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云山驱魔人》石是石头的石

32、修馔录（二十六）宫廷画试

　　不远处有块山石，声音就是从石头后面传来的。他们远远地绕了个弯，到了另一侧，只见石头旁边铺着一层白色的毛，那只九尾狐就站立在原地，只是盯着他们看，发出婴儿一样的哭声。
　　小道士远远地看了一眼，说：“它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喜雨拉着他走到近处，发现地面上有些交错的荆棘，上面长着弯弯曲曲的刺，九尾狐的一只脚陷在了荆棘里面，被刺钩住了。
　　九尾狐不再呜咽，而是警惕地盯着两个人，鼻翼翕动，来回地打量着，身体却不易察觉地向后退了退。喜雨问：“我们要帮它吗？”
　　两个人犹豫了一会儿，小道士拿出绳索，说：“为了保险起见，先把它套住。”他把绳子一端扣在九尾狐的腿上，另一端系在石头上，一面帮它解开荆棘。
　　喜雨打量着九尾狐，说：“不好意思，我们要找驱魔的原料，你可以不可以……把你的肉给我们一块？”
　　九尾狐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喜雨连忙摆手说道：“不行的话，毛也可以，对不住了，我们是拿来驱魔用的。”她从袖中拿出一把剪刀，在九尾狐的一只尾巴上剪下一缕雪白的毛。
　　转头一看，小道士正拿着树枝拨开荆棘，荆棘的刺上沾着些血迹，喜雨问：“九尾狐流血了吗？”
　　小道士说：“不，是我不小心划破了手。”喜雨一听，有点担心，说：“我们快走吧。”
　　小道士放下树枝，说：“差不多了，它自己可以慢慢地挣脱出来。”
　　喜雨对着九尾狐说道：“多谢了，我们先走一步。”小道士正要帮它解开绳子，九尾狐轻轻地抬了抬腿，绳结从它的腿上滑落下来。
　　两个人心里一惊，额上顿时冒出冷汗，转身就跑，身后有个丁零当啷的声音，好像掉了什么东西，他们也来不及看。九尾狐一声咆哮，回声响彻山林，整个山川都跟着震颤起来。
　　两个人沿着下山的路一直跑到了半山腰，依然惊魂未定，回头一看，九尾狐早就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
　　小道士见喜雨安然无恙，长舒一口气，一把抱住她说：“还好没事。”
　　喜雨慢慢地回过神来，抓住小道士嚷道：“九尾狐这么危险，你也敢来啊？万一被它伤到怎么办？”
　　小道士辩解道：“我都想好了，一旦有危险，你就变成画眉鸟飞走。”
　　喜雨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追问下去，说：“等我学会了驱魔术，我来保护你。对了，九尾狐不是昼伏夜出吗，为什么大白天跑出来了？”
　　小道士茫然地摇摇头。两个人又瘫坐了一会儿，喜雨回想着刚刚经历的情景，疑惑地问：“那只九尾狐看到我们，不会饿得流口水吗？怎么好像对我们没兴趣呢？”
　　小道士说：“不知道。刚才我们是被它骗了吧？”
　　喜雨说：“没错，它肯定是假装的，我看它分分钟就能挣脱出来。”
　　小道士说：“刚才跑的时候，好像掉了什么东西，是你的东西吗？”
　　喜雨摸了摸头上，说：“我的簪子掉了，就是你带进宫去的那只，一头有个金蝉的。算了，这里太危险，我们赶紧走吧。”于是，两个人径直下了山，取了马车，回到京城来。

　　酷暑时节，天气炎热，喜雨等人都鲜少出门。喜雨每天在府里学画，或是和小道士学习驱魔术，就这么过了一两个月的光景。
　　这天，绿桃过来说：“郡主请姑娘去檀云轩。”
　　喜雨来到花园的檀云轩里，郡主正在吃着莲子羹，小道士刚到，不一会儿辛濯也到了。三人喝了几口酸梅汤，此时暑气还未散尽，池中剩了几朵荷花。
　　郡主说：“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请你们帮忙。”
　　喜雨问：“郡主，什么事啊？”
　　郡主看了看她，说：“上次太后的千秋节，我把你画的松鹤延年图送给了太后，又送了两张给皇后和贵妃。没想到，被皇上看到了，问起来是哪位画师所作。皇后娘娘前两天就来问我，我只好说是速儿的堂弟，现在住在府上。”
　　三个人听了，有些不知所措，辛濯问：“郡主为什么不说喜雨是女孩？说不定喜雨还能入宫呢。”
　　喜雨虽然对于入宫并无想法，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坏处。郡主却连连摇头，说：“现在，女孩子进宫可不是个好出路。皇后娘娘倒是个老好人，后宫也算和睦，就是有个殉葬的祖制。如果到了年份就出来，那还好说，就怕到时候选中你，朝堂上又没人替你说话，最后白白地搭上自己的性命。”
　　小道士说：“殉葬制度，前朝早就废除了，为什么如今又启用了呢？”
　　郡主说：“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皇上不开口，底下谁愿意提它？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慢慢的就成了惯例。”
　　辛濯问：“郡主告诉了皇后娘娘，娘娘怎么说？”
　　郡主说：“娘娘说，皇上打算在本月底办一场宫廷画试，让画院待诏们都去参加，这两天会来下旨，请喜雨一起去参加考试。”
　　喜雨听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真的要去考试吗？”
　　郡主说：“本来是我把画送进宫的，也算请你帮我的忙，你如果不想去，那也没关系，我回复娘娘就可以。”
　　喜雨说：“不会，我都听郡主的安排。”自从到了京城之后，郡主对喜雨多有照顾，又给她请画师教画，喜雨一心想要报答郡主。眼下有了机会，当然义不容辞。只是，她才学画没多久，就要和宫廷的画师们比试，喜雨心里完全没有底气。
　　小道士听了，有些担心喜雨女扮男装被人发现，又不好驳郡主的面子。辛濯宽慰喜雨说：“只是去考个试而已，你尽量画，别和别人差太多，皇上不会刨根问底追究起来的。”
　　郡主说：“没错，到时候你换个名字，速儿是‘思’字辈，你可以叫‘孟思雨’。还需要什么穿的、用的，尽管和我说。”喜雨点点头，心里十分忐忑。
　　辛濯说：“我还有事情要和郡主商量。”小道士和喜雨就先告辞回来了。
　　两个人刚走到花园门口，迎面遇到两个小丫鬟，喜雨喊住其中一个，说：“珍珠，我正要去找你呢。”她拿出一个布袋，交给珍珠，说：“这个请你帮忙带给胡婆婆，之前她家里有妖魔，我们去过一次。咦，”她来回打量着两个人，“你们两个长得有点像。”
　　珍珠说：“这是玉珠，我们是双胞胎！”
　　喜雨恍然大悟，玉珠问：“姑娘，这个布袋里面是什么？”
　　喜雨说：“是可以避开妖魔的原料，用九尾狐的毛和其他香料做的。”
　　珍珠问：“这是凉云公子调配的吗？”喜雨正待要说，却发现双胞胎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小道士。
　　小道士说：“原料是喜雨姑娘帮忙采集的，这次多亏了她。”
　　玉珠说：“我们知道公子的驱魔术很高超，公子和姑娘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可以帮忙！”虽然这样说，两个人还是只盯着小道士看。
　　喜雨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趣，并不在意。小道士说：“暂时没有，多谢。”双胞胎嘻嘻哈哈地走远了，一边不时地回头张望。
　　两个人找了个石凳坐下，喜雨对小道士说：“这段时间，我想加紧练习作画，学习驱魔术的事可能要先放一放。”
　　小道士说：“你遇到的几个驱魔术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我自己还没想明白。”
　　喜雨问：“是哪一个？”
　　小道士说：“你在盛隆镖局的时候，说脚下像在灼烧，坐立不安、没有体力，那也是一种驱魔术。”
　　喜雨说：“那次不是伶向澍设的圈套吗？如果他真的是……是仰止山的人，会不会用了仰止山的驱魔术？”
　　小道士说：“既然这个驱魔术能在人间使用，一定找得到它的原理。等我弄清楚了，再教你破解的方法吧！”
　　喜雨想了想，说：“我还是想找伶向澍问问，搞清楚他和仰止山到底有没有关系。”
　　小道士说：“我有点后悔把你的事情告诉他，现在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可能会有所行动。这样吧，等学会了他的驱魔术，我们再一起去找他。”
　　喜雨点点头，又问：“你见到修元道长了吗？”
　　小道士有些失望地说：“我去找了他几次，都没见到。其实，这两个月来，驱魔的事进展地并不顺利，我有很多问题需要问他。”
　　喜雨说：“上次在宫里，不是找到了最后一个妖魔吗，难道还有其他的？”
　　小道士说：“妖魔都找到了，但是，是谁布置了这个网络、给它们输送原料，这个人还没有找出来。”
　　喜雨想起来，在盛隆镖局时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置身于惊涛骇浪中，说：“会不会就在盛隆镖局里面？那里好像有妖魔之力。”
　　小道士说：“盛隆镖局的确有些奇怪，但是在那里探查不到任何痕迹，我按照之前的思路，在地图上找到一个地方，去了之后发现什么都没有。不过，”他换上开朗的表情，说，“你先不用管这些，安心准备画试吧！”
　　喜雨叹气道：“我就怕去了之后，和别人差得太多，皇上追问起来再连累到郡主，那就麻烦了。”
　　小道士说：“皇上都说你画的好，说明你的水平不错，我觉得你不一定比那些画师差。只是要小心点，别暴露身份了就好！”
　　喜雨听了，笑着说：“知道了。我也相信，你肯定能把驱魔的问题解决！”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回客房去了。
　　没过两天，喜雨果然接到了圣旨，要去参加画试。虽然每天加紧练习，但她觉得画功在于平时积累，因此并不过度紧张。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月底。
　　这天，郡主府上下又是早早地起来收拾。喜雨穿着青圆领袍、玄色靴子，头戴大帽，小道士本来要一起跟着去，无奈郡主说：“宫里的考试没办法带随从。”又嘱咐了几句，小道士等骑着马，和喜雨一起出发，一直把她送到宫门口。
　　眼见着喜雨进宫去了，他们又返回府上，回复了郡主。众人都还没吃饭，辛濯却说：“我还要去趟医馆，先走了。”小道士见他急匆匆地要走，不知道原因，一回头看到郡主的神情似乎有些伤心，心里不由得纳闷。
　　小道士也回到客房，因担心着喜雨，饭也没怎么吃，翻来覆去地想：喜雨在宫里会不会遇到麻烦？万一一不小心，身份被人发现了，又没有人在身边帮她，该怎么办呢？伶向澍会不会听到了消息，在宫里设埋伏？……这样焦虑着，他在房里来回地踱步。喜雨要到天黑才回来，偏偏时间又过得出奇地慢，太阳像是挂在了东边的天空上，半天才挪动一点。
　　正在坐立不安时，有仆人送过一封信来，小道士打开一看，是修元道长的徒弟寄来的，说道长已经回来了。小道士曾嘱托玉素观里的道士，如果道长回来的话给他传个消息。他立刻换上行装，往城郊赶去。
　　到了玉素观，道长的行李都还没打开，几个仆人在屋里清扫收拾。修元道长穿着青袍皂靴的便服，头戴板巾，见到小道士，说：“你来了几次，我因在外有公务，一直没歇脚，都没见到你。”
　　小道士见道长的面色有些疲惫，心力交瘁的样子，经年不见似乎苍老了一些，说：“道长，你要在京城待多久？”
　　道长说：“不会很久，年前肯定回去。你来京城是为了驱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