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云山驱魔人》石是石头的石

20、竹笼记（十四）——怪力侵蚀

　　果然，裘之非一阵翻找之后毫无收获，又折回楼上来。一进门，发现辛濯和喜雨等人也已经回来了。
　　裘之非一挥手，对随从们说：“快，把他们给我带走！”
　　随从们听了，面面相觑，都犹豫着没动。
　　小道士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我能把这位公子——”他指了指喜雨，“变成鸟儿，当然也能把你们变一变。”
　　辛濯附和着说：“没错，没错，你们现在知道了吧，我这位兄弟的驱魔术厉害得很！还不快走，难道想要变成鸟儿试一试吗？”
　　裘之非自己也有些疑惧，不想再继续纠缠，看了看随从们，说：“哼，我们走！”一行人夺门而去。
　　辛濯几人稍作整理，聊了会天，辛濯对孟公子说：“实在抱歉，今天的口角都是因我们而起。恐怕日后他们会找到府上来，不如我们另寻他处居住。”
　　孟公子摆手说：“先生不用多虑，他们再怎么嚣张，也不至于找到郡主府上。只是你们出门的时候要小心一些。”辛濯拱了拱手。他们休息片刻，也驾车离开了。
　　喜雨一路上忐忑不安，这次又在众人面前变化，小道士和辛濯肯定又生自己的气。回到府里，孟公子一离开，辛濯便长舒一口气说道：“今天真是有惊无险，还好混了过去，万幸万幸！”
　　小道士对喜雨说：“你说过，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变化，今天也是因为这样吗？”
　　喜雨说：“是……”
　　辛濯抢着说：“因为那个裘之非污蔑你，喜雨才发怒的，你不要一概而论啊！”
　　小道士虽然不满，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强压了压又收了回去，最后说：“好吧，你和普通人不一样，也不能要求太高，你自己想想办法吧，否则大家都有麻烦。”小道士的想法是，虽然喜雨是个妖魔，如果她遇到危险，自己还是得救，到时候不免又有一番波折。
　　喜雨听到这话，倒宁肯小道士责备自己一番，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别人把她当成妖魔来看待。
　　辛濯一听话锋不对，赶紧岔开话题，说：“之前喜雨打听到线索，你接着说说是什么线索？”
　　喜雨说：“珍珠告诉我，她家附近的村子里，有户人家的纺车出了奇怪的事，我听着像妖魔的原因。对了，我要来了这个——”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打开之后上面简单地画了几笔路线地标，“这是地图，那家人就住在这里。”喜雨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处地方。
　　辛濯点点头，问小道士：“我们什么时候去？”
　　小道士说：“明天吧。”
　　辛濯担心地说：“我们几个出门，万一再遇到裘之非他们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在附近盯梢跟踪我们啊？”
　　小道士说：“他们真的以为我能把人变成动物，应该会安静一段时间。我们总不能一直不出门，我也想快点把妖魔都找出来，所以明天就去吧。”
　　辛濯说：“对了，我们之前还没好好研究一下，那个伶家的仆人到底怎么回事？”
　　喜雨听了，说：“上次总觉得奇怪，这次再见到，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小道士说：“就凭之前的经历，并不能下定论，也许是误会呢，或者是你的错觉？”
　　喜雨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辛濯说：“我也看不出来。难道，那个人知道喜雨是妖魔？”
　　小道士笑着说：“哪里会有那么多驱魔人，喜雨遇到两个的可能性太小了。”
　　听到小道士说出自己的名字，喜雨瞬间脸红了，不好意思地低头掩饰。
　　辛濯微笑道：“看来不用担心。”又聊了会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出了门，沿着地图上的路线向城外走。喜雨问了珍珠，珍珠说：“我平时走路回家，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他们快走到城门口时，看到前面有几个官兵在驱赶路两侧的小商贩，喜雨问：“今天有什么事吗？”小道士说：“也许是有什么人要从这里经过，谁知道呢。”
　　出了城门，又走了快两刻钟，迟迟看不见地图上标出的驿站。辛濯问喜雨：“我们是不是走错了？那个小丫鬟会不会把路线搞错啊？”
　　喜雨也没有把握，说：“再走走看吧。”
　　又过了一刻钟，终于来到了下一个地标所在，看看地图上，这才走了一半的路线。喜雨惊讶地说：“难道我们还不如珍珠走得快？”
　　辛濯愁眉苦脸地说：“我看那个小丫鬟肯定在吹牛。在城里还好说，能借几匹马代步，现在四野无人，哪里会有什么骏马？再回去又得半个时辰，只能往前走了。”
　　三个人只好耐着性子走下去，渐渐的周围有了些小村落，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地图上的“坳洼塘”。
　　喜雨按照珍珠的说法，从村口进去第一个路口右拐，然后第二个小巷左拐，看到一扇红门再右拐，就这样曲曲折折找了好一会儿，最后来到一扇木门前。
　　辛濯敲了敲门，问：“有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位老妇人，她目光有些迟疑，来来回回地看了三个人几圈，却说道：“进来吧，进来吧，珍珠的娘跟我说了你们要来。”
　　喜雨不由得联想起张玉成和黎宛竹的家，这户人家虽比张玉成家里宽敞些，有一方小院、两间房屋，还有一个小小的灶屋，但是院子里多是淤泥和杂草，屋内也布置杂乱，家用物件丢放堆积，墙角、窗边、房顶都攒了灰尘。老妇人的丈夫坐在屋里，看到他们进门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老妇人找了几个矮凳请他们坐下，小道士说明了来意，问：“老婆婆，可以和我们详细说说纺车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那位老妇人说：“好的。这位公子，我家从前年开始，就靠着织布为生——”她指了指墙边一架纺车，三个人齐刷刷地望过去。只见那是架十分古旧的纺车，也许有百年的历史了，因为陈年腐蚀的缘故，已经看不出木头本来的颜色。“自从年前一入冬，纺车上总是出现深色的斑点，一开始零零星星的，隔几天有那么一两个，我也没在意。到后来天天有，斑点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我有点纳闷，但也没理会它。直到有一天，我发现……”
　　老妇人停住不说了，辛濯不禁好奇地问：“发现什么？”
　　老妇人没说话，站起身，从墙角堆放着的一摞布料里大略一翻，抽出一块鸦青色的布。喜雨等仔细一看，发现这块布的边边角角上有几处是素白的。
　　辛濯第一眼看到，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便问：“这块布有什么特别吗？”老妇人看着他，欲言又止，好像不知道怎么解释。
　　辛濯纳闷地说：“没什么奇怪的啊。”于是接过布来。本想仔细查看一翻，在布料碰到手指的瞬间，他却大叫一声：“哎呀！”旋即将布掷向地面。没想到，布料落地时发出“叮！”的一声巨响，喜雨和小道士这才发现，这块布虽然有纹路褶皱，却是像铁片一样的坚固。
　　巨响过后，布料碎成了小块，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三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碎末，又转而看向老妇人。小道士问：“这块布原来是素色的吗？”
　　老妇人缓缓地点头，说：“没错。之前纺车上有斑点，我一直没在意。直到有一天，我在房间里织布，织到一半的时候去庭院里收衣服。回来之后，我发现已经织好的布上多了一大块深色的斑点，像油污一样。我很生气，以为有谁在恶作剧，但当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又想，难道是有什么昆虫，或者是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尘土？想了很久也没结果，只好把那块布取下来再重新织一块。
　　“没想到，就在我织的时候，眼见着这块布上出现一块很小的斑点，然后越变越大，直到把整块布都覆盖住了。我十分害怕，把它取下来，没过多久，这些被污染的布就变得像石头一样坚固，轻轻一敲就碎成粉末。就连这一块……”老妇人用飘忽不定的眼神看向地上的碎布，“也是我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
　　三个人一时间都很震惊，不知道说什么好。喜雨环顾了下房间四周，说：“那……”
　　老妇人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她，说道：“我们原本靠着纺布维持生计，好几个月下来，家里已经快拖不下去了。”
　　辛濯看着小道士，说：“这个是妖魔吗？”
　　小道士说：“肯定是，但我还不确定它是哪一类。”他从怀里抽出那只风车，直接放在地上，风车也稳稳地站在地面不动。
　　突然，风车的叶片一个激灵跳了一下，大家以为它马上要飞速狂转了，齐齐地盯着它。过了好一会儿，叶片居然又有气无力地落了回去，再没变化。
　　辛濯有些扫兴地说：“哈？这就结束了？”小道士耸耸肩，说：“看来妖魔现在不在附近，得先想办法把它引出来。”
　　他从怀里抽出一个绛红的小荷包，倒出一些细粉。辛濯想了想，一惊一乍地嚷道：“这不是……”他指了指喜雨。
　　小道士有些尴尬地回避着喜雨的目光，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在张玉成家时吸引画眉鸟用的香粉……喜雨提起这事便有气，有些不悦地清了清嗓子。老妇人和她丈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小道士的一举一动。
　　小道士轻点一下风车，风车不紧不慢地转动起来，他把粉末从叶片上方撒下去，风车四周笼罩上一层五彩的光晕。
　　小道士拍了拍双手，说：“等一会儿吧！可能要过一刻钟到半个时辰。”
　　辛濯笑着说：“老弟，我说你这驱魔工具也太简单了吧，一天到晚只有这一个小风车，你就不能多置办几个帅气点的吗？”
　　小道士并不生气，说：“光这一个，就费了我好多功夫，琢磨了好几年才造出来。原料也不好得，单是采集就等了快两年。”
　　喜雨盯着徐徐转动的风车，有些出神，她转头问老妇人：“老婆婆，你姓什么？你们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