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十九》月光夜叉

35、第三十五章 菊花戒（一）

　　十月的妖精城四处金菊飘香，一年一度的菊展在市中区的人民公园举办。今年因是自开展以来的第十个年头，所有尤为重要，于是连大街上也配合着布展宣传，据说光是新品种的菊花就运来了好几百种，菊展的广告词只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满城尽带黄金甲”。

　　也不知是啥牛人想出来的，看得姚精直摇头。

　　叶树这两天一直在密室里守着，他把凌的肉身以三昧真火焚烧之后用骨灰罐盛了，与盘龙镜一并放在挂了“触”字的博古架上。但因为两件东西上都带了怨气，所以他一直守在博古架前不断念着静心咒。

　　姚精实在看不过去了，便给了红乐一张符纸，让她贴在架子上，这才把叶树给劝出来。

　　在密室呆久了，叶树的脸色都变差了。姚精良心发现，给了他两张菊展票，让他和红乐去逛逛。

　　叶树自己倒不见得想去，但红乐却是非常兴奋，于是也没等第二天大早，两个人当天下午就去了。

　　姚精要求他们要低调，所以都没有用法术。可坐车又没钱，于是两个人甩着火腿一路走到了人民公园。等到了公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好多人已经看完菊展，吃饱喝足往外走了。

　　一进园，红乐便兴奋不已。她从包里掏出一大把奇形怪状的工具，冲到离她最近的一朵菊花面前就开始折腾，吓得叶树狠命拉她：“这是公共财物，不能随便乱动的！”

　　红乐不屑道：“不是都说了‘花开堪折直须折’吗？难道那些牌子是写假的！”

　　叶树看到远远有个穿制服的朝这边望，他吓得拉着红乐的手就开跑，跑到一个僻静处，这才停住脚。被红乐甩开手骂道：“你是猪啊！瞎跑什么？”

　　叶树解释道：“我这不是瞎跑，我有看路的。”

　　红乐指着旁边门上的一块画着一只高跟鞋的牌子，板着脸问道：“你尿急我可以理解，但真是已经急到要在女厕所里解决了咩？”

　　叶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此时一个短发女生正好从厕所里出来，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大小伙子，脸一下子也红了。

　　叶树忙跟人家说“对不起”，结果本来没什么，倒搞得像有什么一样。气氛异常尴尬。

　　红乐实在看不过去，便拉了叶树走开了。一路上红乐依旧这里抓抓，那里扯扯，挑挑拣拣搞了一大包说是回去制香可以用上。叶树忙着脸红，也就没心思去阻止她了。

　　两个人走了一大圈，凡是稍微有点稀罕的品种都让红乐上下其手过了，她也没了兴致，便开始吵着要走。叶树原本就对这些没兴趣，自然巴不得早些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红乐说要去厕所，叶树只好远远站着等。不想还没站稳，就听到一声闷响，就在他身旁不远处，一个女生倒在了草坪上。

　　叶树忙冲过去一看，却原来是刚才见过的那个短发女生。看她的样子竟像是中了邪术一般，叶树念了几个咒语也不见奏效，正急得满头汗，红乐的声音已经在他身旁响起：“把她的身体放平，别动！”

　　叶树急忙照做，待他站到一旁，红乐摊开手，向着女生平躺的方向吹了口气。一股异香顿时掩盖了周围淡淡的菊香，不到片刻，一个淡绿色的身影自地面升起，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上仙驾临，菊妖秋李子这厢有礼了……”

　　红乐撇他一眼，道：“放了这个姑娘。”

　　秋李子的面容依然隐在青绿色的烟雾中，他朗声道：“这是我的家事，还请上仙成全。”

　　叶树忍不住道：“这姑娘是人，你是妖，你们怎么可能是一家人哩？”

　　红乐也道：“就算是家事，你一个男人欺负弱女子，今天这事我也管定了！”

　　秋李子的声音骤冷：“这么说来，少不得一场恶战了，我秋李子没怕过谁，二位只管放马过来吧！”

　　他嘴里说着让红乐和叶树放马过来，他却身影一转直扑向地面的那个短发女生。红乐一把迷心香撒过去，烟雾中竟不见了秋李子的身影，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脆响，天空中竟划过一道红烟。过了半晌，空中传来秋李子清朗的声音：“府中有事，在下少陪。我的未婚妻白宝月就暂时拜托给二位了，我改日自会登门求教……”

　　突然的局势大扭转把红乐和叶树搞得一下子傻了眼，也唤不醒地上躺着的这个被唤作白宝月的女生，于是最后只好由叶树背了往天宇大道走去。

　　这一路走得很长，白宝月在叶树的背上睡得也很香。

　　她一直梦到自己在一片宽阔无边的菊花地里走来走去，怎么也走不出去……那片菊花地真的好大好大，跟她九岁那年见到的一模一样。

　　那时白宝月正从奶奶家住的平房出来，她的手里抱着一只绒毛小狗，背着一只斜跨小包包。包包上绣着“阿诗玛”几个字，这是以前爸爸出差给她带回来的，每次背上都能让小伙伴羡慕。可惜现在小包已经非常旧了，送包的人也不在了，更没有人会羡慕她了。

　　每个月她都会到奶奶家去探望一次奶奶，这条路她来回也走过很多次了，但今天当她走出巷口的时候却突然不知道该往哪边拐，脑中一片空白。于是她凭着直觉随便乱转，最后等她停下脚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早已迷路了。

　　妖精城的旧城保留了大量的老街老房，那些青石板铺成的路到处看着都一样，两边都是土墙黑瓦，飞檐上雕刻的都是差不多的花式，门匾上的字龙飞凤舞，宝月一个都不认识。

　　她一路走着，正疑心着自己是否在原地打转，却闻到一股菊花的清香。

　　宝月揉揉鼻子，顺着味儿信步走去。绕过一座青灰色墙砖的四合院房子，宝月的眼前出现了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径，小径的尽头有一个用竹子搭成的辕门，门上写了两个斗大的字——秋堂。

　　这字一笔一划写得齐整，宝月正好都认得。

　　一步一步朝里走去，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莫名的紧张起来。有些忐忑，却依旧忍不住想要进门去看看，好奇心这种东西在一个九岁的娃娃身上也是很旺盛的。

　　门没有锁，所以不用敲，只要推开，一个跨步就进去了。很容易，真的！只看一下下就出来，说不定还能碰到个人打听一下路呢……

　　宝月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很自然一推门，一跨步，便站在了门里。

　　然而，就在她整个人站到门里的时候，原本推在她掌心的门突然消失了。她扭头，身后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菊花地，再扭头，依然是菊花……她原地转了一圈，四面八方没有一处不是菊花。

　　她就站在菊花丛中，哪里还有来时的小径，更看不到那挂了牌匾的竹门。

　　一切都像是做梦，宝月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疼……真疼！

　　她看看天，太阳还在。老师说白天通过看太阳可以找准方向，宝月知道这个时候的太阳应该是在偏东方向，如果一直朝着东边走，没准就会找到一条别的出路，就算碰到一道围墙也是好的。

　　宝月背着她的小挎包，抱着绒毛狗，朝着太阳的方向走。因为周围都是菊花，所以她本以为会走得很困难，迈开步子之后才发现，面前的菊花自然的分成两边，显出一段路，路不会太长，也就三米远。而两边的菊花也会与她保持一尺的距离，虽近在咫尺，却绝不会与她接触。而因她的行走而自然形成的道路，也会在她走过之后自然的合拢，看不出痕迹。

　　宝月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环顾四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这样情形就像是在大海里游泳的人，因为看不到岸，所以只能朝着一个方向游，可游来游去周围依旧是茫茫大海。

　　此时若换了其他孩子，只怕已经开始哭鼻子。但宝月却仍然认死理的往一个方向走，她不是个机灵的孩子，性格也并不好强，但骨子里那股子倔劲却是少有的。家庭的变故使九岁的宝月比其他孩子更懂得要靠自己的力量，她知道一味哭泣是无法改变现状的。

　　但宝月毕竟是个孩子，又走了一阵之后她终于无法支持下去，脚一软坐在了地上。菊花丛仍然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在她的身边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太阳像是丝毫没有移动过位置似的挂在原来的地方，天上没有云，湛蓝的天空像是一幅画卷，蓝的像是假的一般。

　　宝月坐在地上，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今天来得晚，奶奶家已经吃过饭了，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连早饭都没吃。如果说了，不仅要麻烦奶奶费心去做，还要听半天奶奶数落妈妈的不是。虽然作为母亲，妈妈是不合格的，但没了爸爸的宝月，已经只剩下妈妈这个最亲的忍了，她不愿意听到妈妈的坏话，就算是奶奶也一样。

　　宝月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她的眼圈终于有些红了。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小丫头，你的肚子里的养了一只布谷鸟吧？叫得还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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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说的，明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