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陵容》浅柚攸

3、复始

　　芳怡行了大礼，一只白皙的手将她扶起，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
　　“怎敢受姑姑如此大礼。”孙妙青有些诺诺道。
　　“请姑姑万不可再行如此大礼。”安陵容向着芳怡郑重行了一礼。
　　“二位小主客气。”芳怡笑着应道。
　　“公公，这大热天地劳烦您走这一趟，想必公公甚是幸苦。”妙晴乖巧地递给宣旨太监一叠银票，“这是二位小主的一点心意。”
　　安陵容眼眸微闪，孙妙青虽为庶女但是孙株合唯一妹妹，因这庶女身份性子初见与她上一世相似但私底下却又是偏向单纯活泼的，先不说孙妙青是否聪慧，这贴身侍女妙晴就是个妙人。
　　宣旨太监摸了摸那叠厚厚的银票，想了想这婢女的话心思剔透着，当下对二人露了个灿烂的笑脸，“芳怡姑姑资历年长，曾侍奉于太后前，后与其他姑姑一起专门教导小主礼仪，二位小主可要好生跟着芳怡姑姑学习啊。”
　　“多谢公公指点。”
　　众人又是一礼。
　　“既然孙小主与安小主住在一块，安排其他教引姑姑倒也不便，劳烦芳怡姑姑一同教导，两位小主互相照应更是便宜。”
　　“无妨。”
　　“既如此，咱家便去下一家了。”
　　“公公慢走。”妙晴亲自带着其余仆从送宣旨太监出门。
　　“二位小主，此次入选的小主共九位。分两批入宫，按照先满蒙后汉的规矩，孙小主，安小主，以及大理寺少卿家的莞常在和济州协领家的沈贵人是同一日第二批入宫的。”
　　“不光甄姐姐封了常在，沈姐姐更是厉害，是贵人啊。”孙妙青小小惊叹一声。
　　“二位姐姐都是有福之人。”安陵容笑着回她。
　　见二人眼中只有羡慕之情再无其他，芳怡开口安慰二人，
　　“二位小主能入宫自然也是有福之人。”

　　“行走时不可左顾右盼，正视前方，尽量做到头上顶盛水碗水不溢出分毫。”
　　“屈膝，行礼，位分高的小主未让二位小主起，二位小主便不能动丝毫。”
　　“同位分时要互行半礼。”
　　“……”
　　芳怡姑姑与芳若姑姑一样看上去好说话，但教导起礼仪来，比芳若要严格许多。孙妙青在家中是唯一的女儿，自是受些宠爱的，本是受不了，看安陵容一行一礼认真跟着芳怡姑姑教导，咬了咬牙也坚持了下来。
　　“安姐姐，这宫中的礼仪可真是累人。”孙妙青趴在榻上的桌几上，软绵绵地道。
　　“吃得了苦才成得了事嘛，哝，你最爱吃的葡萄。我可帮你剥好皮儿了。”安陵容端着水灵灵的葡萄坐到另一边。
　　孙妙青立马拿了一颗塞到嘴里，眼睛笑成月牙样，“安姐姐对我真好！”唉，要是她什么时候即使累了也能像安姐姐一样保持仪态就好了。
　　安陵容愿意结交，孙妙青愿意亲近，二人的情谊越发深厚。
　　芳怡瞧着安陵容规矩甚好，孙妙青更是个愿意学的，自是高兴。
　　日子于指缝中悄然渗过，九月十五，到了。

　　天还未亮，安陵容已坐在铜镜前开始梳洗打扮。原本清秀的麻花辫梳成了后宫低位的小两把头发髻，还是那普通的绢花略微装点了下，一支最简单的吉祥流苏簪插在右侧，流苏轻轻垂在肩上。那象征低位的刘海也已整整齐齐的蓬松在额前。
　　看着铜镜中朦胧的自己，安陵容浅浅一笑，江南女子特有的清秀甜腻一下都绽放了开来。又不是第一次，怕什么呢。安陵容如是告诉自己。
　　安陵容走到门口与孙妙青汇合，二人相视一笑，上了各自的轿子。
　　两顶小轿，两位小主，一个时辰后，端端送到了顺贞门的偏门。
　　“这里是？”孙妙青透着股好奇劲。
　　“这里是顺贞门的偏门。”迎接的太监立马接了话。
　　“这紫禁城可真是富丽堂皇，一个偏门也是这般的漂亮。”孙妙青小声凑到安陵容边道。
　　“这可是多少女子争破了头想进来的地儿啊。”安陵容感叹道。
　　“孙妹妹，安妹妹。”
　　“甄姐姐。”
　　三人才见了礼，又一顶小轿抬了过来，沈眉庄稳稳地走了下来。
　　即使再来一世，这仪态的气质，安陵容还是比不得沈眉庄。这也是为何上一世安陵容更愿意亲近甄嬛的原因，在眉庄面前，她总是有种越发卑微的感觉。但这一世，安陵容倒不甚在意了。
　　“沈姐姐。”“眉姐姐。”三人皆是展开一抹笑意。
　　沈眉庄妥帖一笑，微微颔首。
　　“各位小主，公公会带你们去各自的宫室，待安定下来，更是能好好说会话。”芳怡提醒道。
　　“时候不早了，内务府已经把各位小主的行李安置在各自的宫中，小主请即刻入宫吧。”
　　“莞常在在哪个宫？”芳若开口问道。
　　“碎玉轩。”
　　芳若微皱眉也只是一瞬，待甄嬛看向她还是那和气的笑容，“小主，请安心地去吧。”
　　甄嬛又看了一眼沈眉庄，才跟着引路公公去了。
　　“二位小主都是有福之人，入宫后不必过于忧心。”芳怡行了半礼。
　　安陵容和孙妙青也回了半礼。
　　“安答应，这边请。”
　　安陵容轻轻握了握孙妙青的手，跟上自己的引路公公。
　　这紫禁城，永远是那么的富丽堂皇，一砖一瓦，都是那么的晃眼。安陵容记得她第一次入这宫中时，只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怎么看都看不够，而她仿佛脚下踏的是棉花，腿也是软绵绵的，还没看清这宫中的华丽，便已到了她那小小的住处。
　　呵，也不知这华丽外表下的，究竟掩埋了多少腐烂的人。
　　这一次，安陵容只认真走着路，眉眼处带着股小心翼翼的欣喜，再无多的动作。
　　“小主，您的住处到了。”
　　“多谢公公。”安陵容欠身而不行礼。
　　那带路的公公也知几分安陵容的家世，见安陵容这般客气即使不给赏银也和气地退下了。
　　果然还是那延禧宫的偏殿。
　　“你居然也能入宫。”
　　转身，夏冬春流星大步般地走过来，“哼，真是冤家路窄。”
　　安陵容瞧着夏冬春这步子，经过两世宫中礼仪教导的搓磨，自知她这教引嬷嬷没有认真教她。
　　“答应安氏，见过夏常在。”安陵容行了个挑不出错的礼，“夏常在万安。”
　　“果然只是个答应。”夏冬春不屑地看着她，“没想到穷酸气的还有些眼光，知道我是常在。”
　　“夏常在出身贵重，贵人位分的各位姐姐姑姑提点过，陵容虽笨拙却也能知夏常在的位分。”安陵容低着眼道。
　　夏冬春实在挑不出安陵容有何错，哼了一声又大步往自己的宫室走去。
　　“安答应，里面已经收拾好了。”
　　还是宝鹃那熟悉的声音。
　　“嗯。”安陵容跟着宝鹃进了偏殿。
　　偏殿狭小简单，与当初的模样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奴才恭迎安小主，小主吉祥。”
　　安陵容见两名婢女及一名太监行大礼，面上飞快划过一丝惊讶，尽量和气道，“不必多礼。”
　　安陵容坐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粗雕盘桃梨木椅上，一名陌生婢女勤快地奉上了一杯茶。
　　安陵容轻轻撇了撇茶盖。
　　“奴婢宝鹃。”
　　“奴婢羽儿。”
　　“奴婢珠儿。”
　　“奴才小初子。”
　　“参见安答应，请安答应安。”
　　原先那两个年幼不懂事的宫女被换成了两个略小于宝鹃的宫女，看得出这两个宫女能力不差，这小初子安陵容也是从未见过。
　　“这里最年长的是？”压下心中的不安，安陵容有些懵懂地问道。
　　“回小主的话，我今年十七，羽儿与珠儿皆是十五。小初子也是十七。”宝鹃乖巧地回话。
　　安陵容点了点头，“既如此，宝鹃便先替了管事宫女的活。”
　　看到宝鹃眼中的欣喜，安陵容撇了撇杯中的茶沫，温婉道，“我初到宫中不甚了解宫中的事，许多还要各位提点。”
　　众人忙跪下道不敢。
　　安陵容扶起最靠前的宝鹃，拿出孙妙青给她的一份银钱塞到宝鹃手中，语气三分真诚不失低迷，“陵容出身低微，怕是要连累各位。陵容只求大伙能和和气气地过日子。”
　　“小主别气馁，英雄不问出处。”宝鹃讨喜道。
　　安陵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这延禧宫是否有主位娘娘？”
　　“回小主的话，延禧宫并无主位娘娘，这次进宫有满军旗的富察贵人及刚刚您在门口遇上的夏常在。”
　　“按规矩，我应当去向富察贵人请安。”安陵容起身，“宝鹃，随我同去吧。”
　　“是。”宝鹃掩不住眉间的欣喜，其余人自是乖觉地去做旁的事了。

　　“答应安氏给富察姐姐请安，贵人万福。”安陵容低眉道，富察贵人的宫室比自己的宫室华丽许些，只是比之甄嬛还是差了一些。
　　“嗯。”富察贵人只是淡淡一瞥，“汉军旗还是有知礼的人的。”
　　“妹妹身份低微不敢无礼。”
　　富察贵人的眉头松开了些，掩帕小小打了个哈欠。
　　“姐姐舟车幸苦，妹妹便先下去了。”
　　富察贵人点点头。
　　才出殿门，夏冬春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显然又是来寻富察贵人的。
　　“夏常在万安。”
　　“小门小户的就是爱巴结人。仔细着点可别惹恼了贵人！”
　　夏冬春不爽快地看了眼安陵容大约是觉着看富察贵人要紧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跨入了殿门。

　　“小主，这夏常在……”宝鹃面色铁青，十分不忿。
　　“夏常在说的不错，我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安陵容语气带着一丝能让人察觉的委屈，然话锋一转，“只是背后议论小主，宝鹃还是少做的好。”
　　“是。”宝鹃脸上一白，再不多说什么。

　　入夜，安陵容静静看着头顶的橘纹浅云帐回思今日的一切。上一世她终究没有弄清楚宝鹃是否是皇后的人，或者说宝鹃究竟是何时向着皇后的。对宝鹃她终究是存了几分疑心的，但宝鹃在她小产后对她流露出的关心也不似作伪。
　　如今又来了三个完全不知底细的奴才。这深宫中究竟能有几人能信任呢？想到明日的赏赐，安陵容无声叹息一下，轻轻翻了个身，罢了，她还是早些歇息吧。

　　翌日，安陵容在宝鹃的服侍下更衣洗漱，坐在铜镜前准备梳妆。
　　“小主，梳妆是奴婢所擅长的，不知小主可否让奴婢一试。”
　　“哦？”安陵容看向自荐的珠儿，让宝鹃退下，“那便试试吧。”
　　珠儿妥帖地给安陵容顺了头发，轻盘长发，点缀几件与安陵容身上的粉蝶绣裙相配的首饰。
　　“不错。”安陵容满意地点点头，透过镜子，看向得到她赞赏欣喜的珠儿道，“好巧的一双手，日后便你给我梳妆吧。”
　　“多谢小主。”珠儿轻快地答道。

　　午后，流水般的赏赐进了延禧宫。自然，不会是给她安陵容的。
　　安陵容瞧着桌上皇后按家世位分给的那份薄薄的赏赐，指尖划过细腻的绸缎。
　　待时辰差不多了才开口道，
　　“宝鹃，同我一起出去一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