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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修魂 ...

  •   停灵几日之后,是孙阁老的千金孙茜之下葬的日子。

      南清王带着南宫央与清鉴,一同去孙阁老家,送孙茜之最后一程。

      孙阁老失去了唯一的女儿,悲痛欲绝,一看见南宫央身边站着的清鉴,立刻激动了起来:

      “道长,道长您来的正好!”

      他忽然大步向清鉴走来,不由分说地拉住了清鉴的手。

      清鉴皱眉,满座宾客一疑惑不解,孙阁老便解释道:

      “道长,实不相瞒,早些年我曾与云霄山的仙长们打过些交道,故而认得云霄山的信物……”

      他目光移到了清鉴腰间,说道:“道长腰间这玉坠,分明就是云霄山嫡传弟子才有的。道长,您既然师从云霄山,还请捉住作乱的妖物,为小女报仇啊!”

      清鉴顺着孙阁老的目光,看向了腰间那枚玉坠。

      他忽然想起来,当年阿楚快要奄奄一息的时候,嘴里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他悲愤欲绝,誓要同云霄山断绝关系,伸手就要捏碎这块玉佩。

      可阿楚却用仅剩的力气,按住了他的手。

      她那时候多虚弱啊,吐着血,面色苍白,却还扯出了一个笑容来:

      “你怎么……这么任性?这枚玉佩,我喜欢……得很,当初还想着怎么诳来呢……你干嘛毁了?”

      就是因为阿楚的这番话,三百年来,即便再恨师门,他却不曾损这玉佩丝毫。至今依旧佩戴在身上,时不时便摩挲擦拭,爱若珍宝。
      ……

      屋里的人皆看着他,他倒也不紧张,只是徐徐走到孙茜之棺材前,淡淡吩咐:

      “打开。”

      众座哗然。

      死者为大,既已经封棺了,又为何要轻易打开,孙茜之的舅舅对清鉴怒目而视,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孙阁老也为难:

      “道长,您看……小女既然已经……”

      “不过是想看一看孙小姐死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情景罢了。”

      清鉴淡笑,孙阁老虽犹疑,却不再反对,只是下令:

      “一切听道长的,你们两个,过来开馆!”

      余魅对孙茜之恨意最深,故而那么多尸首中,其实死相最惨的,是孙茜之,加之又停尸了几日,当棺材被打开时,里面的场景令众人触目惊心。

      皮肉外翻腐烂,可见白骨,尸臭阵阵……人们几乎不敢相信,就在几天之前,她还是一个活泼明媚的少女。

      孙夫人几乎要哭死过去,一个劲地对清鉴说道:

      “道长……您一定要捉住那妖怪……我的女儿啊……她才那么小……”

      清鉴点头,以示安抚,却伸出了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孙茜之的额头,又伸出了另一只手,隔空画符。

      不过片刻,孙茜之棺材之上,竟漂浮出了一个画面出来。

      众人惊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凭空飘出来的影像。

      漆黑的夜晚,无风有月,屋内静地可怕。

      可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忽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咚咚,咚咚”,与这静谧的夜晚格格不入。

      众人听见少女慵懒的声音,低沉地,像是半梦半醒:

      “谁?”

      无人应答,可敲门声却还在继续。

      “是谁?”

      这一回少女的声音多了些警觉,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她有些慌乱,喊道:

      “春琴,去看看是谁在敲门!”

      可惜还是无人理她,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细听之下,那仿佛不像是人在敲门——
      像是利爪,有丝丝划痕的声音。

      少女害怕了,似乎起身,去门处看看动静,视线随着少女的移动而到了门口,众人这才看着,忽然觉得冷汗布满了全身——

      月光明亮,视野清晰,可那扇被敲打的门外,却没有任何影子!

      门上的窗纸,透着明亮的月光。那到底是谁,在门外敲门?

      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因为就在下一刻,房门突然大开,一个狐脸人身的东西猛地扑进来,对着少女一通撕咬。

      视线的最后,是狐脸上沾血的利齿。

      场景就此终止。

      “这便是孙小姐死前看到的最后的东西了。”

      清鉴淡淡的声音将众人从画面中拉了出来,孙夫人早已经晕了过去,孙阁老也一脸震惊,像是没反应过来。

      “诸位也看见了,杀害孙小姐的,是一只狐妖,道行很深。”

      这只狐妖,清鉴自然认得,可不就是弥生身边的那只七尾红狐——余魅么,当初在河清镇让她给跑了,这次可一定要捉住她。

      “道……道长,这可如何是好?”

      孙阁老说话都不利索了,众人也恳切地看着清鉴,清鉴正欲开口,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此事我云霄山必会助清鉴道长一臂之力!”
      **

      所有人都没想到云霄山会插手这件事,孙阁老没想到,清鉴更没想到,倒是南宫央有点自觉,余魅杀了子缓,云霄山不会坐视不理。他早就藏到屋子里,可他却没想到,清绡子会亲自来。

      当年清鉴叛出云霄山之事,对于道门来说是家丑,不可外扬,故而外人并不知情,所以当孙阁老好心将清鉴与清绡子安排在一桌吃饭时,难免的,清鉴脸色很不好看。

      “师弟还是风华正茂,可惜师兄却已经老了,若非这次师兄亲自过来,是不是一直到坐化都看不见呢了?”

      清鉴嘴角抽搐,你那叫变老了?你分明是修炼得道太晚,所以一直都是这个年岁!

      不过他不愿再与云霄山有什么牵扯,索性兀自饮酒,仿似没听见清绡子的话一般。

      这一桌座着的,都是云霄山的人,其中不乏有许多小辈,后辈们看稀奇一样盯着这位从来没见过的师叔(祖),清绡子被当众下了脸,却也不生气。

      其实清绡子才是“清”字辈中脾气最好,也是最有大局观的,否则当年的掌门弥留之际,也不会执意将掌门的位置传给他。

      清绡子轻笑一声,便又说道:

      “师弟还是和当年一个脾气,当年你年纪小,我们师兄几个都让着你,师父还总是念叨着,说我们几个把你宠坏了……”

      “不许提他!”

      一直缄默的清鉴突然盯着清绡子,十分严肃地说道。

      清绡子一愣,不知想起了什么,竟颓萎了神色,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寥寥:

      “师弟,你还是不肯……”

      “这里原也没有什么师兄弟,”清鉴被清绡子方才的话语刺激,起身,拂袖而去:

      “自三百年前我叛出师门,便与云霄山无半点关系!又何来什么师兄,师父?今日来捉狐妖,不过全是私人恩怨罢了!”

      他说罢便要出门,背影决绝,一如三百年前他负剑出走的那个雪夜,三百多年过去了,时光荏苒,却未曾消弭少年心头的半点仇恨。

      “阿鉴,”

      这一声呼唤拖的极长,清绡子的语气里满是疲惫,他未曾指望能将清鉴叫住,可当他喊出这个名字后,门外那人却当真停驻了脚步。

      “阿鉴,我今日来,其实并非为了捉妖的事情,不知你知不知道,这狐妖……前些日子伤了我徒孙,子缓。如今子缓魂魄破碎,怕是不能……阿鉴,你能不能修子缓的魂魄?”

      众座震惊。

      修补魂魄,想来是法术中难度最高,最为凶险的一种。哪怕是云霄山这样的大宗,百十年来也就出过一两个能修魂的人。

      可今日,掌门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这个叫清鉴的人修魂?

      这人……到底有多深的道行?

      清鉴听闻,缓缓转过了身子,面对清绡子,笑意嘲讽:

      “掌门,你可知道,这法术极其凶险,我修成之后,也只在三百年前用过一回。”
      他自然是知道的了,三百年前,清鉴根基不稳,却执意要替那花妖修魂,万幸的是,这魂魄修地极好,否则他真不敢想象清鉴会变成什么样子。

      必定是会疯的吧?

      “我自然知道,”清绡子亦起身,平视清鉴:

      “师弟,师兄知你与师门嫌隙颇深……可师弟,你记不记得,师兄当年,曾救过阿楚一命?”
      清鉴皱着眉头,果然在漫长的回忆中想起了一件事。

      那时候他初入道门,因为根骨极好,天天被师父带在身边修炼,没空搭理那只花妖,便将她关在后院,嘱咐她不要乱跑。

      那时候他也不是很了解这只花妖,哪里知道她貌似温顺的外表下,藏匿了一颗多么狂野的心!这花妖一见他不在了,开心的忘乎所以,在后山上快活的窜来窜去。

      这货还很有上进心,她看见后山的猪笼草还能捕食飞虫,就得这项技能比吸食日月精华要高级多了,于是她也化作原型,和那只猪笼草肩并肩,学着人家捕食飞虫。

      然而这只妖怪忘了,云霄山是道门,天职就是收妖,连后山的飞虫都是与妖物相克的。

      这货喜滋滋地吞了一只飞虫之后,立刻疼的死去活来,竟连人型都化不出来,一株花软趴趴的瘫在地上,若非清绡子——那时候他还叫清绡,路过,听见了她微弱的呼救,恐怕她那条小命便交代在哪里了。

      清鉴听了消息,飞速赶来,便看见花楚躺在床上,哭丧着脸,死死抓着清绡的手,哭诉:

      “呜呜呜……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清绡笑不可支,见清鉴来了,伸手给他看,他的手心躺着一只银色的飞虫:

      “师弟,你看,这小妖吞了师尊传信用的飞银虫,闹肚子了。”

      清鉴心知是师兄怕他担心——飞银虫乃是道门宝物,与妖物相克,若不是发现及时,后果又怎可能仅仅是闹肚子?
      ……

      不过清绡子的话时真的提醒了清鉴,无论如何,阿楚欠他一条命。

      “掌门说的甚是,”清鉴面色无波,缓缓说道:“我的确能给魂飞魄散之人修魂,只是此人须的是五天之内死去的人,否则我亦无能为力。”

      见清鉴答应了,清绡子松了一口气,立刻笑道:

      “此话好说,我那徒孙,算起来不过死了四天,师弟,你能出手,师兄我感激不尽……”

      “掌门,”清鉴却冷冷出声,打断了清绡子一连串的话:“咱们把帐算在前面,阿楚欠您的一条命,我今日替她还了,从今往后,我清鉴不会再替道门做任何事。”

      清绡子一怔,满是沧桑的脸上竟浮现出伤痛的神色出来,可他很快便掩饰过去,说道:

      “如此亦可,事不宜迟,还请师弟快些罢。”
      **

      夜幕沉沉,远远传来了打更的声音,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了一天,终于到了做法的时辰了。

      子缓的尸体被保护的很好,明虚子一脸担忧,清绡子则用眼神示意他无事。

      “师尊,您说子缓他真的能醒来么?”

      “无事的,”清绡子低声安抚:“你年纪小,何曾见过清鉴的本事?子缓也是你的得意门生,却被只七尾害了,当年清鉴在子缓这个年纪,已经凭一己之力屠了狐族满门。”

      明虚子震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清鉴却已经开始做法了。

      室内的帘子统统被放了下来,遮住了屋外的明亮的月光,四十九只蜡烛将子缓围成一圈,烛火摇曳,墙壁上人影巨大而摇晃。

      清鉴用食指与中指点着子缓的眉心,又用另一只手画符,最终默念咒法。

      无数的光影汇集在了清鉴点着子缓眉心的手指,在那些光芒中,众人似乎看见了有什么影影绰绰的东西在向清鉴靠近。

      门窗紧闭,门帘却无风自动,清鉴手中汇聚的光芒似在波动,吹起了清鉴额前的碎发。

      施法到了最后关头,清鉴另一只手以光芒隔空凝结成了一道符,清绡子仿佛看见那张符上有子缓的影子——

      可那张符似有千钧的力量一般,清鉴费力地将它压向子缓,额头冷汗连连,仿佛甚是吃力。

      众人不敢做声,生怕打扰了清鉴,便功亏一篑。

      就在那道符快要被贴上子缓眉心只是,清鉴腰间玉佩,忽然红光一闪!

      于是众人便看见,清鉴一向沉着的脸上,分明慌乱起来,他草草将符贴在子缓额头上——并非他右手一直指着的眉心,转身就要离开。

      清绡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

      “师弟……”
      “放手,她有危险!”

      清鉴暴起,清绡子捉不住他,也不知他为何这样激动,想来肯定是他的要紧事,便任他去了。

      明虚子担心徒弟,连忙跑到子缓身边,惊奇的看见,原本脸上伤口都腐烂,可见白骨的子缓,竟恢复如初,不见伤口。

      “师尊,子缓他……是不是快醒了?”

      清绡子探了探子缓的鼻息,又看了眼符的位置——分明就是方才清鉴有急事,随意乱贴了一个位置,不过好歹是保住了子缓的性命。

      “明虚,子缓过几天便能醒来,可方才你也看见了,施法的时候出了一些变故,可能……”

      “可能如何?”

      “可能子缓醒来之后,如同一个婴孩一般,什么都要从头开始学起了。”

      那道符的位置贴错了,三魂七魄没有完全归位,若是子缓只是没了从前全部的记忆,倒还是万幸了,怕就怕他因魂魄不全而痴傻,那可如何是好。
      明虚虽不了解修魂术,却多少听懂了一些,不禁疑惑问清绡子:

      “师尊,我听您说,师叔当年也用修魂术救过一个人?”

      “确有此事。”

      “那为何师叔救的那个人不能像子缓一样,过几天变能醒来?师叔为何寻找那个人寻了三百多年?”

      清绡子便叹气,说道:

      “皆是因为那人其实是一只花妖,妖怪的魂魄,比人要稀薄,修魂术又是道家秘法,即便将她救活了,却难免伤了她的根本。”

      他顿了顿,又说道:

      “当年你师叔将那人的魂魄修好了之后,立刻送去投胎了,不然那魂魄也活不长。你这三百多年,必定是去寻那人转世,只是这人海茫茫,他何时能找到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累,新的一天,也要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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