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渡者》景航

9、自罪遗书

　　不管顾明辉，拾自顾自的摆弄那个盒子。盒子上面的一把锁看起来十分的结实。

　　可是，不知道拾是这么样动作的，只轻轻一挥，牢固结实的锁应声而落。然后，素手一掀，盖子翻开，露出里面。顾明辉远远的看着，以他双眼1.5的视力，看到盒中之物时还是有点小失望。

　　他没有看到期望中的金银财宝，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纸。小失望变成了大失望。按理来说，藏宝图之类的应该是羊皮纸才对的。这么普通的纸，藏宝图的希望也不怎么大的说。

　　顾明辉耷拉着脑袋走了过去，失望的情绪占主导时，恐惧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强烈的了。

　　“上面写了什么？”顾明辉从拾手中拿过纸，看了半天，最后放弃了。

　　“嗯，你也懂字的吧？你自己看呗。”

　　“不，字我都懂，就算不懂也猜得出来，可是，凑起来就是不懂了。这都没标点。”没文化什么的，顾明辉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脸这个东西，不在意的话屁都不算。

　　没准这真是什么藏宝图之类的呢，看不懂不就丢大亏了吗。

　　“嗯，这可是大白话哦。”拾拿起那张纸。略有点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余之一脉，为天地所钟，得以聆天道，顺时势，趋吉避凶，增益其社稷之福利。自当兢兢业业，谨谨谦谦，克己奉天，以求闻达于乾坤浩然。然，余初冠之时，恃才傲物，桀骜放荡，弗恩泽之于己身。极玄道，锁天龙，汲浮华，煊赫扬四海。

　　及至黄耇，方大悔，万物皆秉天地所生，承命理所化，孰为逆天改命之力？妄为矣。患之所至，戚戚惶惶，每馈于黔首。悚然影从，耗余生，折寿数，窥毫末，平安陈氏一族，十又一，十又一，阎罗真身，夜叉临世，命也。无所可以仵者，慎之慎之。

　　究其根本，余之过也，身坠阿鼻，不足以偿余之孽。及余归尘之时，焚，扬骸骨，殁舍宇，迁安乐之地，乞天地之悲悯。

　　余之罪也……”

　　下面的基本都是他怎么追悔莫及的忏悔剖心之言。

　　顾明辉听的似懂非懂，拾抑扬顿挫的通篇读下来，的确有点好理解。

　　大概就是平安镇陈家的初代家主，天资聪颖，才通鬼神，但有少年人老子天下第一的通病，俗称中二病。他来到平安镇，利用玄术，设下潜龙吸水，发家致富起来了。

　　可是，随着他年纪越大对天道的理解逐渐深入，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错，顺天而生，逆天而亡，天是万物之主，逆天改命只是痴人说梦罢了。他犯下大错了！整天提心吊胆，积善布施，期望能减轻自身的罪孽。可是，不安之感如影随从。

　　无法可施之下，他以自己剩下的生命为代价，得到上天的警示：陈家第十一代第十一个人是灾难验应陈家的关键。这是命中注定，不可逆，应慎之又慎对待他。

　　自己罪无可恕，哪怕死也不能平息它们的怒气。留下遗愿，等他死后，将他挫骨扬灰，立马将陈宅拆除，全家迁居外地，以这样的自我惩罚以祈求上天的一丝怜悯，为陈家留下一线生机。

　　“可惜，陈家之后似乎没有按照这位祖宗的要求做呢。”拾叹一口气，放下手中承着这位祖宗满满悔恨的黄纸。

　　他的后人为想死无葬身之地的他建了很是气势陵墓，也没有迁出陈宅，安享了几代的富贵，似乎也没有好好对那个关键之人，从脏污的族谱上可以看出，陈家最后似乎采取了极为偏激的手段——抹杀。想必是舍不得现在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生活吧？

　　“不过，它有一点说的对了，陈家之人的确为天道所钟。”拾扬了扬那张纸，黑白分明的清澈杏眼看向顾明辉，洞悉一切的感觉。

　　顾明辉醍醐灌顶，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自己的脑海。

　　“我跟那个陈家不会有什么关系吧？”顾明辉试探性的开口，眼不眨的盯着拾。期望听到他自己想要的答案，以推翻心中的不祥预感。

　　拾抬眼认真的看着顾明辉，道，“我不是说了，它是你的传家之宝！”

　　“嗯，你，是陈家的第十四代。按照他们族谱的歌诀，你的真正名字应该叫陈司亮。”拾慢吞吞的说。

　　“不会那么巧合吧？”顾明辉受了点刺激。

　　“符咒殷家和风水陈家是世交，当年为了瞒过诅咒，殷家出了不少力。从你曾祖父开始，陈家就遭难了。你曾祖父是个有魄力有远见的人。他将刚出生尚未入族谱的你的祖父托付给殷家，改姓顾。陈家的隐情只字未提。应该是和殷家做了什么交易吧？殷家答应了，在殷家的庇护下，瞒天过海的躲过了一劫。

　　可是，你祖父包括你的父亲都没有活过三十岁，知道为什么吗？”顾明辉想起自己短命的死鬼老爸，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液。

　　“瞒天过海，哼，诅咒的是陈家的血脉，都融到神魂里面的，仅仅改名换姓就能掩盖了吗？愚蠢至极。”拾的声音中透出一丝讽刺。

　　顾明辉想起了陈家祠堂自己失常的表现，那种刻到灵魂里面的归属感，现今似乎还残留着。摸向自己的心脏，他半句话不敢反驳拾的话。

　　“不过，这个殷家真是仗义，你祖父和你老爸能活到三十岁想必殷家功不可没吧，还能顺利留下继承者。”是似笑非笑的看向顾明辉，又是那种眼神。

　　“这都是偶然吧，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怎么会…..”顾明辉妄图掩饰。

　　“这个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所有的偶然都沿着必然的方向走。”拾轻轻的将纸放回盒子里。

　　从他来到平安古镇，所发生的一切都显得太过于巧合了，陈家族谱，风水注，那几个梦，这一封遗书……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操纵这些，让事情往一个方向走去。

　　真的是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吗？顾明辉感受到了命运的沉重与不可抗逆。

　　“我来到这里是……”顾明辉不笨，相应的有时候他还算是个聪明人。

　　“了结这一切。”拾啪的关上了盒子。

　　“不然，你可没有你祖父和你父亲那么好命，你最多能活到二十五。刚刚好是那位死的岁数。”拾眼神示意望向陈宅的方向。

　　顾明辉对于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陈家没有半分好感，归结到底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经典阐释。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就要抹杀一个没有犯过任何错的小孩，他是厌恶的。

　　梦中少年的悲愤，不甘，仿佛就在眼前。

　　“拾小姐，我该怎么做？”顾明辉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苍白的脸此刻无比的坚决。

　　他也想为那个梦中的少年做些什么，权当是赎罪，是对自己身上流淌的肮脏的血的一种赎罪。

　　“无需做什么，好好休息，时机还未到呢。我还要做些准备。”拾为顾明辉斟上一杯茶。

　　“拾小姐，我一直就想问的了，你究竟是什么人？”顾明辉无血色的嘴唇吐出一句这样的话。

　　“我只是好奇而已，因为，因为，你好像一开始就知道的感觉。”顾明辉在拾的目光下，有些不安的转动茶杯。

　　“我哪里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我比你稍稍懂得多了一点而已。万物万事莫离不开一个理字。因果循环罢了，出现什么都有它的因有它的果。”

　　“别跟我打机锋，你一开始就知道的，是不是？”顾明辉突然激动起来，别以为他不知道，从头到尾，拾看似没有主动做什么，没有干预什么，什么都由其他人来决定，来行动。充其量她只是提供一点便利。可发生的种种，背后都有着拾在后面推波助澜！

　　陈家阴宅的种种，他的身世，从一开始她就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引导着事情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顾明辉觉得自己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就好像自己全心全意的相信着别人，到头来却发现那个人去把你当成傻子，将你耍的团团转。最后还像糊弄什么天理，什么因果。

　　顾明辉想到自己日夜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却始终不知根源所在，为了探明真相做了无数种猜测，甚至忍着不适踏进自己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的陈宅。所有的一切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没准看他的熊样，他的范二，她在背后是怎样的嗤笑呢。

　　想到这里，顾明辉全身的血液往头上涌，快步冲出门外，狠狠地摔门离去。

　　顾明辉冷静下来后，又有点后悔了。整日浑浑噩噩，坐在窗前发呆，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觉得天底下就自己一个局外人。

　　“我没有骗你，我只能说，有很多东西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做的十分的有限。如果可以，我会自己去做。

　　诚然，我有利用你，可是，这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你协助我，我帮你解决任务，互利互惠，两不拖欠。我甚至还会帮你解决你们陈家的诅咒，那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是你对我有超出我能支付的期待了吧？”

　　临睡前，拾站在顾明辉门前说了这么一段话。

　　顾明辉拼命的睁着眼睛望向窗外的灯火万家，直到眼睛干涩到流下了眼泪。他之所以生那么大的气，其实并不是因为盟友的隐瞒，而是心中对即将失去的惶恐。

　　陈家人真是得天道所钟呢，顾明辉耳边响起了拾那一句话，从喜欢上拾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劝阻，不安之感萦绕心头。直到今早的谈话让他更深刻的意识到，拾离他很远很远，就算终其一生都够不着，原来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顾明辉双手掩住脸，像受伤的幼兽，在黑夜中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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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请小天使们可怜一下蠢作码字不容易，给蠢作收个藏，评个论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