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嫣然》萧落木

41、红尘劫·霄寒求荣

　　从来没有哪一天，这样绝望过。甚至还来不及想明白自己对于竹无伤究竟喜欢到什么程度，就这样，天人永隔……来不及，来不及了。我安慰自己，竹无伤是那样强大，这些狼对于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心却无声地战栗，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直到现在，竹无伤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用他淡漠的眼神望着这个狭小的闭室，向还在战栗的我伸出手时，我还是不敢确信他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迈动几乎不像是自己的脚，一步一步走向竹无伤，缓缓伸出右手，想碰触他被鲜血温热的冰冷指尖，想确定这个事实。

　　但是突然发现自己破碎的衣服，心里百味陈杂。无伤从狼口下活着回来救我，却看到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我……我只能紧紧掩住，不想不想在他的面前那么的……

　　竹无伤一脸淡漠，他单手解下身上的外套，仍过来，依旧伸着手，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手指上微凉的触感和淡淡的血型的气息。

　　啪的一声，我一愣，低头，蓦然发现南宫游非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站起，拉住了我的左手。

　　“既然他还活着……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南宫游非的嗓子有些嘶哑，但是他还是笑着说，尽管笑得有些勉强。

　　眼角无意间撇到地上稻草上刺眼的血红，这才注意到他的脚与脚镣接触的地方，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而脚镣于墙连接的部分也开始松动。

　　我叹了口气，收回了手，调整了一下情绪，对他清浅一笑，柔声说：

　　“我会为你报功的。”

　　南宫游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松开了手，似笑非笑地说：

　　“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东西吗？”我看着他深邃的海蓝色的眼眸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思宁！思宁！”大老远的就听见霄寒的叫声，声音不但大而且凄惨，就像给我叫魂似的。他一直都是以不合时宜著称，但是这次，我感激他。

　　“公子，思宁还没有死，您这喊声大可以留着以后我死了再慢慢喊的。”我对着石门外回应了一句，继而回头对南宫轻声说“这些小功小名的，你自然是不在乎的。”

　　“思宁！”霄寒惨呼着扑进来，一把攥住我的肩膀拼命摇晃，让我震动得像个音叉“我在外面看见一大滩的血和一堆的死狼，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我的命硬得很呢。”我笑着拍拍霄寒的肩膀“燕然未勒，我哪里就舍得走？”他的大眼睛已经布满湿气，一片朦胧。虽然觉得这个家伙一直都在给我找麻烦，但是真的有人为了自己担心的时候，说不感动，那是假话。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霄寒不但开始卡机似的重复，而且声音也有些梗咽，一直被南宫鄙视的娘们唧唧的行为让刚刚经历了血腥的杀戮和分离之后的我觉得特别的温暖。

　　但是，他的热情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得，我小心翼翼地掰开霄寒快给我压出淤血的手指，后退了一步，估量了一下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又后退了一步：

　　“这里收拾得怎样了？”

　　“好极了，顺利得不得了，首领啊，胡兵啊什么的，零零总总的也有抓到那么几百个吧，轻而易举。”霄寒搓着手说，难掩神情里的狂喜，身后一条狗尾巴摇啊摇，最好加上舌头一吐，呼哧呼哧吐热气“今夜一定要好好的庆祝啊。”

　　我点点头，偷偷回头瞄了一眼竹无伤和南宫游非。竹无伤面无表情地用一块白布擦拭他的剑，那样的一张扑克脸就仿佛不论周围发生什么，哪怕看见我突然穿回未来了，他都一样无动于衷的。南宫游非和气地笑着，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我，而后一瘸一拐地拾起族长手上的弯刀，用力劈开了脚镣。

　　他们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一点反应，就是他们的没有反应，让我的心没由来的颤了颤。

　　“南宫，今晚的庆功宴你来你不来啊？我想看你跳舞呢。”我干笑着没话找话。

　　“怎么不来”南宫游非对我咧嘴一笑，一点隔阂没有，就像之前的一切都是我在做梦一样。蓝眼睛里都是快乐的笑意，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小宁妹妹愿不愿意做我的舞伴啊？要知道，没有舞伴的舞蹈我可不喜欢，太寂寞啦。”

　　“不要和我瞎扯啊，以你南宫的姿色，在这大漠上一呼，有哪个女子不愿意呢？何苦拉着我这个不会跳舞的来出丑，别是要报复我吧？”我笑眯眯地回答，但是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哪个女子不愿意？”南宫摸着自己棱角分明的下巴带着意味深长地微笑着问“那小宁妹妹愿不愿意呢？”

　　我客气地笑了笑道：

　　“只怕你跳舞去了，宴会没了你这大英雄会失色呢。”

　　“宴会有霄寒和参军什么的主持着，我离开一会的，没事呢。”南宫撕下一片衣襟草草地把自己脚踝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包扎起来。而后直起身子看着我，丝毫不介意坦胸露怀的有伤风化，他满眼的笑意，似乎之前的那些粗鲁的举动都只是我的错觉，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和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一样。

　　“这样啊，这么说这个宴会你是‘缺得’的了？”面对他一身骨肉匀庭，结实养眼的半‘赤果果’的身材，我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漫不经心地说

　　“我自然是缺……”南宫还是精明，话说了一半，及时煞住。

　　我抓了话机一脸天真地问：

　　“这个宴会，南宫你到底缺不缺得啊？”

　　“小狐狸，我认输还不行？你们汉人果然个个都是一肚子弯弯绕，时时刻刻不饶人的。”南宫很是大度地认了输，还一脸坦然，似毫不放在心上“谁要是摊上了你怎么个小妖精啊……”

　　“摊上了我怎么样？”我偏着头问他，一脸无辜的笑容，灿烂无比。

　　“……自然是，呃……自然是大大有福了。”南宫忍着笑说完，竟大步出了门，微微有些陂的步伐丝毫不能掩盖他内在的英气勃发。这样才像我认识的那个南宫游非啊，潇洒豪迈，心胸坦荡，赢得起更输得起的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

　　之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吧。就当做是我们的错觉，人在绝望的时候做出的於合理的举动而已，我这样告诉自己。

　　“思宁，也难怪人家都说你一张利嘴，得理不饶人啊。”霄寒望着南宫离去的背影，脱口而出。

　　我温柔地拍拍霄寒的肩膀问：

　　“公子刚才说什么？恕思宁没有听清，您能不能再说一次？”

　　霄寒夸张地向后跳了一步，颤声说：

　　“没……没什么……”

　　“是吗？”我微笑

　　透过霄寒的肩膀，我突然注意到从刚才就没有说话的竹无伤一人把被南宫弟弟摔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圣女点了穴道，默默地弄出了石门之外。

　　本事很平常的事情，无非就是说明这个人很细心罢了，我却觉得，好像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好像从竹无伤把他的剑收回剑鞘的那一刻开始吧？好像这里的温度升高了是不是？还是说我的错觉？总觉得竹无伤整个人好像变淡了，不是形体上的而是一种感觉，觉得好像一颗耀眼夺目的明珠瞬间黯淡了一样。

　　是了，我知道了。就是变淡了！

　　竹无伤给我的印象一直是淡漠的，没有存在感的，但是当他拔剑的时候，好像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出一种很抢眼的光芒，那是看不见得，但是却由不得你转开眼睛，哪怕你的眼睛会被他的剑法冻伤。也所以，当他收回剑的时候，会突然觉得他整个人的锋芒突然间消失了。

　　不，我甚至不能说他出剑的时候那种夺人心魄的感觉是光芒，更确切的说，那不是光芒而是一种……杀意，一种强烈到让对手战栗也让周围的人战栗的杀意。一种由孤独和寂灭之中散发出来的慑人的杀意。

　　这就是他一直不出剑的原因吗？这也就是他出剑之后必杀尽的原因吗？

　　“思宁，你在看什么？”霄寒突然奇怪地在我眼前挥挥手

　　“和你一样，没什么。”我干笑着，一边按摩着还有些僵硬的脖子，这些雩族人实在粗鲁，这么久了我的脖子还是痛得要命。难怪说美国怎么老是有虐待战俘的行为呢，原来这虐待战俘的事件，还是不分种族不分国界也不分你穿还是不穿的啊。

　　“今晚的宴会一定很精彩，只是，我想可能要公子你自己主持了。”我弯起嘴角说。

　　“为什么啊？”霄寒的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大，颇有些想被人提住脖子的公鸡“思宁你不来啊？”

　　“我不来，而且，还可以告诉你，南宫少侠和竹少侠也不会来的，所以啊，事先告诉你一声，今晚我们三个可都不会在的，怕你到时候知道了应付不来，先说一声，也好让你心里有个底。”

　　“什么？你们三个主角不来，我们怎么庆啊？”霄寒拉住我的衣袖，脸的可怜相“思宁，我一定会搞砸的，你不能……”话没有说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泫然欲泣。

　　“好了，不要和我装可怜，谢霄寒，你不傻，我也不傻，有些样子做给别人看可以，对我不要这样好吗？”我轻轻掰开他的手指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很认真的表情问“你……你们是讨论这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