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红尘 ...

  •   容安
      《红尘》
      前世今生系列

      BGM:《醉卧红尘》人衣大人

      “飞花吹成白雪,渡谁红尘不灭的劫。”

      《景史》中,《和帝本纪》所记:“景朝所立一百三十二年,仁帝崩于景本殿中,立诏着三子燕绥为帝,改国号景和,其余兄、臣由新帝分封。”

      时景和元年秋日,景和燕绥宣诏,大赦天下。

      文臣依仁帝之命未动,武臣以尹氏、容氏、秋氏三权制衡。

      尹氏、容氏及秋氏三族,有尹均、容与、秋羡三子与和帝同龄。帝分封骁战、骁骑、骁勇将军,各统一军,位居二品。

      市井民安,便总有人传言,骁骑将军容与与帝总角之交,却只落了个骁骑位,令人唏嘘。茶楼里,说书人惋惜,众人喝茶只当了笑话听罢。

      容与与燕绥相识于飞花春日,正是孩提总角时,烂漫无边。

      景仁帝膝下三皇子燕绥,其母为何嫔,不尊不贵之位。燕绥六岁前与母相依为命于宫中一处偏僻殿宇,先前的记忆不过是土泥、枯草以及一双母亲总挂着泪的眼睛。

      后来他一日梦醒,瞧见一簇簇一团团地人,像是要挤满草屋。自从那日,他便听不到母亲的唤声,记忆中忽然多了一个自称他父亲的严肃男人。

      再后来他宫围狩猎时遇到了一个人,仁帝武将容氏之子,便是容与。

      春日狩猎场乃景国繁华地,以武自称。是帝与后宫消遣地,亦是寻才之地。每年殿选新秀的至后一关便是狩猎场。

      规矩不杂,猎物多且精即可。

      容与七岁时,燕绥也七岁。飞花落了满头,燕绥被人折腾地穿了好几层盔甲。天才蒙蒙亮,燕绥揉揉眼睛,撩开了帐帘。一抬眼,月白色的与他同号大小的衣服被一个瞧起来与他同大的孩子穿出傲气。

      燕绥识得其他皇子,也识得不少世子国戚,却从未见过像容与一样骨子里的清冷。

      他曾听仁帝说过,容氏一族最为孤傲。

      若干年后他醉在一片自己亲手种的竹林里,竹子性傲,正如他心里的那个人。他一遍遍呢喃那个刻在心尖上的名字,再一遍遍地问自己,如果......

      如果什么?

      “皇上。”燕绥惊起,殿堂之高而忧其民。底下文武臣分两列,由左至右、由上至下,一品到九品,规规矩矩一丝不苟。

      新晋的骁骑将军于右手下列第四,燕绥数的明白。

      左相奏书上表,说的是内忧外患的事。虽景国一统,然中原阔大,万民归一已是难得。周围狄戎小国屡犯边境扰乱民心,战火迭起。

      “景朝独大.....自始帝起,匈奴压境已非小事.....”燕绥心烦,下意识地压紧眉心。他断断续续地听,又断断续续地想事。

      “绥儿不会是个好皇帝的。”

      十岁那年,他又从一些嘴碎的小太监宫女那里知道,自个儿已从旁人口中的“土鸡”成了“凤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

      走路便开始起风,端开架子,叫人拿来文墨,给他娘亲写信。太子爷要担着什么责任、夫子又让他读了什么书、今儿个又吃了几碗饭,事无巨细。

      写完便藏起来,再倚着窗看新添的几株压低了枝头的红梅。

      依稀勾勒出容与的眉眼来。

      “还望皇上定夺......”左相年迈,仁帝父亲启帝十三年的状元郎,已辅佐两代好皇帝,搁在燕绥这里是第三代。燕绥又去瞄右手下方的位置。

      容与清冷眉眼微垂、心不在焉的样子。

      左相躬身拜他,微微叹气,续言:“臣以为,骁骑将军领军前去更为合适。”

      燕绥敛眉,未曾思虑便不可闻地“嗯”一声。

      左相笑逐颜开,谢恩,“谢皇上。”

      容与依旧垂眸,半分言谢的模样都无,静静立着。

      “退朝──”

      狄戎国地处偏僻、坏境恶劣,且天生是马背上的民族。此番的主动出击显然是兵家的忌讳。左相不会不知,而熟读兵书的容氏一族也不会不知。

      景仁殿中,秋羡面带怒色。

      “为何要应下左相?你明知容与此去定是必死无疑。”文武两臣本就理有不合,容与虽只是二品小将,但左相一派仁帝忠臣皆知燕绥待容与与他人不同。

      景朝以来,始帝立法:武将之首乃世家护国的良族,皆封镇国将军,主管皇宫密军与禁军。镇国将军下便是统领三军的护国将军,护国将军麾下再有三骁将军。而骁骑、骁勇、骁战三将军中,容与为首。

      自仁帝后,三骁将军作用减弱,主以安插、历练心腹为主。

      再换句话说,骁骑将军容与是安安全全地被护着的。有权不怕欺,无实不怕死。

      所以左相肯让一军牺牲地危险为燕绥剔去软肋,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秋羡不敢想。他虽是武将传家之后,但是母亲有才,令他读了不少书,与朝中文官相比亦不逊色。骁战将军的名声传远后,也有了黑甲卿相之说。

      燕绥不为所动,将一本标红的奏折扔向秋羡。

      奏折翻开,字字珠玑。是左相费心竭力在仁帝垂危时便开始令暗桩打听的关于容与的一点一滴。

      “容与谋心渐重,罪不可赦。”

      朱砂色几乎凝在秋羡的眼里。若非他识得容与的为人,真真怕是要信了。

      三大武将士族,尹容秋。其中尹氏性烈,奋战杀敌;秋氏多谋,运筹帷幄;而容氏淡泊,最得民心。容氏立下的赫赫战功,为景朝出生入死,比之镇国将军一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非容氏心淡,如今的镇国将军、权比左相的只怕是容与了。

      “朕总要为景朝打算。”秋羡还未曾从左相奏折中为容与冠上的莫须有的罪名中脱身,便又陷入这么一句令人心寒的话来。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燕绥面色淡然,事不关己。一条人命,于他不过蝼蚁尘埃,总该卑微地伏在天子脚下。

      翌日早朝上,秋羡上表:“臣愿不领一兵一卒,只身随容将军。”

      尹均紧随其后:“臣附议。”

      始帝时,三骁将军便为尹、容、秋三氏,三将军联合从未败仗,直至今日和帝年。

      燕绥不怒反笑,未等左相站出便摆手驳回。

      除去容与,秋羡与尹均面上煞意愈重。

      “若三骁将军倾巢出动,归来时怕只剩这偌大皇宫了。”内忧外患自古便不是小事,仁帝东去以来朝廷中暗流涌动已经许久。镇国将军与护国将军虽不是摆设,亦不能轻易出动。

      剑拔弩张。

      良久,漫不经心地笑打破寂静,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无奈,“臣遵旨。”

      燕绥闻声抬眼,正正撞上了容与的眸。

      再念及那冬日午后的枝头,白雪压梅赘香,还清冽。

      忡愣片刻后才觉那人早已移了视线。燕绥笑自己自作多情,散了朝。

      三日后,骁骑将军容与率中军与狄戎决一死战。

      燕绥带众臣侯在正门,为他送行。

      容与着一身月白色盔甲,与中军一统的湛蓝分外扎眼。有明眼人瞧见容与腕间细细地一条红绳。

      蓦然往事擦肩。

      十三岁那年的春日灯花夜,燕绥亲手将红绳系在容与腕间。

      红绳系,姻缘牵。

      容与不动声色用衣袖掩住那条红绳,笑了笑,“看错了罢。”

      明眼人又是明事人,摆摆手,“是在下眼拙。”

      “臣此去,愿为景朝分忧。鞠躬尽瘁,万死不辞。”容与以军礼敬君,“一别今日,再别.....经年。”

      云卷云缱,愿你莫悔倦。

      首都之边,狄戎猖獗。快马加鞭及战边处不过十日路程。半月后,边境八百里加急传上,首战告捷。再十日,狄戎欲递降书。

      本是欢喜,却在此后一月再无消息。

      又是入冬时节,秋羡应诏入宫见君。莲叶亭上,燕绥已瞧了半日的枯木草树,吹尽寒风。秋羡替人向燕绥身上添了件狐裘。

      添衣物的空隙,秋羡眼尖瞧见了燕绥手上那张奏折──朱砂色、印了无数红章的八百里加急。

      呼吸一滞。

      不知何时开始飘雪。不过入冬,天上便扬起了雪。何处又有幽魂不肯归家再踏世间繁华。

      这雪为的是山河枯木或是忠臣烈骨?

      秋羡接下燕绥递过的奏折,短短三个字却教秋羡仿佛被人掐住喉咙、像水漫过头顶,呼吸不得。

      不归人。

      “三尺青锋弑了多少不归人。”

      “我又何曾不信他。”

      “终是.....不信命却又不得不屈。”

      “纵然是我。”

      秋羡再回过神时,瞧见燕绥甚为萧索的背影,渐行渐远。

      《景史》与其子本《和帝本纪》中皆有对此一战的叙述:

      ────景和帝元年十一月,骁骑将军领中军与狄戎于都城边境决一死战。

      ────不日,中军首战告捷,伤亡各半。

      ────狄戎内部见崩,欲递降书臣服大景王。

      ────狄戎王殊死一战,与骁骑将军共坠悬崖。

      狄戎本就小国,更何况已失去主心骨,燕绥便领一军御驾亲征,收复边缘城池。

      狄戎环境恶劣,雪飘的厚。燕绥在悬崖下的雪层中,瞧见一条分外显眼的红细绳。

      燕绥笑了又哭,月老既牵你我缘分红线,孟婆又何苦令你去那奈何桥上走上一遭。

      陌路远,三生作别。

      别后亦经年。

      思念间都是他的眉色笑眼。

      班师回朝后,容氏一族被燕绥亲封镇国将军、尹氏与秋氏分封护国将军,废除骁战、骁骑、骁勇将军三位,之后三军皆由护国将军管理。

      容与后,护国将军之位由其胞弟容肆任职。

      新将上任前,皆于景仁殿拜见帝君。

      那时又值冬日午后,燕绥正取木架上的史书本。回首过去,瞧见透过窗的阳光下立着个人。白袍谪坠,却又几分硬气。恍然还似当年。

      “皇上,臣托一人之意送话来。”

      燕绥拿书的手一顿,却又恍若未闻。

      “红尘未灭的劫,这一生我替你渡。下一世莫忘了渡我,也......莫忘了我。”

      悬崖深,又是冰雪三寒天,容与与狄戎王跌下悬崖的那一瞬又想起飞花的那日。

      “你便是三皇子燕绥?”

      小小的人扬起下巴,那时的容与稚气未脱,带着不敛锋芒的傲气。

      燕绥压紧眉心,小小的动作却像是个小大人。

      “狩猎场,与我比试一下如何?”

      一株杏花擦着他鼻尖落了。

      如果......

      飞花吹成白雪,我也曾渡谁一场红尘不灭的劫。

      仁帝与他说:“容氏一族最为孤傲,却也最为忠诚。”

      来年又是春,各花一团团簇着。

      燕绥醉卧杏花树下,拥着一温炉,睡梦中呢喃一句阿容。

      再醒时,拂去衣上尘,将他的容与放进梦中与心上。

      我未曾不信你,只是身不由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红尘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