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番外3：大巫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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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星城之战结束，蚩族几乎完败，相对于以前的交锋，他们这次的战场情况完全失去了控制。斑族战术大调，变幻多端，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到。最后，就连侥幸被俘的奕卿也被人救走，蚩族什么都没有赢到。
这结局是早就定下的，没有人可以改变什么。当初陛下问此战是否有胜算时，他如实禀告，可最后还是没抵住二殿下年轻气盛，一心挑战远在千里外的奕修。
要不是陛下放心不下，他才不会参与这种无聊的事。小孩子过家家，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正在他坐在车上发呆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小兵跑上前说道：“大巫大人，那个人在大叫，像是要死了！”
由津达坐的车在队伍中间，队伍里的一些琐事只能先找到他，他有些心烦，但是没办法，前面那两位估计不会特意下来管这样的小事。
什么要死了，明明就是想借机逃跑。
他冷着脸走下车，走了好远才到那假冒“奕卿”的人面前。
“你怎么了？”
那人听到他说斑语后，明显愣了一下。
“我要小便！我要小便！”那人大叫着，眼睛时不时眯成一条缝偷偷看着他。
由津达看着他的脸，忽然有一种错觉，这个人他以前好像见过……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斑族，但也不是蚩族。带这个人回去，除了能作为战利品向陛下解释外，没有其他用处。还不如放他条生路，能不能逃得掉就看他的运气了。
“你们两个看好他，让他快点解决。”
“是。”
果然，才一会的功夫，就传来那个人已经逃跑的消息。由津达听了，不禁觉得有趣，这个人真的能在两人的眼睛底下消失，刚才还真是有点小看他了。
从这以后，边彦倒是消停了不少，每日安静地窝在书房和自己的住所。
大巫依旧待在书房，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
自从那天见到那个奇怪的人之后，不知为何，心中总像有什么事没做一样，有些不安。
过了很久，他终于把手中半天都没翻页的书放下，拿出许久都没有动过的古镜，拭去上面的灰尘。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模糊的黄色，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他将手指划开，一滴暗红色的血在古镜的纹路中慢慢散开，逐渐遍布整面镜子。
不消片刻，古镜将表面上的红色全部消失，镜面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由津达坐在古镜面前，闭上眼，将所有神识集中于一处，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离他很远，就这样笑着看他。他向前走着，男孩的脸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个蚩族小孩，有一双微微翘起的眼睛，鼻子翘翘的，看起来很温暖。
由津达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下来，但同时又有些疑惑，感觉这小孩有些眼熟。
竟有些像那个人。
直到他再往前走后，小男孩的身后出现了古罗莘和逐因的身影。由津达见到他们直接往圣泉走去，时间回到了两人向圣泉定下约定的那天，时间慢慢推远，小男孩的睡颜出现在泉中。
原来他就是那个过了约定期限还没有降生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会提前出现在这里？却并不是蚩族的模样。
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清明。
“怎么，看到何物，让你如此困惑？”
一双手从肩上绕道由津达胸前，那说话的声音如鬼魅般，让人听了不禁汗毛倒竖起来。
“与你无关。”由津达语气冰冷地说道。
“呵……”男子笑着，将身子伏在由津达肩上，一头银发倾泻而下，散落在身旁。
“你从来都是这样，”男子故作委屈道，但是话锋一转，又慢慢说道：“却又不能离了我，没了我，你又怎么会看到过往的种种事呢？”
说着，一只手缓缓从由津达的身上游走，在经过小腹向下探去时，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
面前的人突然站起身，男子没了支撑，顺势倒在塌上，还故意伸手拉了由津达一把。由津达早就料到他会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感觉到他拉住自己后，右手很是明显地一用力，两人就这么僵持在那里。
由津达意味深沉地看了男子一眼，狠狠甩开黏在衣袖上不肯放开的手，扬长而去。
留下男子一人，收敛了所有只对那人才会露出的笑容，安静地坐在塌上。
想来，他一个古神祗，何时对区区世人这般低声下气过？
可是，不知为什么，从那天，这个一直沉默着的小孩把自己带回来时，他的视线就不自觉停留在他身上。
每次祭祀之前，那个孩子会认真练习到深夜，他看着当时还小小的身影一直在灯下背咒文，经常会整晚不睡觉。其实很想告诉这个孩子，不就是个普通的祭祀，就算你真的出了差错，他们也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世人真的可笑，要是与神交谈就可以解决一切麻烦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了。
但是，无论神履行或是不履行承诺，世人依然会相信祭祀可以将万事扭转。这数万年来，他也已经习惯了。
孩子慢慢变得成熟起来，但是在看书的空隙，他远远看到他在望着窗外发呆。他这时才想起来，无论多么成熟稳重，但是他还只是一个少年啊。从小就被关在这个房子里，除了祭祀的时候不能出去，他会有多么渴望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在外面玩耍、嬉闹。
他隐在桌旁，撑着脑袋看着窗旁的纤细身影，竟然慢慢升起一种想要陪伴他的想法。
那之后的某一天，他终于以人形出现在孩子面前，小孩差点要挥剑砍他，还好他及时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当时小孩还很不相信，因为这古镜是他成为大巫前在外面捡到的，这镜子就孤零零地躺在草丛中，他那时也不知为什么觉得它会孤单，看上面的花纹还很好看，就把它带了回来。
可是，他不明白，镜子里怎么会住了一个人？
从那天起，这人每天都会缠着自己，不论是吃饭还是睡觉，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在身边晃悠，有时候睡醒一觉还会发现他就坐在床头看着他。
真是太奇怪了。
……
由津达之身来到山头的一处庭院，是他做法事时的临时住所。
好不容易摆脱那人，还是在这里可以讨个清静。
想来，那位“失落之子”应该很快就会降世了，到时候免不了还要露面，虽然这位大殿下算是与自己有一面之缘，可是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还是让他有些心慌。
两天后，大殿下归来。
远远看到那人后，他有些疑惑，怎么和自己看到的样子差的有点多？应该不是这么戾气十足的五官才对啊，难道是自己当日看到的有误？
只希望他不要当着众人的面叫出来，他不喜欢被数万只眼睛人盯着的感觉，不过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幸好那个人看到他后只是神色微动，并没有说什么。
一场欢迎仪式结束后，他不想在这里多待，径直回到住处。
“那位小朋友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那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明知道。”他没好气地回答道。
“你都不愿和我说说？”男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嘀咕道：“还是小的时候可爱，当时一回来就拉着我说：神仙哥哥！我今日又听到有神灵在和我说话了！”还学着小孩子的模样，双手张开一副求抱抱的表情。
由津达耳尖慢慢染上红色，“柒，你！”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这还没怎么样就害羞啦？”他走过来，由津达不动声色地后退着，不敢看他。
但是不断飘忽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好了，不逗你了。”柒停下脚步，停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也没在盯着他，坐下来，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说道：“那位小朋友，恐怕不简单。”
“他怎么了？”
柒的嘴角微微上扬，“倒也没什么，只是他没出生的这段时间里，经历过很有趣的事。而你只需要知道，因为你没有听说过他的姓名，所以我偷偷将你的记忆保存了下来，可能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记得他。”
“你怎么做到的？不会又用了什么禁术吧！”
听到他第一句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做，而是在担心自己的样子，柒再也忍不住笑意，趁他不注意时猛地抬脚将他勾过来，搂在怀中，任他使劲挣扎也不放手。
“你放开我！”由津达别扭道。
他很讨厌与人亲近的感觉，可是这个人却总是故意和他离得这么近。
“当然不是禁术，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所以会很多你们不会的东西……”话说到一半，被由津达的胳膊狠狠锤在胸口，手一松，怀中人挣脱了出去。
他也不气恼，接着露出一脸欠揍的笑，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让你不要多想。所以，也不必担心我。”
由津达冷哼一声，“担心你？做梦。”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柒看着他，想起刚见他时，小孩还没到自己的肩膀，这么快就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不过他倒没有一点担心，只是肉身而已，等他什么时候超过自己，就让自己再比他高一点好了。
三个月之后，蚩族和斑族又要开战。
这天由津达竟然出人意料地主动进了回王宫，回来后，就看到柒一个人坐在那，满脸的哀怨。
看到这样不理人的柒，由津达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又不知道这人又在玩什么把戏，索性也没有理他，自己坐在书桌旁，准备后天的祭祀。
柒已经知道由津达是去找那个小朋友了，可是他从来不会亲自去做这种事的，告诉古罗莘和逐因任何一个，让他们转告他们的儿子不就可以了？
突然很不希望他和别人接触。
他独自一人品味着名为“小朋友”的千年老陈醋，幽怨地看着由津达的背影，像是要把他望穿。
直到祭祀那天，他也偷偷跟了上去，躲在树荫下，看着祭坛下的黑衣男子。
他的小孩真的有一种能够蛊惑人的魅力。
可是，两个人忽然出现在由津达身边，里面就有那个小朋友。
他瞪着那个方向，生怕漏掉一点细节。他看着他的小孩一脸温柔地对别人讲着话，然后和别人一起走上祭坛，接着，他看到小孩竟然在……
对别人笑。
那是他许久都没有再见过的笑容，现在看来是那么耀眼，他想把它永远留住，只对自己绽放。
想把他牢牢锁起来，永远在自己身边，露出那样的笑容。
他呆呆地看着远方，觉得周围在慢慢变冷。
他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直到这冰冷的感觉让他不能再忽视时，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
这肉身怎么会……
他仓皇离开，他要赶紧回去修复这具身体。这肉身已经经历过数万年都不曾损坏，为什么会突然有了冰冷的感觉？
祭祀结束后，由津达将古罗桦送回王宫。自从交谈过后，他觉得这人很有趣，有些与众不同。
等他再回到住所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看了一下四周，他不在。
虽然这里平时也只有柒会在，但是突然安静下来，竟还有些不习惯。
他总是这样，也许等什么时候他愿意出来，自己就出来了，由津达想。
就这样过了三天，由津达在把第三个茶杯碰到地上后，终于忍不住了。就算是以前他们吵过架后，那个人最多也只会一天都不愿出来，但第二天绝对会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模样，接着黏在他身边。
可是，他现在突然有了种不安的感觉。
他走到桌上摆放着的古镜旁，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开口道：“你在吗？”
没有回应。
他皱起眉头，又说道：“出来。”
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可能这次真的出了什么事。
由津达立刻拿出刀，在手指上划下，血滴在镜面上。与平时不同，这滴血很快就被尽数吸食。
他闭眼，将神识注入镜中。睁开眼后，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感到危险。
这里原本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声音，四周都是淡淡的蓝色，一片宁静。可是现在却充满着诡异的橙色，还有四处燃烧着的火焰，里面仿佛酷暑般，让人难以忍受。
他必须要找到柒，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向前走着，因为无论何处都是一样的景色，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远，只知道越往前走，那火就烧得越旺。但是他现在是神识状态，就算是火也对他没什么实际的伤害，只会有感官上的错觉罢了。
柒究竟在哪？
像是被指引一样，由津达走着，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人影，缩在原地。他快步走上前，那人坐着，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
“柒？”他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地上的人艰难地抬起头，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很明显可以看出，他现在说话都有些费劲。
由津达心里一跳，蹲下来，手搭上他的胳膊，却发现他触到的身体是如此冰冷。
“怎么这么凉？”
“不行……”柒只是看着地面，“回不去，回不去……”
由津达见到他这样，忽然不忍心起来，握住他的手，伸出右手，僵硬地将他环在胸前。明显感受到柒抖了一下，他又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告诉我，怎么变成这样的？”他的语气也随着动作温柔下来。
“不要笑，只能对我……冷，火，烧起来……”
由津达听着他混乱的语句，深吸了一口气，他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柒被什么邪物所侵才变成这样的？
还没想明白，他感受到怀中的人变得不再冰冷，温度像是有些回暖。接着，他就被紧紧回抱住。
“你来了，”柒小声说道，像是把他当成了失而复得的宝贝，“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见他好转，由津达准备放开他，刚要动，就被他制止。
“别动，有你在，我好像好多了。”
由津达又保持着这个姿势，现在完全没有了之前他靠近自己时的排斥感，只把自己当做一个火炉般任他抱着。
“你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半天没有等到回复，他也没有再问，就在这里静静待着。
柒突然笑了一声，“你来之前，我也不明白为何，可现在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说了你也不会懂，你只要知道，只要你和别人过于亲近，我就会像这样慢慢变冷，然后死掉。”
“你不是这镜子中的神灵吗？”
柒稍微离开他一些，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睛，“神灵也有消失的一天，只不过是时间长了些。”
“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由津达看着这人，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双眼中好像流露出什么东西，他以前没有发现，可是这一刻，竟然十分真切地感受到了。
那是什么？
看着这双眼，他根本没法移开视线，只能看着它们慢慢靠近，最后，冰凉的唇瓣贴上自己的唇。
这又是在做什么？
由津达僵住了，他来不及想，甚至连身体都没有下意识地推开他。随后，他所有的想法都被淹没在这突如其来的吻中。
等到他快要忘记自己在做什么时，那个挑起事端的人忽然放开了他，脸上又出现了原来的笑容，只是今天和以往有了些不同，在他看来，竟多了几分妖媚。
周围的火慢慢变弱，柒的体温也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他伏在由津达的胸前，感受着两人急促的呼吸，与他贴得极近。
“和你有什么关系，现在清楚了吗？”
由津达稳住呼吸后，默不作声地推开了他，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柒的笑容僵在脸上，迟疑道：“你……”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神，就可以这样不顾他人的想法，随便做这种事吗？我竟真的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看来我真的是错了……你总是这样。”
这是他第一次对他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
柒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再也没能起身挽留。
肉身受损，需要近两百年才能修复，修复肉身期间，他会被封印在这镜中，不可出去。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小孩已经长大，不再需要依赖别人，也不会再被世人给他的压力所困，是自己硬是要护在他周围，怕他什么时候受了欺负。想来，他这样嬉皮笑脸的样子，除了对他，再无别人。
和以往的搂搂抱抱不同，这次他做的好像有些过头了。可是，如果一直不告诉他，那等自己被封印后岂不是没机会了？还不如就这样直截了当一点，果然，不出所料。
小孩这次真的生气了。
这样也好，他本就不愿看见自己，如今闹了脾气，更是很长时间不想再见他了。想起小孩对这个吻很珍视的样子，他笑了笑，两百年，对他来说倒不算什么，可是对小孩来说已经很久了，他也许真的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等他们再相见时，他还会记得他吗？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番外3：大巫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