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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诉真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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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慕府门前出现了一个人。
想见慕翩然,来人隐然一股令人不敢怠慢的威严。
“请告知慕小姐,就说故人九戈,期盼一会”
初雪已然更换住所,连东君都打探不到,他也只有以正式的拜访来找人。很快就有了汇报,侍从恭敬的将人请入,来到了慕府一处僻静的院子,他见到了在这里等待的人。
即使听橙衣说起过初雪的外貌,此刻的他仍旧晃了下神。
“多年不见,雪使变化着实惊人,我还担心会被拒之门外”
初雪抬手引座,墨竹摆好茶水和果盘后就退了下去,留下两人单独谈话的空间。九戈不着痕迹的环视,看似空荡的院落却潜伏着多处暗卫紧密戒备,重重设防并不符合初雪的脾性,想来应该是慕奕玄的安排。
以她的身手根本不需要如此森严的防卫,究竟是为了保护亦或是.....
心中还在寻思,初雪已经开口。
“故人好不容易来扬州,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她浅笑一声。
“何况是血盟新任教王,不敢慢待”
“哪里,也多亏有雪使成全”他抿了口茶,打量着容颜胜雪的女子。
“既然能来这里,想必血盟大局已定,该说一声恭喜”长长的睫毛漫不经心的轻眨,并没有太多的慎惧。
“不过是运气好没死而已”九戈自嘲的一语带过。
“倒是雪使让人意外,刚来就听到你进了慕府”
“机缘巧合”初雪不露半分心绪。
“不知教王这次来....只是探访?”
“我有点好奇”九戈淡笑着承认。
“想知道慕府的大小姐十几年前是怎么到了血盟,简直不可思议”
男子突然点破话语,初雪静默半晌,忽然笑了。
“既然圣多美的王子能变成星使,最终登上教王之位,我进了血盟又有什么奇怪,不都是造化弄人?”
她没有回避直接承认了事实,倒让他有些意外。
“你果然是慕奕玄的女儿”
“是又如何”她抬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一丝波澜。
“为什么躲着东君,她的心意你不会不懂。几年前你逃开算是情有可原,如今依你背后的势力足以和季家比肩,何况慕奕玄,似乎对你相当重视”说话间故意停顿了下,九戈又说。
“或者你压根就是耍她玩?我不是东君,你也不需要掩饰,共事多年,真话假话我还是分得清”
“原来教王亲自来这里就是为了这样的琐事”初雪微讽。
“真是不敢当”
“毕竟朋友一场”九戈无所谓的笑着回应。
“相交多年,看她一直只为一个人失魂落魄,折磨的憔悴可怜,想袖手旁观但也于心不忍”
“你很够义气”
“没办法,谁让她当局者迷,束手无策,只好我这个旁观者来清一清了”这话也只有他来问,换成蓝翼他们必然是不敢的。
初雪没有说话。
“你到底怎么想,就算杀人也该痛快些”冷眼盯着淡漠的素颜,决心要为朋友问出个答案。
空气一片死寂,沉默蔓延许久,她忽然给了答案。
“我,活不了多久了”
千想万想也没想过这种理由,九戈一时惊住。
她没有看面前人的反应,目光落在虚空的某一处,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白发苍苍的老人看了许久,几乎要将自己下巴的胡须撸秃,放下报告后久久不语,抬眼示意慕奕玄出去说。
“不必换地方了,就在这里说吧”大致也猜到了结果不好,女孩扯了扯嘴角。
“生死有命,没什么好顾忌的”
年迈的老者有些诧异,看向一旁的慕奕玄,见对方蹙着眉点头才开始说。
“小姐的病情确实罕见,如果只是花毒倒还好,清毒虽有难度但对性命无碍,但是”踌躇片刻,老人感叹一声。
“我虽然不知道你练的功法具体是什么,但看现在发作的态势,对人体损伤过大,目前检查下来,你现在所有的经脉都有不可逆的损伤,影响气血运行,寒气已经入侵百脉,没几年就会因为经脉受损严重而.....”
女孩倒没什么表情,男子脸色发青,好一会才出声。
“敢问刘老先生可有什么救治的法子?”
“很难”老人示意一旁的年轻人收拾好检查器具。
“如果将经脉断掉重塑,再加上针药调理,可以续命几年”
女孩突然询问。
“照现在的情况,还有多久?”
“翩然!”
“做不到”黑冷的眸子很是坚决。
“经脉重塑如同废人,我宁愿现在就死”
“你现在的功夫会害了你”老人离开后,男子苦苦相劝。
“慕府的力量足以让你安枕无忧”
“同意又如何,不过就是多几年的苟延残喘”清丽的脸庞异常冷静。
“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活到现在已经是赚到了”
“别这么说,还有机会,一定会有办法”
“最终都是一死,早晚罢了”无视他的苦劝,她坚持己见。
“你答应过让我自己决定”
是,他是答应过。
这是她点头同意接受刘老诊治的条件。
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上不归路。
“翩然”怎么劝说都没用,被她的执拗逼得五内俱焚。
“慕府供你差遣,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需要亲自动手,杀人也好报复也罢,只要说一声自然有人办得漂漂亮亮,当年阴错阳差让你受苦,现在你已不需要独自承担,你回家了”
她淡淡的笑了。
关怀的眼眸温暖中透着焦急,让她想起另一个倾心相待的人。
偶尔有些回忆不错,但都过去了。生命大多数时候都是无意义的,活那么久得多无趣,况且还要软弱无力的依附于人。
“是命运让我从扬州到了血盟,从血盟去到了京都 ,现在又在这里受你庇护,也能让我再度匍匐于它脚下。我清楚知道自己的结局,宁可保留现在的力量,至少还能有所选择”
看着痛心的眼,她说的很认真。
“这是我的命,我想,请你让我自己做主”
“我所练习的功夫,本来就是很伤身体的那种。当初为了杀教王不计结果,其实,也无所谓”没人将那种功法练到自己这样的程度,连妈妈都不知道代价,三年前她才明白,获得超乎常人力量的时间原来这么短。
“你,此话当真?”九戈着实不敢信,难以想象这样的女人会有濒死的一天。仔细观察她的气色看着比在天山时更好了,唯独眼神中失去锐利,隐约带着一丝倦怠。
猜出他的怀疑,她大方拿出了报告。
“你自己看”
九戈狐疑的看着报告,嘴里仍旧调侃。
“我又不是医生,看这些也是白,你.....怎么”声音蓦然停住,震惊的说不出话。
她疲倦而无奈,懒得再扯出虚假的笑。
“明白了?我现在只是一个空壳”
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反正时日无多,说破了更麻烦,索性发发慈悲放过她,免得最后还要害一个人”长睫一颤,捧起茶又抿了一口。
“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你一直咬死不说”勉强回神,九戈有些疑惑。
她看向远处,春日生机弥漫到庭院每一个角落,到处是绽放的春芽,嫩黄浅碧的恣意铺陈,在暖起来的轻风中摇曳。
“因为你讨厌我。”黑眸转过来淡瞟了一眼。
“而且你比谁都看重她,希望她过得好,所以一定会守密。”
九戈唯有苦笑。
“我现在后悔自己不该问。”
“可是我想说”她恍惚低喃。
“总闷在心里很难受”
“本想躲上几年死了也就罢了,反正她迟早可以开始自己的生活,忘了我这么一个人,谁知竟找到了这里……”纤白的指尖抚着额,细细的话语近乎失神。
“我该说的更难听一点教她彻底死心,可看她的样子……我说不出口……什么也……她那样的傻瓜……”
入眼对方百年难见的烦乱,再想起昨日醉酒的人,九戈禁不住叹息。
“我清楚她对你好,现在你对她如何我也算明白了。”
“我对她……?”她不自觉的咬住了唇,樱唇泛白。
“我对她一点也不好,不懂她到底看中我什么……”
“我的确讨厌你”回忆着昔时的印象,九戈坦言。
“你太冷太聪明,对自己毫不留情,完全没有弱点无隙可乘。做你的敌人会很头疼,一点也不像个女人”
“本以为你对她只是利用,没想到……你会冒险去瑙鲁。还替她解开了蛊毒,她现在仍不知你是如何解开。”
“赤练曾对我说你从死囚牢提过七个人,后来我才得知是用以试针,为了她……”
“你一直没告诉她”
迦夜默然不语。
“因为那个傻瓜会内疚,她跟我们不一样。”九戈笑叹,易地而处大概也会做同样的事。“你……配得上她这么多年的感情。”
九戈第一次露出欣赏。
她勉强一笑,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