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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京城寄生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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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有了个念头。
本少爷要进宫。
胡天保戏谑地瞥了我一眼,道:“进宫作甚么,你要打甚么理由,当妃子?”
徐褚庆进宫有两天了。而我却一直收不到他的消息,不知这官,是成了,还是没成。若是成了,说不定本少爷还能托着这层关系顺利进宫,做个御用画师,不愁吃不愁穿。
顺道见识见识皇宫里的小美人与宫外的那些,滋味有何不同。
宫廷生活该是如何美哉。
是了,关系。有了关系,本少爷进宫不是问题。
徐褚庆不在,本少爷不是还有一个陆惭羽么。
胡兔儿倚在门边,无可奈何地看着韩玉对着我远去的身影,一直破口骂“臭屁仙道”。
又到了这个时间点,我照常拿出玉佩大摇大摆地走进青院,登上二楼。今日陆惭羽来得甚早,桌上摆了两个茶杯,两碟小菜。
他不会天天都是如此罢?
本少爷竟有些心生愧疚。疾步走到他对面,坐下。
陆惭羽依然侧头看向窗外,左手的酒瓶似乎从没离开过。我不知所措,打了个哈哈,道:“陆兄。”
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他这才慢慢转过身,并没有其他动作。我只好硬着头皮上,抬起手给他倒茶。陆惭羽眯眯眼,笑着取过杯子一饮而尽。
这绪王爷,还真是个惫懒人物。
我偷偷地撇撇嘴。
“仙道似有对陆某的怨言。”
我一惊,连声误会。却心虚地抹了把脸,确定脸上没写字才罢休。这个陆惭羽的眼也忒尖了。
陆惭羽直了直身子,道:“仙道此次前来,不止是与陆某谈诗论道罢。”
本少爷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明明是浅浅淡淡,温润得如月色一般的眼神,怎么本少爷看起来觉得身子怪难受的。
背后还时不时穿过几梭凉气。
绪王爷,你是个做判官的料!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搓搓手,道:“王爷好眼力。”
陆惭羽的笑容一瞬间僵住,又一瞬间融化。摇摇头,给我斟了一杯。他在想甚么,我猜不透,身在皇宫的人哪有一猜就中的。
他道:“你知道了?”
我“嗯”了一声,欲行大礼。
手还未伸出,陆惭羽却先一步开口道:“不必行礼。”
这绪王爷怎得还有了读心这本事来了。
我道:“王爷放心,仙道我不会因王爷的身份而……。”
“我知道,仙道的‘何曾青眼看王侯’,我很是欣赏。”
陆惭羽拦住我的话,笑着夹了一口小菜,放进嘴里。
我大惊,想起那束异样的目光。原来是他的。没想堂堂绪王爷竟然也做偷窥这等风流任性事。
不过这陆惭羽既然没自称“本王”,本少爷也能尽可发挥厚脸皮的本事了。
我微微颔首道:“王爷见笑了。”
陆惭羽不再说话,又把头扭向窗外。本少爷实在不知窗外有甚么吸引他的风景,于是也向窗外望去。
一条纵贯京城的大道,直达皇宫宫门。大道两侧是错落有致的房舍。一个一个数过去,我留意着陆惭羽目光的终点。
往前,往前,往左……
他看的竟是我住的那家客栈!
活见鬼。
我下意识打了个战。
他突然开口,道:“仙道,说正事罢。”
我歪歪脑袋,咳了几声,“我想进宫。”
“进宫?”陆惭羽有些吃惊,“进宫作甚么?”我此刻分明就是同小贼偷了东西那般心虚。在静城那会儿,风流完赊账是常有的事,本少爷也不曾这样心虚过。
岂不是我有了廉耻心?还是我不要脸的本事灰飞烟灭了?
放廉耻的屁。
我暗暗骂道。
“我想进宫做画师。”
他道:“可以。”
突如其来的惊喜一巴掌呼在脸上,把我打懵了。
韩玉知道我没听她的话,又去青院找陆惭羽。她便赌气不与我说话,只顾着把好菜尽夹给胡天保,故意把本少爷最讨厌的茼蒿放在我面前。
我趁她不注意,把筷子伸至胡兔儿面前的那碟青菜去。韩玉立刻用筷子打了一下本少爷的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真真是钻心疼!
胡兔儿吃着韩玉夹给他的菜,看着我,眯眼笑着摇摇头。
本少爷给他来了一脚。
晚饭只有一碗白饭下肚。
今夜的云微厚,遮住了月亮。本少爷挪移至院中,兴致上来,便铺开画卷,墨笔在纸上游走。身后忽来一阵轻风,海棠夹杂着药香。
本少爷最熟悉不过。
我搁下笔,挥袖道:“守棠嫂嫂。”把完成的画递给来者。
守棠嫂嫂左手挽着长思仙君,右手接住画卷,看了一眼,冲我笑笑道:“果然是静城画师。”
“原来是长思仙君和守棠仙君。”听见守棠嫂嫂的声音,被韩玉喂得饱肚的胡天保边挑弄落在肩上的墨发,边走进院中,顺道还不忘对我咧嘴笑。
相互简单行礼后,守棠嫂嫂这次终于肯把冰糕带下来。本少爷盼什么也抵不过对冰糕的思念,再加上韩玉的“虐待”,本少爷连长思仙君那份也夺了去。
守棠嗤笑一声,道:“你还真是饿狼投胎。”
我抬起头砸砸嘴,往身后看了看,确定韩玉不在,“还不是阿采的祸,只给我白饭吃。”
“怎么说?”守棠嫂嫂掩嘴轻笑。
胡兔儿邪然一笑,凑到长思和守棠身边,神秘兮兮道:“仙君有所不知,小仙可要准备给仙道长君牵绳了。”
没等我辩解,守棠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戳戳本少爷,道:“你何时又学了邢时营?”
我环抱手臂,瞪着一旁傻笑的胡兔儿,“别听他瞎说,本少爷只是新交了个朋友。”
一直没吭声的长思抿了一口茶,缓缓道:“因骨,我此次来是交代玉帝的旨意的。”
本少爷没了精神,许久没听见玉帝老儿的大名,这次我愣是出了一身冷汗。还不知玉帝又会给我怎样意料之外的命令。
我道:“说罢。”
长思道:“玉帝要你进宫。”
巧了,本少爷才说甚么来着。
“我进宫作甚么?”我问,“依那糟老头的性子,不会是些甚么奇奇怪怪的任务罢?”
坐在我旁边的胡天保隔着衣服扭了一下我的手臂,这老兔子,力道还不小。他道:“你说话仔细着些,省得判官找你麻烦。”
那小邪仙的凄惨样子飘忽不定,我点点头。长思敲敲杯子,沉默了一会儿,又启言道:“前些日子,月老仙人把腰摔了,他的那些小童子毕竟仙心未成,还担不得……”
我抖抖袖子,截住了长思的话,“我知道了,我进宫是要把皇宫那份子的线都牵起来罢?”
长思一脸浅笑,没有回应。守棠嫂嫂亦微微笑着,把玩那吃冰糕的小勺子,抬眸看我。
“其实牵线还是次要的,只是……”守棠喝了口水,“月老把腰摔了以后,把那皇帝小子的线给弄不见了。”
我会意地点头,道:“所以进宫就是为了找回皇帝的红线,然后顺道把皇宫该牵的线都牵上。”
这次长思和守棠一齐笑着用力点头。
本少爷不禁汗颜。
我忍不住,“月老的小童子仙心未成,难道我的成了?”
“也不成。”胡天保插嘴道。
长思道:“还差一点成。”
守棠凑过来道:“只要你完成了,即可返回天宫,玉帝太爷爷不仅让你仙心修成,还答应给你升仙级加仙俸,做个真正的神仙。”
返回天宫,升官加仙俸。
听起来不错,比起呆在凡间受罪,倒不如在本少爷的垣容宫继续对着柳树说话来得悠闲。
我站起身,一拍桌子,“好,我进宫。”
长思和守棠抬头看了看天,挥起大袖,留下一阵仙风,足踩仙云回去了。
本少爷顿时少了一些滋味。
胡天保倒了杯水,侧脸看我,道:“怎么样,陆惭羽答应了么?。”
我挑挑眉,揉了揉鼻子,道:“当然是成了。”
他忽然大笑起来,胡天保长得本就是张女人的面相,这一笑,笑得是满树桃花纷纷落下,微翘的眼角不知藏了多少风情。一只老兔子,媚起来连狐狸都要震个三震。
我咽了咽干热的喉咙,“你笑甚么?”
他止住笑意,敛起眸子,轻笑道:“可还需本兔儿爷给你仙道长君牵蓝情线?仙道长君做个绪王妃也不错。”
本少爷学着韩玉的样子在胡兔儿胸上狠狠锤了一下,揪住他的衣领,阴恻恻地对上他的眼。
“你要是敢牵,本少爷立刻用绳子勒死你这只老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