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中花妖》清尧微凉

7、禁忌

　　“道爷，您的茶。”

　　店小二殷勤地给清鉴上了热茶，又送了清鉴一笼灌汤包，清鉴不明所以，那小二却还眯着眼笑，乐呵道：

　　“道爷辛苦了，小的们孝敬您，也是应该的！”

　　清鉴师门教导甚严，怎会随意拿百姓东西？正想着退回去，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便笑道：

　　“小师父，听你这口音，可不像我们京都的人，必是不了解这里的行情，老实说，京城里妖怪闹的厉害，脸孙阁老的千金都被吃了……啧……大伙实在是害怕，现在大伙们都盼着您这样的道士呢……”

　　清鉴一凛，京中的局势，已经危急到了这样的程度了？
　　百姓们竟已经恐慌到了见到道士便欢喜的地步了？

　　“小师父，您还不知道呢，上回官兵们在南清王府的后院，挖出了多少女尸！”

　　那中年男人皱着眉头，面色不忍：“都是十几岁的姑娘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折在了王府里头！官爷们用麻袋把那些尸首拖出来……整个京都里都是尸臭……还有那些后来那些道长们，也都死的……”

　　男人想起了那天的惨象，不忍再说下去，静默了一会，红着眼眶，忽然哑着声音说道：

　　“小师父若是道行尚可，便早日将那作乱的妖物捉拿下来罢，还京都一个安宁，也还那些人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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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鉴心事沉沉，踱步到了南清王府门前，大门威严，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

　　清鉴忽然想起来，那日在河清镇，将花楚退婚的王府，似乎就是南清王府？

　　眸色微深，他盯着南清王府的牌匾，沉思，不知想些什么。

　　清鉴很快被下人客客气气地领到了南清王面前。府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南清王憔悴了许多，两鬓华发增生，眼下乌青：

　　“道长，府里的事情，想必您也听说了，后院莲湖里的女尸，想来是前些日子失踪的婢女……道长既然来了，还请早日捉拿那妖物，酬劳自然少不了道长。”

　　清鉴点点头，却敏锐的察觉，南清王府中，竟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南清王带着清鉴去了后院，在莲湖桥上，忧心忡忡：

　　“道长，您看，就是此处挖出了几十具女尸，从发现的那一天起，全国上下，陆陆续续来了百十个能人异士，可惜……”

　　似乎是想到了那天的杀戮，他叹了声气：

　　“道长，您还是多多小心为好，我看那妖物不是个好相与的，捉妖虽要紧，可……”

　　他顿了顿，换了个说法：

　　“可还是要护好自己，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说是不是？”

　　清鉴浅笑，心知这南清王也是一片好心，怕他像之前那些人一样丢了性命。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上，盯着看了一会，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棵槐树，长得可真是好呢。”
　　**

　　云霄山上的道门，乃是名门正派，数千年来屹立不倒，轻易也不管凡尘之事。

　　可今日，山上的气氛却略有些不同。

　　一大清早，青碧峰的掌院明虚子匆匆奔向云霄山主峰，也不顾道童的阻拦，直直跪在了清绡子门前，哭道：

　　“师尊！您可一定要为徒儿主持公道！那狐族已经欺侮到了徒儿门口了！”

　　清绡子不过将将起身，挥手示意道童打开房门，便看见一脸泪痕的大徒弟正跪在那里，他心中疑惑，习惯性地用两根手指抚着斑白的胡须，温声问道：

　　“何时如此慌张？”

　　“师尊！您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各大主峰的掌院都放了一批弟子出去游历？”

　　清绡子点点头，这是云霄山的惯例，每年暮春时节，都会将道门中学有所成的弟子放出去，一来是锻炼他们自己捉妖的功夫，二来么，自然是想让他们闯荡出一些自己的名气出来，积累一些人脉。

　　都是各个分院的杰出弟子，将来可是要袭承掌院的位置的。江湖上的人，要是认出这批弟子的身份了，肯定只有逮着献殷勤的份。

　　毕竟云霄山执道门牛耳，能攀上未来掌院的交情，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清绡子就更疑惑了，云霄山放出去的弟子，谁还敢动？明虚子怎么还哭到自己跟前了？

　　“师尊啊！昨日弟子梦中忽然心悸，醒来才发觉弟子与子缓的同心印已断！”

　　清绡子大骇。

　　同心印极其珍贵，一般都是师父给嫡传弟子种下，用来跟踪讯息，方便传话，可同心印断了，那必是有一人已经不在了……

　　当年清鉴给花楚种下的同心印，是同心印里面级别最高的一种，能跟踪魂魄的讯息，只要这个同心印没断，清鉴便知道，花楚魂魄还在，还轮回在这世间，他便一定会找到她。

　　可明虚子哪里有清鉴道行深？这同心印本就难种，他堪堪种下一个普通的，只能知人命已断，却不知魂魄在何处。

　　清绡子大怒，他低沉了声音，问道：

　　“……尸首可找到了？”

　　明虚子听师尊提起这个，更是悲从中来，他哽咽了声音，说道：

　　“师尊！子缓的模样……他被妖物抽皮扒骨，还吸干了脑髓！子缓被送到我青碧峰时，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简直猖狂！竟不把我云霄山放在眼里！”

　　清绡子带着恨意说道：

　　“师尊，徒儿方才查看子缓伤势，分明就看到了抓痕！那是狐狸的爪子！必定是狐族余孽欺侮我道门，杀了子缓，来示威！”

　　狐族……多么遥远的一个名字，遥远到已经整整三百年未曾听见这个名字了。

　　清绡子踱步到了窗边，轻轻推开窗户，窗外微风寒凉，云遮雾罩。

　　若非今日子缓因为狐妖而没了，他怕是一辈子也不愿意再听见“狐族”这两个字。

　　自从三百年前，清鉴小师弟因为狐族失去了一只花妖，自此道门便失去了清鉴之后，狐族，便成了道门的禁忌。

　　像明虚子这样的后辈，对狐族的印象，还只停留在长辈的口中，连见也没见过的。

　　这三百年，还在锲而不舍追逐那只逃脱的狐妖的，恐怕整个道门，只剩下清鉴小师弟一人了。

　　清绡子忽然眉心一动。

　　如今那狐妖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连云霄山的后辈都杀了。那……清鉴是不是也一定在哪里？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明虚，收拾收拾，为师带你去会会那狐妖，顺便去捉你师叔。”

　　“啊？”

　　明虚一头雾水，师叔？什么师叔？他的师叔们不都在云霄山么？

　　明虚自然不知道清鉴，因为三百年前，狐族成了云霄山的禁忌，而他的师叔，那个年仅十几岁便修得不老身的天才，更是成了禁忌中的禁忌。

　　至少狐妖还能存在于长辈们的嘴里，而清鉴，无人敢提。
　　**

　　南宫央自然不想招惹清鉴这样的疯子，追杀他三百多年了，一旦落在清鉴手上，后果不堪设想。

　　三百年前的清鉴被看做云霄山的希望，他不过十几岁便能修的不老身，至今看起来还是一副少年模样。如今云霄山的掌门，清绡子，他的师兄，却是四十好几才修成，可即便是这样的年岁，在道门已经算快的了。

　　若非清鉴实在是根骨出众，十分难得，当年的掌门也不会默许清鉴偷偷养一只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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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太过沉重，南宫央不愿多想，可当他推门出去，却一眼看见了清鉴时，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想拔腿就跑！

　　这厮实力强大，当年凭一己之力灭了整个狐族给花妖报仇之事，在南宫央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可当清鉴闻声而转身，陌生地看着他时，他又冷静了下来。

　　是了，自己如今不过是南宫央，他将所有的妖气都藏匿在了这具皮囊之下，那清鉴再厉害，还能发现自己不成？

　　“道长安好，道长是来府里捉妖的？”

　　他端出了一副斯文公子的模样，甚至对清鉴浅笑着。

　　“嗯。”

　　清鉴无喜无怒，看不出情绪，目光幽微。

　　“那道长自便，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派人来找我。”

　　南宫央走的时候，在清鉴看不见的角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呼——

　　“你站住！”

　　南宫央顿时僵住，浑身的汗毛竖起，手指缩在宽袖中，颤抖着，冷汗四溢。

　　他为何突然喊自己停下？难道……看出了什么？

　　偏清鉴又不说话，静默着，南宫央只听见不断靠近的脚步声，一声一声，似乎踩在了他的心上一样。

　　南宫央微微偏头，看地上的影子，影子修长清秀，还是少年模样，并未露出九尾。

　　清鉴停在了他的身后，他甚至能听见清鉴呼吸的声音。

　　心提到了嗓子眼，南宫央偷偷将五指化爪，正准备趁他不备暴起，先发制人，可正在这时，清鉴却开口了：

　　“你便是南清王世子？”

　　“……在下正是。”

　　清鉴又没了声音，南宫央狐疑，听清鉴这口气……似乎没认出来自己？

　　他转身，看着清鉴，脸上的笑容微僵：“敢问道长有何事？”

　　他仿佛听见了清鉴的冷哼，清鉴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南宫央，眸色晦暗：

　　“就是你退了河清镇花家的婚事？”

　　南宫央恍然大悟，利爪匆忙收回去，笑容松软了许多，防备卸下。

　　“正是。”

　　“那你为何要退这门亲事？”

　　“自然是因为已经有了心爱的姑娘了。”

　　南宫央这话可是大实话。

　　只不过他心爱的姑娘……至今不知去向，清鉴的师尊——当年云霄山的掌门，出手太狠，也不知她魂魄残缺，还能不能转世。

　　清鉴点点头，南宫央便离去了。

　　清鉴吐出一口气，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花楚被退了婚，他自然是乐意的，他为她塑魂，又苦苦追寻她几百年，难道是为了送她去和别的男人成亲不成？

　　可又有些不甘，竟然有人敢退阿楚的婚事？

　　就好比珍藏了多年的珠玉，被他人弃如敝履，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

　　可当他听见南宫央方才的说辞之后，心中便释然了。

　　也是，那世子心中已经有了别的姑娘，他自有他的姻缘，而阿楚今生的姻缘——只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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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对的，新鲜的二更，明天就只有一更了，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