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渡者》景航

7、小镇风情

　　接下来顾明辉十分的低落，整天抱着易阳先生走之前还回来的风水注看了起来。那本风水注，被易阳先生补全了。还补得非常的仔细，以前模糊的，缺损的地方一个也没有落下。对于一些深奥一点的句子还特地用另一张纸标注。

　　很显然，这书是顾及到顾明辉专门整理标注的。可能有着不想由于顾明辉看不懂，失了兴趣而埋没了这本书吧。还细心周到的连封面都弄了个新的。上面用颇具风骨的隶书写着“陈氏风水注”。

　　虽然这本书不厚，可是仅仅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就把这些弄好。明明他的工作并不轻松，听他之前说的灵脉，想必亲自各个山脉都跑了一遍，测了一遍吧。还在百忙之中义务修书，可想而知易阳先生是真的爱这一行。

　　盯着陈氏两个字，顾明辉心情总有点复杂。这一切起源似乎都是这个陈氏，他总觉得这个陈氏的不像个好东西的样子。

　　不过，这本书好像挺有趣的，虽然一些用词显得很艰涩，可是有易阳先生的助攻，看起来也不是特别的吃力。而且，越是看越是觉得有趣，当自己费尽脑力想明白某一段话，某一个论点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成就感。

　　以这个痴迷的状态夜以继日地足足看了一个星期。然后，陷入走火入魔状态的顾明辉看什么东西都习惯性的用书中的理论看待一切东西，一时说北方水，主财，偏西方，为肃；一时说乾三连，坤六断…….神经兮兮的。

　　面对顾明辉的耍傻，拾持保守态度，毕竟分神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神奇的是，最近几天也没有做什么噩梦。不过也是，都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想做噩梦的时间都没有。不过，身体没问题吗？这种逃避方法。

　　“拾小姐，我有个重大的发现。”神秘兮兮的，顾明辉非常正经，非常严肃的在一个早上，就在餐桌上开篇。这都是第几次了？

　　“哦。”拾拿起勺子，舀着碗里的玉米粥，然后把配粥的小菜舀一大勺，撒到碗里。玉米的淡黄，大米粥的雪白，小菜的翠绿，浓稠的香味。真是食欲大开的早上。

　　“拾小姐，你这是失礼的行为，收好你敷衍的态度！请好好听我说。”一拍桌子，顾明辉深深感受到了拾无意识的心灵伤害行为。

　　“喔，喔。”含着粥，任谁听了十几遍都会敷衍的。

　　“听我说！”啪的一声，桌子上的碗盆齐齐震了一下。拾瞄了一眼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掌，这家伙手还挺好看的嘛，比脸都好看。

　　“北方偏东的地方有一股阴气，而它的方位正好是那个阴宅！而且，七天后阴气会更胜。我演算出来的。”顾明辉声音充满了激动，好像真是个什么重大发现。

　　“不好的预感呀！”拾的脸郑重，隐隐透出一丝心痛。

　　“是不妙吧？我当初看到自己的演算结果的时候一股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哟。”顾明辉故作深沉。

　　“我是说，你要饿肚子了。”话落，拾火速叼起勺子，同时用双手把桌上属于自己的小菜拿起来，并静静的看着顾明辉，似乎在等待什么。

　　而就在这时，顾明辉撑着桌面的手一滑，把自己跟前的那碗粥打翻，滚烫的粥撒到他的那两份小菜上。被洒出的粥一烫，顾明辉条件反射的一甩手，结果卷起了桌布，然后桌上的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连人带桌子都栽到地上去了，杯盘狼藉，惨不忍睹。

　　看来，顾明辉的坏运气今天也是势头足得很。

　　“拾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十分钟处理完现场，顾明辉原地满血复活。看来他已经很有经验了，多么超越常人的适应能力！此子将来必有大造化的，前途可期呀。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今天天气很好。”拾抱起火柴头。

　　顾明辉也觉得自己整天整天的呆在旅馆都快长霉了，虽然外出有风险，可是看到拾兴致高昂的样子，也不想扫她的兴。不知怎么的，只要呆在她身边，就会觉得，一切都会好的。望向门口外的那个纤弱却挺的笔直的背影，顾明辉眼中有了自己也不察觉的暖意。

　　浪浪荡荡，没个目的性，到处走走的样子。这次拾没有专门的往有美食的地方砖，想来，这个镇上的好吃的地方都被她逛了个遍了。

　　她今天非常的随性而为，一时到镇北面的河里看人家捕鱼，看到捕到大鱼比人家渔家还激动，眼中精光那个冒。

　　一时到镇西那里去听一对祖孙乒乒乓乓敲着叫做磬的金属乐器卖唱，兴致高时还会往人家兜里扔钱。

　　一时到镇东榕树下花个几块钱喝上一碗豆腐花，趁老板转身偷偷地多弄几勺糖。一时到镇南看跳大神，那呼呼啦啦蹿得老高的火怪吓人的，她却将随着人群大呼小叫，也不见得她真害怕。

　　虽然顾明辉的坏运气如影随从，所幸，对他偏爱的深，丝毫没有影响到拾。相对的，为他周围的人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日落黄昏，顾明辉和拾在一个真正的民间手艺人那里看人家扎天灯。这真是个技术活，手艺要求也高。顾明辉这样的天赋异禀之人，才勉强扎出个型。拾这个手艺渣就弄成了一团。

　　无怪乎，人家老匠人当初态度坚决的拒绝教他们。直到顾明辉识趣的掏出毛爷爷，才同意让他们做个旁听生。也无怪乎那么的随便旁观，因为光是在旁边看是真的什么也学不到。独门绝技，果然博大精深。

　　拾被惹出了牛脾气，她端端正正的坐在小木墩上，腿上还放着那些竹篾，绳子，旁边放着一叠寡淡的灯纸。明明有那么多颜色鲜艳的灯纸，偏偏用这种人家都是拿来做装饰用的白纸来做天灯的主体材料，怪晦气的。

　　更晦气的是点天灯的词，顾明辉听到这个词第一个反应就是嘴抽。

　　点天灯刑罚是很有名的，即倒点人油蜡，将人用油浸泡，倒绑在柱上。从脚点火，让火从头烧到脚，淋息再淋油再点，几次三番，直至把人烧成炭为止。

　　可是，这里的点天灯就纯良多了，单纯的放孔明灯向天祈福而已。现在虽不是放天灯的时节，可是有些人家因特殊的事也会放放天灯来消灾避祸。比如像顾明辉这种情况。

　　可为什么拾小姐扎的那么的起劲呢？她手拿竹篾，先是缠绕，扎成一个圈，这是基本。然后，在此基础上添加竹篾，固定好，在糊上灯纸就好了。

　　整个过程非常的简单，只是按部就班的做就能做好。批量生产都无一丝难度，价格也是最便宜的。因为这种灯是只要有材料，小孩都能做的东西。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小孩的玩具。

　　拾手上扎的是第三盏灯，前两盏失败品在一旁孤零零混在众多同类之中，与一旁的精美色彩繁复的宫灯型天灯一比，顾明辉都替拾的心碎成渣。虽然结果早有预料，可是败北的滋味果然是难受得很。

　　可拾小姐却是非常的认真在扎着。白皙纤弱的手指在竹篾之间穿插，手指富有节奏感的穿，挑，扎，捏。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端的赏心悦目，可是，成品却惨不忍睹，伤眼之极。顾明辉再次对拾的手艺烂的程度有了新的认识，再次对自己手艺天赋有了更强烈的自信，再次对人无完人有了深刻的理解。

　　哪怕拾小姐总是一副万事尽在手中的从容淡定，可她也有不擅长的地方，这一点，顾明辉觉得无来由的可爱。

　　当然，顾明辉下意识的忽略掉每每他扎完一个天灯，拾就赶趟的将它拆了，用拆出来的材料扎她自己的天灯。弄到最后，顾明辉一个成品也没有。哪怕最满意的一个也逃不了遭那毒手，碎成一地渣。

　　天边的火烧云红的那样的浓烈，给整个背景添上暖色调，周围沙沙竹叶声为这刻的逝去唱起了挽歌，是风的叹息还是竹的哀求。

　　拾身上也被裹上了一层粉，雪纺白衬衫休闲九分裤镀上了暧昧的红，几缕发丝垂下，滑过耳边，停在颊边，徒增慵懒的风情，偏偏神情专注安详，不容亵渎。

　　在那一片青山红云的中留下一道美丽的侧影。顾明辉一时转不看眼，目光留恋在她的身上，只希望这一刻能成为永恒。此时的她是那样的容易亲近，似乎触手可及。不像平时，万物不萦心间，世事皆如风过的可望不可及。

　　顾明辉知道，他动心了，或许在更早之前就动心了。无论是娇蛮的，任性的，贪嘴的，还是温柔的，从容的，慵懒的，可爱的，都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原来，这一路陪同，竟生出这般情絮。

　　可对象偏偏是拾，他徒生一种无力感，这种无来由的悲凉无奈之感是怎么一回事？顾明辉陷入了迷茫。尽管如此，他仍是舍不得移开落在拾身上的视线。

　　直到月亮高挂树枝头，拾才心满意足地把最为满意的天灯带走，那是一盏只有巴掌大的小巧天灯，虽然不尽如人意可却是拾扎的最为漂亮的天灯，基本具备了天灯的样子。

　　而顾明辉这时已经能将老匠人的宫灯型天灯扎的有模有样了，连老匠人都夸上一句“过得去。”

　　在老匠人的嫌弃的目送中，拾和顾明辉厚着脸皮蹭上了一顿饭。

　　当然，又收了一遍钱。
　　沿着城中河走，凉风习习，格外的惬意。走在前面的拾很有兴趣的踏上河堤，跳一步走两步，再来一个旋转，一边是映着路灯潺潺流水，一边是喧嚣的街道。而她就像是一个不独属于任何一方的存在。不偏不倚，独自辟出一方天地，不入俗世。顾明辉有了一种惊慌，仿若下一刻她就会随风而去，遥遥不可及。

　　“拾小姐，你觉得我怎么样？”顾明辉快步走上去，紧紧跟在拾身后。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

　　“很会扎稻草人。”拾的声音明明很近，可又像离得很远。

　　“还有呢？”

　　“很会扎天灯。”拾想了一下。

　　“就是这样？”顾明辉穷追不舍。

　　“还有什么？”拾似笑非笑。那双能洞悉一切的清澈大眼睛弯成一弯新月。

　　“没什么。”顾明辉顿时泄气，再问就是自取其辱了。

　　是呢，他也就这种程度罢了。顾明辉心下苦笑，不甘，甚至有点难堪与狼狈。

　　“我们明天再去一趟陈宅吧。”顾明辉突然出声。想要逃避什么，顾明辉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赶紧完成任务，回去交差就好。

　　“嗯。”拾静默了一会，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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