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夜》风月闲忆

16、游人归不归？

　　【游人归不归？】
　　不知道是文昭办事效率实在是高还是怎么样，第二天文昭就把黄精和石芝一起拿过来了，说是长安的一个大富翁最近刚好得了这么两件宝物，想用这两件宝物和贞秀交换他在渤海卖货买货关税低几成的条件。
　　贞秀知道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就答应了下来，立刻命人去熬药。
　　这药果然有效，第二天桓夜就醒了过来。
　　“桓夜”见他终于醒来，贞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一半落了地，一展笑颜。
　　“公主”
　　桓夜本欲起来，被她又重新按回了床上：“你身上有病，好好休息，不用多礼。”
　　“多谢公主。”
　　他依然是那么恭敬有礼，却让贞秀的心再也不能平静，原本有些欢欣的心又微微痛了起来：“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和桓夜说。”
　　桓夜此时气色好了一些：“不知公主有什么要吩咐？”
　　贞秀换了一贯的艳丽轻佻，肃容柔声道：“桓夜，对不起。”
　　桓夜瞬间脸色凝固。
　　他心思敏锐，贞秀猛然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他便猜到是文昭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了她，而她这句话也已经告诉了他她的态度，虽然心里极为苦涩，但终究是把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于是仍尽力保持风度，笑着说：“公主放心，我不会再纠缠公主的。”
　　贞秀一怔，神色渐渐变暗，千言万语，久久沉默，到最后也只有一个字：“好。”
　　她那一声道歉原本是为自己对他这么多年深情的辜负和漠视，可他却以为是她拒绝了他的心意；贞秀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瓣瓣撕开了一样，明明极痛，却还是要维持她的高傲，违心地答应了他的离开！
　　三天后，桓夜的病好了一些，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桓夜命人把他房里的东西都拿出去扔了，自己收拾了几件衣服，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孤身离开了沁芳园。
　　如墨夜色里，他背着小小的包袱，一个人朝前面走去，直到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贞秀一个人站在那座亭子里，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今夜，没有明月，没有星辰，甚至连花香都闻不到了，满眼里，都只有那漫漫无边的夜……
　　大雨倏然而至，在天地之间迅速拉起了一张大琴，夜风鼓荡，吹响了她的衣衫！斜风入亭，朝她脸上浇去，身上顿时湿了大半。
　　他那一日撑着伞在大雨里等她的样子就那样出现在她的眼前，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最终变成他孤身离开的背影，消融在满天的风雨和夜色里。
　　文昭的那句话突然闯进她的耳朵：你还有亲人，有朋友，有事业，有权力；而他，只有你！
　　——桓夜，只有我的你，要走去哪里呢？！
　　贞秀再也忍不住，转身投进那漫天的风雨里，天上一个惊雷炸过，大雨顿时湿透了每一寸衣衫。
　　桓夜，等我！
　　凄厉的风，漫天的雨，吓人的雷，却劈不开、抽不动、炸不掉这浓黑的夜。
　　从沁芳园出来，她已经找了太多的地方，却始终找不到他的身影！
　　当无意瞥到几株瘦小的杨柳时，思绪顿时再次随漫天杨花柳絮翩飞：那日他站在灞水之畔，眼见灞水悠悠，江草萋萋，柳叶如裁，柳丝如发，翠烟如幕，只说了一句：“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在灞水边的沿堤五里，杨柳堆烟里，贞秀找到了昏倒过去的桓夜。找到他时，他倒在一棵柳树下，雨水顺着柳条滑到他的脸上，一圈圈缓缓晕开了脸上的泥土。他手里握着折下的一支柳条：桓夜，你也是想留下的吧？
　　再次醒来的时候，贞秀握着他的手，像他往日望着她那样温柔地守在他身边。这一次，贞秀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旁边的香炉里点着他送她的香。
　　桓夜并不能确定她的心意，因此不敢擅动，也不敢贸然开口。
　　贞秀见他醒了，拿起他的手久久亲吻：“桓夜，这样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了吗？”
　　“公主……”
　　他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叫我贞秀。”
　　桓夜沉默了很久，似乎是费了好大的努力，才轻轻地吐出那两个字：“贞秀”。
　　此时的她温柔而安宁，美丽的眼睛盛满了情意，静静凝望着他：“桓夜，不要走，我不能失去你！”
　　第一次，她出言挽留了一个男人，也挽留了她的爱情。
　　桓夜知道她终于看到了他，笑容温柔像地平线上的第一缕阳光：“我不会再走了，你会是我一生目光所及之地。”
　　她的手缓缓移动，和他的手扣在了一起，十指紧扣，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
　　只是这诺言却注定只能遥遥相望，双手之间，还有山高水远、命运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