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经大荒》紫炎风暴

3、第二站

　　喀纳斯•风神的眷爱

　　喀纳斯：蒙古语——美丽富庶、神秘莫测的王者之水

　　风神的领地

　　有一个关于美丽的传说。

　　传说世界的本原之力是：土、火、水、风、雷五种，每种力量都掌握在一位神官手中。很不幸，每位神官都必须付出色、声、香、味、触五种感觉中的一种，作为掌握终极力量的代价。于是：火神官失去了触觉，纵然面前烈火延烧，也感觉不到温暖；水神官失去了听觉，纵然面前惊涛骇浪，也聆听不到节拍；土神官失去了味觉，纵然面前满是大地奉献的珍馐，也永远味同嚼蜡；雷神官失去了嗅觉，纵然面前是霹雳下战栗的焦土，也永远感觉不到征服的味道。

　　风神官呢，失去了视觉，他是一位盲目的神子。

　　每位神官都有自己的领地，他们靠神力把自己的领地精心经营。可是风神官的领地，一直秘不示人。

　　终于有一天，其他四位神官忍不住好奇，悄悄尾随风神官，来到他的领地。

　　所有的神官都被这里的美丽征服了,群山之中隐藏着一件举世无双的杰作。

　　震撼天地的美。

　　空前的奇迹和梦想。

　　那盲目的神子，在他的领地上描绘了世界上最完美的景致。

　　用桀骜不驯的冰川劈开群山，融化了亘古的冰雪汇作星星点点的湖，在湖边种下杉林，布下草场。用婀娜的白桦林为带，用神秘的冰川漂砾筑坝，用巨大的浮木筑堤，画出了一条时而奔腾磅礴时而婉约柔媚的河。

　　远远不只这些。

　　盲目的神子从未见过人世间任何颜色，所以他为自己的领地着色的时候，靠的是心，靠的是饱满的激情。

　　最瑰丽的想象，最丰富的色彩。

　　这片土地上的色彩，超出了凡人想象力的边界。

　　看那片杉林，月出时候，是淡墨的树干，浓墨的叶，背景是群青色的山，金黄得接近透明的星，洁白的月；下雨时候，是青翠欲滴的枝叶，晶莹闪烁的水珠，粗糙坚韧的树干，背景换作徘徊低沉的云，幽蓝却清澄的天；日出时候，是高傲挺拔的一整片，流动着金辉，清俊而庄严；日落时候，是沉默温柔的守望，夕阳渐渐班驳了林荫，几只松鼠，捧着杉果稚拙地跳跃。

　　看那片湖水，那是风之神子的得意之作。看起来并不浩瀚，小小一泓新月，却隐藏着惊人的深度，看起来十分清澈，却永远无法看透它变幻莫测的颜色。春天的湖水是透蓝的；到了夏天，为了给它上色，竟动用了花岗石的粉末，于是温柔沉静的水，就带上了石头的坚强和厚重；到了秋天，它映出岸边艳丽的花楸、金黄的桦林、洁白的雪峰；到了冬天，它变成不带一丝一毫尘埃的银白。

　　看那片草地，开放着多少繁花！雪白的、天蓝的、橙红的、橘黄的……紫的，柳兰、野芍药、龙胆、正梅、野当归，万紫千红，争奇斗艳，理直气壮地开着笑着，在绚丽的季节。

　　传说风之神子最爱的花是岩蔷薇，所以在高山之极，还有着成片成片的岩蔷薇。在风之神子离开的时候，在寂寞的冬季里，它们会在冰雪中探出笑颜，等春天的信风一到，次第开放出生命里最美丽的色彩。

　　透过神秘的暮色远远望去,风神的领地是现实中的梦想。

　　风神的领地有名字。
　　那名字叫——喀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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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雨》、《陌上尘》、《涧边花》三篇

　　山中雨

　　那天雨下得很大。

　　突然便飘来一片浓云，大滴的雨点随即打在干燥的地面上，激起了地上黑色的尘土。

　　被雨水裹胁着，尘埃很快落定。因为雨下得大，反而听不清雨声。雨的声音过于齐整，齐整得不象真的。

　　光线昏暗，空气十分湿润。

　　静静地站在小邮局里写明信片，就着粗砺的，凹凸不平的，散着淡淡松香味的木桌。

　　走到门口探手接了几滴雨点用来沾湿邮票背胶，雨点冰凉。

　　远处的山林黑影幢幢。邮局门口的冷杉本来就青翠，在雨水的滋润下，真正是苍翠欲滴。每根针叶尖端都含着雨滴，闪烁着微光。大滴的雨落在树尖，被击成细碎的雨点，又飘落下来，轻轻落在叶子上，落在小巧的杉果上……

　　浓绿的青草地上，木制的栈桥伸向湖边。草地上花朵成串的紫色柳兰深深低垂，随雨摇曳，在雨中仿佛越发艳丽。

　　盛夏正是它的花季，在这样的雨里，地上没有落花。

　　雨停了，太阳立刻开始明亮照耀，被大雨清洗过的山林分外明媚。

　　匆忙的游客三三两两从避雨的地方走出来，走上他们的旅途。

　　也许很快，这山里，只有杉林和柳兰会记得这场雨。

　　那天雨曾经下得很大。

　　陌上 尘

　　太阳向远山落去，光辉将天空染作暮紫色。

　　黑色的沃土，细腻的尘埃，在脚下散开。

　　这里其实很显眼，只是耽于风景的人一般无心在这里流连。离开大路望山上徐徐行去，半小时不到就能攀上这和缓的山坡坡顶。从山坡朝下回望，两座哈萨克毡房如云朵落在河谷绿色的草地上，车道向深山里蜿蜒而去。喀纳斯河日光下显蓝白色的河水在暮色中显出了厚重的银灰。

　　在山顶发现的美丽远远超出我的想象：那是我最爱的花，野生的岩蔷薇。

　　毫不张扬毫不做作地，成片蔓延，如紫红的火焰。霞光透过它们纤细交错的枝叶，洒落在喀纳斯河畔山坡深黑色的土地上，仪态万千，色泽浓烈，艳美至极。

　　光彩照人的寂寥之花。

　　我无声地在这美丽的景色里屈下右膝。

　　太爱这片风景，总想在这土地上，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印记，哪怕一点也好。

　　刚刚给护身符换过系绳，随身的钱包里还带着那根旧的，曾和幼小时的我耳鬓厮摩的红线。于是拣起一块自己左手刚好握住的石块，系上红线。最茂盛的一丛岩蔷薇底下是一块很大的整块的冰川石，冰川石底下没有细碎的石块。小心地将我的石块埋藏在它脚下。

　　高傲的岩蔷薇和属于岩蔷薇的石头，脚下是我微不足道的记念。

　　我还会再来这里吗？

　　多少年之后？一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还有多少时间？

　　无论我来不来这里，这块石头一定在。

　　它曾在这里沉默了千万个年头。在过去，那没有我的世界。

　　它将继续沉默着守在这山尖。在未来，那没有我的世界。

　　这丛岩蔷薇将在它身边继续生长，和它一起看日升月恒，风住尘香。

　　在未来，那没有我的世界。

　　不忍离去，可是夕阳已倦，渐渐低垂。
　　黑色的沃土，细腻的尘埃，在脚下散开。

　　涧 边 花

　　丰茂苍郁的杉林将自己的影子默默投在水面上。

　　水面波光粼粼。

　　喀纳斯河从遥远的湖中发源，奔腾到此却放缓了流速，象是怕惊扰了月亮湾边沉睡的花丛。

　　听说这里在六月的时候还满天飞雪，现在却满眼盛夏的气象。也许，正因为这里有寒风凌厉的冬，有酷热逼人的夏，所以这里的风物才对季节变迁分外敏感，才迸发出无与伦比的鲜艳美丽的颜色。

　　就连喀纳斯河里的水，也是颜色多变，混合着花岗石的色泽，自有一种骄人的风度。

　　岸边，柳兰盛开，饱含着露水的，低垂着花冠的，用一种爱慕姿态望着河水。

　　陌生的，不可抗拒的吸引。

　　丰润的花瓣，娇柔的叶片，娴静的姿态……让人对它即将面临的凋零感到心悸。

　　风轻轻吹过，花瓣盈盈落去。

　　花落在水面上的那一刹那，就是宿命的开始。

　　艳美而无望。

　　花瓣在水面上载沉载浮，恍如梦境。

　　偈文说，花落在水上，本身就是一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