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之光》高木拓也

3、迷茫

　　来到学校，他承受着日常的欺负，大家却发现他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对于正常人都会生气的“过分”举动，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嘿，瘸子，”先前那个流里流气的学生一巴掌排上他的后背，发出周围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死了？把作业拿出来先。”
　　他沉默着递上书包。
　　“你拿出来啊。”
　　他依旧沉默，两眼无神的看向前方。他突然觉得累了，为了应付这一切，日复一日地演着戏。他第一次认真地去思考：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瘸子，跟你说话呢！”思考被打断了，对方揪着他的领口，他也没有挣扎的意思。
　　“你胆子大了啊，无视我是吧？”
　　“作业已经在那里了，如果要动手请随意，不过我想闹起来你也挺麻烦的。”他神情平淡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嘿你小子，”对方扬起拳头，他却还是那副神情平淡的样子。
　　“切，没意思。”对方松手，嘟囔道：“这小子今天总觉得哪不对劲，毛骨悚然的。”
　　这一天的课，他都没怎么听，而是在思考人生。几乎没有交心朋友的他，自然也习惯了自己思考这些东西。
　　下楼，走上学校的主干道，脑海里却还不住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回忆起每天晚上和她一起走过的路。王静雯的身影，似乎就在眼前，却又好像很远，怎么也碰不到。
　　他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着，突然感觉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今天你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太好。”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的表妹，李可。小学时候，曾经因为这位表妹住得离学校很近，为了省去来回跑的麻烦，家里人就一直让他中午在表妹家里用餐。而加上表妹的父母中午都不回家，他自然也有幸尝了一段时间表妹的手艺。那段独处的日子，让这对表兄妹对彼此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我能有什么事啊，不一直都是面瘫脸么？”这种自嘲的玩笑倒是他的擅长。
　　“我说，别人也就算了，你这两眼无神的样子，我又不瞎。”她似乎有些气恼。
　　“嗯……”他停下脚步，神情犹豫。
　　“看什么看，肯定是瞒着什么吧，说啊。”
　　“好吧，”他回忆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王静雯啊，”李可显然是认识这个人的。听完事情原委，她并没有要安慰他的意思，而是看着他说道，“就算她不拒绝你，你以为你能跟她走多远？”
　　沉默。
　　他很清楚，答案显而易见，会变成这样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他心里曾经期待过，所谓的奇迹。
　　“喂，傻啦，说话啊。”李可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样的他，对她来说莫名地有些陌生。
　　“不知道。”半晌的思考过后，他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有些事，他始终不想承认。
　　“你给我振作点啊！”李可抓着他的两边肩膀，突然有些激动的样子，“这点事就把你打倒了吗？你知道你现在很让人担心吗”
　　“抱歉。”他倒是第一次看到以往那个活泼的表妹这个样子。
　　“别让我看不起你啊！”李可的情绪愈发激动，“要是拉不回来你，我，我，”她停顿了一会，指着教学楼吼道：“我就从那上面跳下去！”说着，李可的眼眶红了，他甚至能看到血丝。
　　他愣住了。
　　他并没想到表妹会对自己的颓废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第一次从父母以外的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关心，而且是那么地真切。
　　“谢谢，李可。”他站直身体，眼睛恢复了些许神彩，“抱歉让你担心了，”他居然笑了，“其实我这连失恋也算不上吧？一厢情愿而已。”脑海里的回忆一遍遍地回放，他忽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真正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虽然对他的突然坦率感到疑惑，但这至少不是坏事。她试探着问道：“想通了？”
　　“有些问题，我还需要想想，”他调整了一下语气，“但至少，是不用担心了吧。”
　　“噗嗤。”看着他的样子，李可不禁笑出声来，“你装深沉的样子真搞笑。”
　　“好啦，”看到表妹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他放心了不少，“时间不早了，回家吃午饭吧。”
　　“嗯，拜。”
　　深夜。
　　时间已过十二点，他却反常得没有睡。他躺在床上，把两只手垫在脑后，这是他一贯的思维方式。
　　他有太多的问题需要思考。
　　在他的思维世界里，存在着两个“自己”。客观罗列示例分析问题并列出一系列可能性，客观真实的“理性”，以及容易被情绪影响行为模式的“感性”。他能够感受到这两个不同的自己的存在，实际上，“感性”也很少会跑出来，也许是能影响他的情绪的事物实在是不多。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什么应对？”
　　理性：“鉴于受到的打击并不小，多数人会采取以下几种方式：用某种方式转移注意力，尽可能在别的事情上找到乐趣以达到暂时忘却的目的；把错推到对方身上来让自身得到虚假的救赎；颓废，自卑，就像你之前那样。”像往常一样地，理性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逃避是人之常情吧？”
　　“实际上根据这么多年来所收集到的示例数据，“人之常情”这个词也不过是人们用来逃避的借口之一罢了。”脑海里的理性说着，似乎还带着些嘲讽的语气。
　　“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理性：“相互信赖，相互扶持，相互陪伴。这是理论上我所得出的答案。但以你的条件，客观来讲遇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低。”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
　　脑海里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就在他以为又要得不到答案的时候，脑海里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那是久违的，“感性”的语气。
　　“你想要的，是什么？”
　　“一般人来说，精神及物质的享受，金钱，美女之类。而且你并没有梦想。”理性在这时候跳出来说道。
　　“你真的渴望这些东西么”感性似乎永远是疑问句。
　　“我想并不，”这次是他自己的本我得出了答案，“比起得到，我更想去做些什么，能帮助到别人的。”
　　“帮助那些欺负你的家伙？这不合逻辑。”理性反问道。
　　“他们也只是孩子，玩心重而已。你也并没有恨过他们不是么？”感性又说话了，“不管再多不合逻辑，这就是你想做的事。”
　　“所以说，我的爱情始终会围绕着付出吗？”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是的。你会用尽一切去对对方付出感情，甚至不考虑后果。”
　　“照现状来看，是的，即使那和数据并不吻合。”
　　“所以我对静并不是爱情吗……”他自言自语着，精神放松的瞬间，一阵困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