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公害》封刃作书

12、012

　　江府是一个商人世家，可是府中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来的。比起灯火通明的前院，后院只悬着几盏在风中飘飘欲坠的灯笼，冷冷清清的月光洒落，像是繁华笙歌后的葬场。江不疑一直不屑于府中的觥筹交错，不管是与商人或者武林侠客的往来，她知道江照的意图，可是事到如今，她那好色花心的父亲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不是么？
　　石子投入了黢黑的荷塘里，发出了咚的一道轻响，江不疑手中提着酒壶，漫不经心地将自己全部掩在了重重的黑暗里，她喜欢白日里的喧嚣，同样也享受着黑夜的静谧与吞噬一切的暗沉。
　　“保护你家主人，是么？”江不疑轻轻地摩挲着不移，她的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恭谨而立的黑衣人。
　　江不疑是散漫的，她不喜欢太多的约束，有很多的事情都是从心而为。她不缺银子、也对江湖上所谓的剑谱、绝世武功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可是她喜欢去揭榜，不求任何回报，也不在意那人的正邪。她保护过正义的侠客，当然也曾手刃过那被誉为侠肝义胆的武林新秀。这一次，她要保护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尽管她目前看不出来那名为钟声慢的老人有哪一点值得人去惦记和保护。
　　金陵的钟家锦缎铺是天下闻名的，只要入了城中十家中便有九家是他们钟家名下的，这是一个很精明的商人，在年轻的时候于商榜上赫赫有名，可是现在他老了，近些年的一场大病几乎打垮了他，就算现在痊愈后，他也能够感觉到力不从心，生命力在花开花落间流逝。
　　对江不疑来说，钟声慢这个名字更是一点都不陌生，因为江家和钟家有不少的生意往来。她除了知道钟家是做锦缎生意的，还知道钟声慢有个儿子，叫做钟鼎。因为年过半百才有了这么个儿子，几乎是被钟家人捧在手心里宠，可惜钟鼎既没有继承钟声慢的生意头脑，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踏入江湖，而是变成了一个满口之乎者也的读书人，这更是让钟声慢觉得时间紧迫。
　　江不疑早已经过了一般女子的适婚之龄，只不过因为常年游荡江湖，江照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这一次江不疑回府了，在解决了自己的事情后，免不了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去。江家的小姐并不少，可是嫡出的只有江不悔和江不疑两人。江不悔早在几年前便出嫁因为死了丈夫又回到了江府，打理着不少的生意，自然是没办法让她再次出嫁的，可是江不疑不一样，也许给她找个婆家能够收了那成天在外游荡的心意。
　　“不疑啊，你在外游荡可有中意的青年才俊？”
　　这个开口说话的人是江不疑的伯父江明，他是自己父亲的亲兄长，当年继承了大半的家业结果不出几年便败得一丝不剩，最后还是腆着脸回到这个小宗来，当然，江家宗主的权力早就在他回来的那一天拱手相让。养一个废物，换得宗族名正言顺的话语权，江照当然是乐意之至。
　　仗着所谓的长辈尊严才强撑着不怯场，比如江照，他自然是对江不疑知之甚少，不然也不会出来充当这么个出头鸟。
　　江不疑没有应声，她只是懒洋洋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有一副好皮囊，可最后在花天酒地中败尽，只剩下了一具即将被掏空的身子。她的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没有丝毫搭话欲望的她最后收回了视线，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如果有的话不疑怎么会回到府上来？”江不悔的一声轻笑打破了这种凝滞的氛围，她冲着江不疑眨了眨眼，语调轻快，“这等事情还是让我们姐妹来说吧。”她也同江不疑一样厌恶着江明，只要是姓江的都有可能分割她的所得，又怎么能不提高警惕？就算江明是个窝囊废，可是他的底下有好几个不怀好意的儿子。
　　比起江明，自然是这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同胞姐姐来得赏心悦目。江不疑蹙眉看着她打破了安全的界限坐在了自己的怀中——敢情是将她当作人肉垫子不成？
　　“起来。”江不疑的语气平平淡淡，不起一丝波澜。
　　“老爷子想把你嫁给钟家的那呆瓜。”江不悔贴着江不疑的耳朵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从她的身上离开，笑得颇为招摇。
　　钟家只有一个儿子。
　　钟鼎只会闭门读书。
　　如果江家与钟家联姻，那么钟家的一切最后是江家的。
　　老爷子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江不疑慢条斯理地应道：“去钟家看看未尝不可。”
　　江不悔一脸见了鬼的神情：“你疯了？你什么时候变了性子了？”要知道当初有人前来江家提亲最后都被森冷的剑芒给逼退，自以为有点功夫想要露一手的公子哥儿，更是被打得一个月没能离开床榻。
　　江不疑在金陵的名声可不大好，就像她在江湖上的邪名一样。
　　还有哪一个敢娶？
　　江不疑当然没有疯，她也不是江不悔以为的那等笑语，因为在江照提出的时候，她竟然破天荒的答应了下来。
　　然后出门。
　　江不悔尾随了她一段路，看到她坐在酒馆里喝酒，一点发狂的模样都没有时，一颗心才缓缓地放了下来，但是片刻之后她的秀眉紧蹙，脸上流露的是另一种惊惶和忐忑。她的这个妹妹心思难以琢磨，行事乖僻谁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请来。
　　对江家会不会有好处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江不疑做事情可从来不会顾虑着江家的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