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回家要被杀》火灵

45、朋友（七）

　　045.魔鬼

　　明明只有短短的一瞬，莱利雅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那样漫长。
　　和压抑暴躁随时会发动攻击的金沉默地对视，这样的事以前从来没有过。莱利雅只觉得胆寒。
　　短短的一瞬过后，数枚子弹朝巴萨突射袭来！打破这种沉闷气场的同时，金和莱利雅双双动了。带着火花的念掌和附着念的长刀一齐出击，金徒手拦截了那些子弹，而莱利雅则用刀将那些子弹砍成两半。
　　“哧——”金随手扔掉手中的几枚子弹，雨水打击着燃着红光的子弹发出“哧”的响声一齐掉落在地。
　　判断了一下远处大楼中敌人的方位，莱利雅担忧地看金：“金……”
　　莱利雅的声音和轰隆磅礴的大雨比起来微不足道。
　　金的身形，却微微颤动了下。他抬头看向莱利雅，浓墨般的黑色眼睛亮了亮，然后又低下头，转身朝远处的大楼飞奔而去。
　　绕过几具尸体，给几个还没死透的家伙补上一刀，莱利雅走到巴萨的身边，终于证实了心中惶恐不安的猜想——玫琳躺在巴萨的怀里，胸前绽开巨大的血色红花，染得她洁白的裙子红得妖艳。她即使是死了，也是那么的漂亮。不，她只是在毫无声息地沉睡。
　　弯弯的唇角，忧伤的眉头，玫琳安静地入睡。
　　[雅雅酱~~]玫琳笑着喊她。
　　[嗯哼~？小金——]玫琳挑起眉头。
　　[啊啊，肚子饿了，小巴快去做饭~~！！]玫琳嚣张的把长腿翘在茶几上吆喝。
　　……
　　[雅雅酱，请你们永远不要丢下他，永远不要放弃他，一辈子做他的朋友，不要让他孤单好不好……]
　　莱利雅的脑海，间歇性跳过一幕幕画面、一句句话语，那些画面和声音交织在一起，缠扭萦绕哗哗地响，最终变为一片雪白、回归空白。
　　除了继续静静地站在这里，莱利雅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她守护着抱着玫琳的巴萨，空荡荡的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愤怒和悲哀。
　　大雨持续不断，天空阴沉沉的，晦暗的色彩让人心生绝望和无奈。
　　哗哗的雨声中，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将场面渲染得越发阴森可怖。
　　莱利雅什么也没有说，直直地立在巴萨身边，偶尔抬头注视远处的高楼。即使有千重厚雨阻隔，也依旧看清了穿透雨层闪现的红色火光。
　　假如流星街之行是让沉睡的雄狮惊醒浅眠，那么这一次……莱利雅不禁想到。
　　或许。
　　一个名为金的怪物，终于真正地醒过来。
　　大雨，还在继续。
　　……

　　安葬好玫琳，已经过去几天了。
　　这几天，巴萨和以往一样工作、捣鼓生发水的实验、带出去卖、回家、做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几天，金想了各种办法，控制自己突然狂暴的念，可是就如同三岁小孩手里拿了镭射枪，擦枪走火避免不了。
　　这几天，莱利雅努力多说一些话，做她最不擅长的活跃气氛的工作。
　　除了吃饭时多出了一双空着的碗筷，还有面具黏在了脸上一般扯开的笑容。似乎什么也没有变。
　　如往常一样，几人坐在桌前吃饭。
　　“哈哈，哈哈哈……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今天经过的那家店面里，有两个家伙真是滑稽死了！后面一个家伙端着碗汤面、喝醉酒一样撞上前面的人，结果自己先摔倒把面给泼了，还害得前面的家伙一个脚底打滑正好坐在了他的面上，哈哈哈哈……那场面真是笑死我了！真该让你们也去看看，啊～……”
　　巴萨狂笑着大力拍桌，不停地笑着，笑得眼角出了泪。
　　莱利雅和金默默地看他，放下碗筷，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胃口。
　　“诶？干嘛停下来了，吃啊，吃啊。别浪费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做好的美味佳肴，不吃太可惜了！”巴萨拿起筷子，在每一个盘子里都挑弄几下，挑起这个抖两下放下，挑起那个抖两下提起来又放回去，竟然半天都找不到一份合胃口的菜，明明这里面每一样都是他最爱吃的。
　　莱利雅放在桌上的手指在发抖。
　　金说：“巴萨，玫琳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嘶——
　　窒息般的死寂，陡然弥漫了房子，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冻结住，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在此刻停顿。
　　一瞬过后。
　　巴萨干笑两声，颓然倒在地面。莱利雅的指尖紧紧按着桌面。金周身的念忽然又有爆发不稳的趋势。
　　所有的人都失去生气，一片灰白……
　　金最终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外乎是俗套到可笑的情节。巴萨的父亲在他和玫琳去医院探望的前两天就死了，但却把一半以上的财产留给巴萨这个令他愧疚的孩子。不服这个决断的人无法篡改遗嘱，自然就上演了这一场争夺财产害命的闹剧。他们设计杀手伪装成垂死的父亲射击巴萨，玫琳却先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急匆匆赶来的金，只来得及干掉那些杀死玫琳的家伙……

　　院落的外面。
　　金重新释放自己暴躁的念，寻求方式来压制和控制，然而心焦气燥，压制的方式没有寻找到，却把自己弄了满身伤。
　　莱利雅早就重新换了一个手机，正在檐下阴暗的角落里给西索打电话，她望着外面灿烂的阳光，一边讲一边笑。直到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以后，才听到西索轻声问：“你怎么了？”莱利雅一顿，隔着电话突然大哭，给西索大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自己好懦弱、好没用……好难过你是不是会因此讨厌我？……
　　莱利雅挂断电话，碰到金，两人不由分说在院子里打了一架，不计较得失强弱狠狠下手往死里打，两人都弄得满身伤，最后筋疲力尽地躺倒在地下。
　　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不再有，只感受着被太阳炙烤得灼热的地面，从背心不断传来灼烫感。
　　这个小子，是不是再也不会输给自己了？……莱利雅闭上眼睛失落地笑。
　　两个人脑袋对脑袋躺在地上，平稳的呼吸，像是要睡着。
　　很久之后，金突然开口：
　　“雅。”
　　“嗯？”
　　“我会保护你的，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状况。”
　　金的声音，哽咽和难过，却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落到莱利雅的耳里，好似太阳晃起的光晕，荡起了丝丝涟漪。
　　“嗯，约定好了。我也会保护你。”
　　“嗯，绝对！”
　　金忽然侧身挡在莱利雅的头顶。
　　阳光照射到他的身影上，逆着光，莱利雅看到了他黑色的眼睛，微微地微笑。

　　夜黑，风高。无月，无声。
　　一切阴谋诡诞杀人放火之事通常都发生在这样惊悚的夜晚，今夜当然也不例外。
　　好不容易准备好工具爬上树、打算翻越墙面到豪宅里去的巴萨，一抬头就看见早在树上等了许久的莱利雅，“莱利雅？！！”一个惊吓，巴萨差点从树上摔了下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巴萨瞪大了眼，眼里有丝丝血丝，血丝里藏了恐慌和不安。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呀~”
　　“……不要胡闹，快点回去！”
　　“嘁。人家只是等你一起砍白菜嘛~”
　　“砍……”巴萨想起什么，眼神暗了下去。
　　半晌，又抬眼。
　　“和你没有关系，你只是个小孩子，应当好好回去……”
　　“回你妹啊！姐姐我杀的人比你吃的饭还多！啊不对……数量上可能少太多，但是重量上杀一个人，可能够你吃一个月了，啊好像还是不对……”莱利雅歪着脑袋认真兑换计算。
　　“……”
　　巴萨望着斜上方掰出指头皱眉细算的小女孩，突然无力得想要发笑，连复仇都需要他们的关心，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莱利雅……”
　　“我们是朋友哦~”“我们是朋友，所以可以一起背负对方的难过伤心痛恨绝望，把一份绝望砍成三半，分到三个人身上，说不定就会生出希望。你就不要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了，到底还想不想要干呀！！”莱利雅鼓起嘴。
　　巴萨一怔，却没有答应，一脸凶狠的朝她低吼：“不要开玩笑了！你根本就不懂！！……”他气急败坏，喘着粗气，声调拔高不少。
　　“嘘！”莱利雅将指头竖在嘴边示意他噤声。你想还没进去就想被人抓住吗？
　　巴萨一窒，担忧地四处望，确认没被发现后又回看莱利雅，“快点回去。”
　　莱利雅不在乎地笑。
　　巴萨无奈地叹口气，他扬起手……
　　“回去吧，我是真的不希望让你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我变成鬼。”
　　巴萨表情骤变，陷入一片阴狠和黑暗，戾气扰动。
　　莱利雅却咯咯地低声笑，抱着肚子笑倒在树上，还有越笑越夸张的架势。
　　巴萨被她笑得羞恼，几乎要发飙。
　　莱利雅停了下来：“小巴！”不意外看到巴萨因这声称呼一顿。
　　“如果说杀人就会变成鬼的话，那么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魔鬼，很早就是了。”莱利雅表情温柔，“所以呐……欢迎你加入魔鬼的行列。”
　　莱利雅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巴萨盯着她看。

　　风起，树叶摇动。
　　月光俏皮地露出云层，朝树叶上打照出淡淡的光。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金黄的光给大片的木林剪出斑驳的影。
　　巴萨在树影之中，被风吹乱了头发，柔软的发丝轻摇摆动，痒痒的直痒进人的心里。
　　“……呵呵。”
　　巴萨轻声笑了，声线低沉而柔软。他安稳地靠坐在树干上，仰头望向树顶上月亮的方向。金黄的月亮下坐了一个少女，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啊～……”一声低叹，巴萨终于放弃坚持，他伸出手，笑道：
　　“好吧，可爱的魔鬼小姐，我愿意接受你的邀请，加入你们的阵营。”
　　“欢迎之至~”
　　莱利雅握住巴萨的手。
　　两人一起翻进墙后，看见在院中大树下久等的金。
　　“真慢。”金说。
　　“嘻。”莱利雅轻笑。
　　“别笑，见你最近别扭得很，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巴萨望着他们，“你们……还真是一群任性的家伙。”
　　三个人相视一笑，朝灯火通明的大宅走去。
　　有觉悟杀死玫琳，就要有觉悟承受来自魔鬼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