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悠悠去兮 ...
-
生如流水，往来不息。
逢过即别，各投平生。
夏雨倾覆多日，溪涨高漫，溯于邻村。近余游于溪中，乃觉水阔之不若常矣。隔水而望，见人舍之藉，乡人之乱，以为惶。
忽闻啼呼之声，反顾之，见一及笄之女，奋而翻扑于水。水阻其息，几没矣。
余立游之其侧，化人，拥之护之，往高岩，举而托之，送至其上，谓之曰：“待于此，寻而返之。”
余溯游而上，跪而告之天曰：“为神者不视民祸矣，若助之为逆，余愿得罪也！”
乃开渠引水，与乡人语：“余诺为三日水退矣！”
人皆不信，咥而笑曰：“以洪涌尔脑，志迷矣！”
余叹而不语，返高岩，携女之手，问之：“惧乎？”
其垂首笑曰：“不惧。”
余叹曰：“于此观之，苍苍茫茫乎天地间，水没万物，情理不存，何以解乎？”
“于此观之，生灵既没，随水悠悠而去，终往无尽之所。为苦为乐，为祸为福，为罪为脱。无谓解者。”
余笑而会意，又问曰：“家居何处？水退则将送汝归也。”
其不语。
“无家乎？”
其颔首，侧目而视余，曰：“家虽无而存矣，目及之人，则为亲也。”
余笑曰：“视余为亲？何以当也？”
其颊微红，默而不语。
三日水退，乡人皆喜。余以之告，而其未有离意。
其问曰：“情为何物？”
“如坠洪之人，奋而探水，终倦怠而没。”
复问曰：“情为何物？”
“如鱼游水，终日不觉，水涸而悔之。”
“情为何物？”
余心微颤，俯而吻其额，叹曰：“如你我，终不得矣。”
其目泛雾，揽余泣曰：“莫弃之！君为妾家，君去家失，日夕渐薄，未有影也，何其茕茕，妾独伤悲。愿为鱼，相伴随水去也，处足时尽欢尽乐，将涸时以沫相濡，有何不可？”
余极目迥望，曰：“鱼虽得意，以水托之，嗟其情兮，无谓悠悠。余以实告之：余本为山溪小神，居此千年，孤身来往，观羡世人爱恨生死，未能淡之。惟山鸣不息，水呼不止，倚枯木以待春，伏干草而知暖。曾得一鸢，翔升苍穹，握鸢断之，风与俱归，风游四海，鸢亦随之，风止不起，鸢坠而亡，风又起之，不复有鸢。余为风而汝为鸢，恐不得久伴。”
余提枝划痕，谓之曰：“出此，俱忘归原。”
其拭泪，问曰：“可得来世？”
“未可知也。且去，若得之，必亲寻之。”
余折兰赠之：“此花应如你。”
其跨痕而过，恍恍顾之，笑凝，诀去。
有词云：“相逢草草，争如休见，重搅别离情绪。”盖为此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悠悠去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