再看閉目的亞可亞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沉入水底後慢慢浮上,聽覺與視覺緩緩歸於平緩,我終於抬頭,銀太裹著一身血氣回到我們身邊,背景是拉普潔既驚且怒的呼聲,是銀太打敗了那個惡毒的少年吧。我心思漸漸恢復變得莫名冷靜至極,心底一直存在的深淵終於張開了血盆大口,將我心中殘存溫度吞噬殆盡。
我只有一個念頭,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們姊弟。
緩慢地寫嗚嗚 感謝看到這裡的你(鞠躬
然後今天是補冬,大家可以喝著雞湯邊看文X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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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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