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中花妖》清尧微凉

29、夜巡

　　寒夜凉凉，月隐云后，南清王府上下，笼罩着一层愁绪。

　　披着南清王人皮的渠合靠在床上，身边坐着一个婢女，小心翼翼又担惊受怕。

　　“三叔公，你说……那群道士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渠合沉默了许久，双目失神，忽然又叹道：“那群老道士都是火眼金睛的，难免不会看出来。”
　　南清王妃站在一边，此刻怒目圆睁，完全没有从前温婉的模样：

　　“渠合！若不是你今日露了怯，难道那群道士能怀疑到我们头上？少主走之前不是说了，这群道士满口的仁义道德，是不可能扒开我们的皮看个清楚的？”

　　顶着南清王妃皮囊的，是一只母狐狸，她和渠合年岁相当，法力又比渠合高深，性子又是族里面出了名的火爆，许多小辈们听了她的名字就绕道走，她可不会像小辈那样给渠合面子。

　　“呜——阿婆——”

　　这过于犀利的声音吓坏了一只幼狐，它还太小，人皮披不了太久，幸好年幼的狐狸身上妖气也不重，它娘亲便将它的人皮脱去，像抱一只小狗一样的将她抱在怀中。

　　一只毛茸茸的红色小狐狸，因为害怕而用三条尾巴把自己包起来，嘤嘤哭泣，只能看见两只红色的小耳朵随着它的抽泣而一动一动。

　　渠合之前还不敢作声，见小狐狸哭了，立刻跳了起来，将小狐狸抱在自己怀中，像是终于翻身做主人了一般，高呼：

　　“老阿婆！你说我就算了，怎么还吓着孩子了？”

　　他忙不迭拍着小狐狸，那幼狐拱了几下，幼狐总算慢慢安静下来。

　　他又状似不经意的将眼风瞟过南清王妃，一副得意的模样：“我们狐族孩子最是金贵，怎能吓坏了它！”

　　“哼，”南清王妃虽愤愤，却到底软和了声音：“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那群臭道士已经盯上咱们王府了，方才阿生还和我说，清鉴那狗贼非要去看那棵槐树！”

　　“急什么，”渠合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小狐狸，还用食指去挑弄它三条蓬松的尾巴，说道：
　　“少主不是去借阴兵了么？已经去了几天了，过些日子，应当就能回来了，咱们耐心等就是了。”

　　“那少主回来前的这几天怎么办！”

　　南清王妃的嗓音迅速飙升，渠合慌忙晃了晃手中的小狐狸，半哄半劝：

　　“老阿婆，你先别急着生气啊，少主临走前，不是在府里面设下阵法了吗？那阵法是遮掩妖气用的！那道士一时半会肯定察不到！”

　　老阿婆是个火爆脾气，有心和渠合大吵一架，又害怕吓着他怀中的小狐狸——狐族这些年，生养实在是艰难，三百多年间，族里面总共就生下了三四个崽，个个都金贵的不得了。

　　心中憋的火气发不出来，她索性甩门而去。

　　阵阵夜风吹进来，带着草木的幽香，沁人心脾。

　　当年狐族的后山上，草木葱茏，终年也都是这样的香味。

　　渠合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他愈加轻缓的拍着怀中的小狐狸，喃喃道：

　　“孩子，再忍一忍，等少主借来了阴兵，咱们就能回家了，那里没有凡间的浊气，你会长的更好的……”
　　**

　　夜深露重，清鉴从窗边芭蕉树的阴影中走出来时，衣袖上已经湿了。

　　他破解南清王府的阵法用了不少功夫，其实走到窗边时，已经不算早了，加上房间内被设了结界，其实里面众人的对话是听不太清的。

　　可到底还是能捕捉到一些词，诸如：“狐族”，“少主”之类的。

　　这更印证了清鉴白日里的猜测——这南清王一家子，肯定和弥生有不小的联系。

　　那……究竟是什么联系呢？

　　南清王，明明是王族血脉，为何会妖族勾结在一起，再者，王府里有龙气，难道弥生不惧？

　　龙气……

　　清鉴忽然想到这一点，顿时一惊，心中诧异。他连忙将神识散了出去，仔仔细细的搜寻府中上下，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可却没见到半分龙气的气息。

　　是了，从今日上午踏入这里，便没感受到龙气，如今他动用了神识，却依然感受不到。

　　龙气呢？龙气去何处？

　　南青王府里，究竟怎么了？

　　他心知此事不对劲，又匆匆向祠堂走去。若是府中有异动，祠堂会给他答案。

　　王族之中，宗祠总是龙气最盛的地方。

　　南青王是王族的支脉，他的先祖没有资格进入皇陵，只能供奉于祠堂之中，牌位一层又一层，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庄严肃穆。

　　清鉴挥手，蜡烛被次第点亮，一时之间，宗祠中亮如白昼。

　　可清鉴的脸色，却一点一点暗沉了下来，如同失了颜色的牌位一样。

　　为何……会这样？

　　偌大的宗祠中，阴风飒飒，阴冷潮湿，萧瑟至极，竟然半点龙气也无，失了生机的牌位也失去了颜色，苍白无力，无声的诉说着他人的暴行。

　　拳头渐渐握紧，清鉴怒而战栗。

　　何人……何人如此胆大妄为！何人竟敢抹去龙气之上的魂魄！何人竟敢在皇族之中如此放肆！难道他不怕遭天谴吗！

　　愤怒之后，惶然袭上心头。南清王府的连宗祠都已经被人毁成这般，那南清王一家可还安好？

　　他们是被弥生控制了么？不然南清王见到自己为何会那样激动？不然府中上下为何看起来那样怪异，可既然如此，为何南清王不和自己说呢？明明道门的人都已经到了此处，他明明可以借机说出来的。

　　窗外寒鸦栖枯枝，叫声喑哑，枯叶随之而落，这一声惊动了清鉴，他赫然警觉。

　　有家丁的声音从窗外飘过，模模糊糊，不甚分明：

　　“你说那些道士明天还会来么？”

　　“这可难说，那些道士咱可惹不起……”
　　……

　　这可真是奇怪，明明道门的人是来帮他们捉妖的，为何听家丁的意思，反而还很不乐意？

　　算了，今日先回去罢，免得打草惊蛇，反而适得其反。

　　他潜出来时，又路过了那棵槐树。

　　那棵王府的下人拦着不许看的槐树，它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脚随心动，正想着，清鉴已经走到了槐树边，月光下树洞中朦朦胧胧，里面隐隐微亮。

　　清鉴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赫然是一缕狐毛。
　　**
　　清鉴回去时，夜色正浓，屋檐下挂了一个红灯笼，隐约映出了门外一个朦胧的人影。

　　“掌门半夜三更的站在别人门口，不知是想做什么？”
　　仿佛听不出他话中带刺一般，清绡子脾气甚好：

　　“师弟，百里日你也见过南清王一家了，你也察觉出不对了，是么？”

　　清鉴哂笑，却并不言语，就这么把清绡子看着。

　　“你此去他府里打探，可察觉什么异样？”

　　“是有些异样，”清鉴薄笑：“我一回来，便看见有人偷偷摸摸站在我门前，知道的明白这是在
　　等我，不知道的，还以为盯上了里面的女眷呢。”

　　是了，这才是这小师弟的脾气，一旦涉及这只花妖，他便浑身带刺。

　　“我方才在门外，察觉里面并无妖气，没想到，她竟然转世成了凡人。”
　　“疑惑吗？”清鉴冷笑：

　　“因为当年她魂魄不全，我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只是找到了她的三魂六魄，转世只能成凡人，我奔波这三百年，堪堪将她剩下的一魄寻回，可这一魄在人间漂泊太久，满是破损，以至于我将她投入轮回道后，她转世成凡人，却不能记起前生。”

　　他语气忽然寂寥起来，轻轻叹气：

　　“若是这一魄修好了，她便能想起三百年前的事情，可时至今日，我却不知，于她而言，想起当年的事情，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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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月又到了，还能怎么办，只能苦哈哈啊哈哈哈。
专业要慎重选啊，理科可真使人头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