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茉朱

86、22

　　杨畅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唐雪珠会矢口否认认识赖新友。他盯着唐雪珠的脸，试图效仿韩江的技巧，看能不能观察出一些什么来。

　　刚盯了几秒杨畅就受不了了，赶紧往屋子里其他地方转移视线。那张脸实在是太可怕了。假设自己变成那个样子，杨畅不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他是您丈夫以前厂里的工人。”韩江提醒道，声音比较很低，丝毫听不出惊讶疑惑之类的情绪。

　　“厂里的事我不知道。” 唐雪珠冷淡地回答。

　　谈话进入了死胡同。

　　韩江埋头看了一眼杯子，杯子外面很脏，还缺了一角。屋子虽然大，但家具太少了，完全不像是人住的地方，连个像样的水杯都没有准备。

　　感受不到屋子的主人有在好好过日子。

　　“我们找过赖新友，他说他曾经跟您很亲近。”韩江忽然提高音量说道。

　　此话一出，唐雪珠勃然大怒：“你们究竟想问什么？不是货出了问题吗，怎么又扯到赖新友了。”

　　“您没看新闻？我们国营电子厂买的预制板板内，发现了一具尸体。”

　　杨畅立刻听出来了，韩江在骗唐雪珠。尸体是他们发现的，除了通知李凌云，根本没找过电视台。后来几天，韩江早出晚归，并没有看过电视，就算电视台播过这种新闻，韩江也不可能知道。

　　他不明白韩江在打什么算盘，屏息继续听下去。

　　“板子是您老公之前的厂里生产的。生产前后，厂里有个叫赖新友的小工突然离职，我们对他的行为很是怀疑。”

　　“那你们去查他啊。”唐雪珠用尖锐的嗓音阴沉地说道。

　　“查了啊。”杨畅插了一句，“不然我们跑这儿来干嘛。”

　　“你几岁？”唐雪珠被杨畅吸引了注意力，没来由地问他道。

　　“21。”杨畅心虚地回答，这个年纪对于律师来说太年轻了。但出于自尊心，他不想把年龄报得比实际更高。

　　“哼。”唐雪珠未置可否。

　　哼？杨畅被这个反应搞得有点生气，到底是嫌大还是嫌小！不等他发话，韩江就把话题转了回去。

　　“赖新友说他是因为和您的感情问题，才离开工厂的，所以我们才来找您求证。您放心，我们就是帮公司撇清责任，消除负面影响。你把知道的情况告诉我们，我们回去写个报告交差，不然以后我们还要来骚扰你。”

　　唐雪珠一点也不在意韩江的说辞，她冷笑了一声说道：“赖新友是个强/奸/犯。”

　　“啊？”杨畅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唐雪珠用了一连串完全没有重复的闻所未闻的脏话骂人。韩江自认为在语言文字方面算得上见多识广，可是唐雪珠用到的形容词和比喻，全部都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肮脏、恶毒、下流，但是精确、形象，谁听了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在那串惊人的说法里，包含着共同的主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如果不是邹学勤发现得早，唐雪珠就被赖新友带进小竹林了。东窗事发后，赖新友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邹学勤根本没有正式辞退过他。

　　唐雪珠的说法跟赖新友的说法完全不一样。

　　“我可不可以去上个厕所？”杨畅听了唐雪珠酣畅淋漓的“表达”，被激发了另外一种发泄的欲望。

　　唐雪珠白了杨畅一眼，给杨畅指了方向。

　　杨畅进了卫生间，发现面积挺大的，里面还放了一个四脚浴缸。嘘嘘完以后，趁着洗手的功夫扫了一眼唐雪珠的洗面台。

　　台子上什么化妆品都没有，只放了几个药瓶子。考虑到唐雪珠的那张脸，不用化妆品改吃药也挺正常。

　　杨畅好奇，拿起一瓶拧开来闻了闻，里面传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跟臭水沟似的。他赶紧放了回去。另外一瓶标签撕了一半，留着的标签上写着“复方口服避”，下排是药物的化学成分，只看得到“醋酸”两个字。

　　避孕药？杨畅猜测了这瓶药的全名，但是唐雪珠的老公已经死了，她又变成了那个样子，有什么必要用到避孕药啊。难道有人口味重到连她都吃得下去？

　　或者唐雪珠靠着邹学勤的遗产偷偷包了小白脸？

　　杨畅的八卦之心熊熊。

　　外面的房间里，韩江利用杨畅上厕所争取到的时间，继续追问道：“为什么赖新友说，邹学勤常常虐待你？”

　　“他懂个屁。”唐雪珠不屑地说道，“我们那是情趣。他才是个变态，我告诉你，女尸多半就是他搞的鬼。”

　　情趣？唐雪珠的话又一次颠覆了韩江对她的预想。

　　“那水泥厂为什么会关门？”韩江话锋一转，趁着唐雪珠情绪激动，准备再套点东西出来，“我听说厂子挺有钱的。”

　　唐雪珠神色一滞，说道：“我老公身体不好。”

　　“是有什么病吗？”

　　“不知道，没去检查过。”

　　“那邹厂长是什么时候去世的？”韩江兜了半天，终于把这个问题也问出来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唐雪珠又开始用之前那种戒备阴狠的眼神看着韩江。

　　“随便问问。”韩江没指望唐雪珠马上就回答。

　　结果唐雪珠立刻回答道：“半年前。”。

　　韩江还准备再扯几句，杨畅从厕所出来了。唐雪珠站了起来，逐客之意明显。韩江也找不到借口再多呆，也起了身。

　　“你推测尸体的事是怎么回事？”韩江最后问道。

　　唐雪珠没接韩江的话，冷哼了一声，似乎对韩江非要把事情怪到水泥厂头上很不满。

　　见她不愿意多说，韩江没纠缠。

　　从唐雪珠家里出来后，杨畅按捺不住的兴奋。

　　“怎么了？”韩江好奇地问道，解锁了车门，往驾驶座坐进去。他的手机放在中控，刚刚没有带在身上。

　　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同一个号码打来的。他们出门前，这个号码也打过一次。韩江纳闷，谁会这么执着的要联系他呢？

　　杨畅没有马上回答韩江，在副驾驶做好以后，又回头望了几眼唐雪珠的房子，确定她没在门口站着，才对韩江说道：“案子破了。”

　　“哈？”韩江无数次的发现自己不太跟得上杨畅。

　　“水泥板的尸体是赖新友干的。”杨畅非常自信地说道，“邹学勤是被唐雪珠杀的。她多次偷情被邹学勤发现了，于是邹学勤一气之下把她毁容了。唐雪珠怀恨在心，杀了邹学勤，估计尸体就埋在后院里，你看到了吧，那院子超级大。”

　　“……”韩江发动了引擎，向外开去，“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唐雪珠在吃避孕药，我在卫生间里发现了。”杨畅眉飞色舞，“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有男人。搞不好赖新友之前都是被她勾搭的，现在翻脸不认，拔那什么无情。”

　　“她没那个。”韩江理性地纠正道，心里也暗暗吃惊，唐雪珠为什么要吃吃避孕药？

　　“你觉得我的推理怎么样？”

　　“写成小说不错。”

　　“啊？”杨畅失望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推理不对？”

　　“也许没错，但是现在还不能下结论。”韩江说道，“我们现在只能确认几件事：一是赖新友和唐雪珠确实有过感情纠葛。区别在于，赖新友想见唐雪珠，唐雪珠不想见赖新友。二是邹学勤确实虐待过唐雪珠，赖新友认为唐雪珠是被欺负的，但唐雪珠本人否认了这个说法。”

　　赖新友的话，至少有一半被证实是真的。另一半，双方出入很大。

　　唐雪珠还给了一个工厂关门的原因：邹学勤身体差。这一点，赖新友也从没有提到过。

　　韩江心里有个疑问，工厂关门是因为身体差，一直荒废又是因为什么呢？如果邹学勤身体差到没法做这些事，为什么两年前还有精力跑到城西来买房子？更何况，城中村的房子很少有中介代理，买卖起来更不方便。

　　越来越复杂了，韩江想，好不容易找到两个知情者来问，事情不仅没有清晰起来，反而变成了罗生门。还有那个未接来电，究竟谁在找他？

　　韩江正在纠结是否要回拨的时候，手机短促地震动几下。

　　有短信发了过来，短信内容不多，只有四个字，韩江看了以后笑了。他把手机递给杨畅，杨畅看完也开心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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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局里，石辰拿着一份材料往李凌云的办公室走去。碰到陈进，被拦住了。

　　“出租车找到了么？”陈进关心之前拿起失踪案的进展。

　　“找到了。”石辰回答。

　　“是不是？”陈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是。”石头辰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问是不是出租车司机杀害了那个名叫朱梦的女孩，“出租司机是个女的，有个上小学的女儿。朱梦是在半路下车的。”

　　“噢。”陈进登时了解了。女性，还是个当妈的，杀害女学生的几率太小了。这样一来，朱梦被卷入其他案子的可能性就增大了。看到石辰手上的东西，陈进顺口问道：“你手上抱拿的啥？”

　　“尸检报告。”石辰回答，“水泥板里发现的那具。”

　　“噢。”陈进又应了一声。

　　石辰点了个头道别，继续去找李凌云了。

　　尸检报告不厚，里面附了做了面部做了修复女尸图片。从图上看，是个柔弱的少女，五官很小巧，给人一种容易担惊受怕的印象。

　　无论是人像还是DNA，警局里都没有能够匹配的记录。

　　李凌云把报告翻看了完了以后，掏出手机给韩江发了条消息。

　　“不是韩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