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未来的你》宿冰

3、公元2098年：末世方舟（3）

　　白晶晶很想傲娇地扭头就走，但是马上感受到陈主编那股“李莫愁”的气质扑面而来，自己的身体仿佛被赤练五毒掌和冰魄银针同时击中，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晶晶咽了下口水，摆出最乖巧的笑脸，用自己都受不了的甜腻声音说：“曾姥姥，我过年的时候加班，也没能来看看您，今天带了些好玩意过来，孝敬孝敬您。”

　　白晶晶给Paul使了个眼色，Paul马上凑过来，满脸堆笑的说：“曾姥姥好，我是Paul，我是大晶晶的好朋友，一直想来看看您，”Paul把手里的一束鲜花挥动了一下，“真没想到，您本人这么有气质，看起来真不像是晶晶的曾姥姥，倒像是她姐姐。”

　　Paul拍马屁拍得这么不要脸，这让白晶晶对他的工作能力刮目相看。

　　“哎呦呦，这小姑娘老好看，老登样奥，话也这么会讲，真的是比晶晶强太多了。”曾姥姥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快来、快来、快上来吧。”

　　白晶晶打量了一下Paul浮夸的卷发、粉嘟嘟的皮肤以及樱桃红小嘴唇，心想曾姥姥真是一眼就看穿了本质。

　　“杀小莫，这次一定要隐秘拍摄，千万别被识破，记住了吗？”上电梯前，白晶晶叮嘱摄影师。

　　杀小莫马上回答：“大晶晶美女，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杀小莫从包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从中拿出一副墨镜戴上，这是新款的隐形摄像机，待会只需要托词自己有眼疾见不得强光，就可以蒙混过关。

　　电梯飞速上升，十秒钟后就达到了109层，然后电梯忽然横向行驶，三人眼前出现幻影，似乎正乘坐地铁飞速前行，七八秒钟后，电梯停了，一个声音播报：“静安寺到了，请下车。”

　　电梯门一开，三个人仿佛时空穿梭，来到了上个世纪。

　　眼前是一条百年前的商业街道，左边是一栋三层古建筑，霓虹灯牌子上闪烁着几个大字：“百乐门”，右边是一座金灿灿的寺庙，牌匾上写着“静安寺”三个大字。

　　白晶晶马上明白了，这是一百年前的中国上海，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

　　“哎、哎！我在这里呢！”曾姥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白晶晶定睛一看，曾姥姥站在一家咖啡馆前面，穿着一件龙凤呈祥的中式旗袍，烫着优雅的卷发，带着有点夸张的妆容。

　　三人急忙上前，Paul 花枝乱颤的第一个跑过去，送上鲜花，献媚的说：“曾姥姥美女好，祝您像玫瑰一样永远美丽。”

　　这束玫瑰花看起来像真的，却并不是天然生长而来的，而是像“复制食品”一样，通过特定的生产机器“打印”出来的，它既不会变形，也不会褪色，更不会凋谢，除非扔到垃圾回收站，否则它会永远的盛开下去，芳香扑鼻。

　　真正的玫瑰，早在大灾难发生时，就已经灭绝了。

　　Paul和曾姥姥聊得甚是投缘，白晶晶看了看两人浮夸的服饰、妆容，觉得这两人才像是有血亲的一家人。

　　“大晶晶呀，平时总是说曾姥姥既漂亮又时髦，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奥。”Paul继续厚颜无耻的扯着谎。

　　曾姥姥被吹捧得“咯咯”笑个不停，笑完才说：“哪里哪里，老菜头一个，不过是闲来无事，倒腾倒腾，老来俏罢了。”

　　说完打量了白晶晶一下，脸上马上换了一副嫌弃的表情：“侬瞅瞅侬自己啊，整天穿得不是黑就是白，穿这种衣服来看我干嘛，触霉头啊？”

　　白晶晶很想怼她一句：“这是职业正装，你懂吗？”但是想了想自己苦心经营的新闻事业，忍下来，调出服装变换平台，三秒钟后，衣服就变成了一套鲜艳的毛衣长裙。

　　曾姥姥的脸色更难看了：“侬变魔术呀，弄得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好衣服，讲究材质、绣工、手感，侬懂伐懂啊？侬这穿得什么呀，平板电脑呀？”

　　白晶晶在心里翻了一百次白眼，暗暗想到：老古董，以为自己还在老上海呢？你穿得看起来像绸缎，其实只是一种纳米材料，你知道吗？

　　Paul 赶紧打圆场，笑盈盈的对曾姥姥说：“大晶晶呀，她平时工作太忙了，没什么时间去试衣服，买衣服，所以才会穿这种奇装异服，我回头啊，一定督促她穿得讲究些。”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杀小莫，今天一起来拜访下曾姥姥。”Paul推了推杀小莫。

　　“曾、曾姥姥好！”杀小莫没见过曾姥姥这种派头的老太太，一时呆若木鸡，眼睛不知道该看向何处。

　　曾姥姥马上打量了一下杀小莫，然后看着白晶晶说：“侬男朋友呀？干嘛戴个墨镜，是伐是瞎子啊？”

　　“不是，不是，不是瞎子，”杀小莫赶紧解释到，“最近眼睛有点小毛病，怕光，所以医生说，得带一段时间的墨镜。”

　　“恩，恩”曾姥姥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杀小莫的脸和身材，“仔细瞅瞅，卖相倒是蛮好的嘛，做什么工作的，每月工资多少呀？”

　　“您是查人家户口吗？和您什么关系呀，问得这么清楚。”白晶晶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怼了老太太一句。

　　“侬看侬这副死相！翻什么死鱼眼！侬今年多大了，都快三十岁了吧，侬怎么不着急呢？我真额老搞伐懂额，我、侬阿布、侬姆妈，阿拉都是二十出头就嫁人了，好伐？阿拉在侬这个年纪，都养了三个小人了，好伐？侬马上就是高龄产妇了，懂伐？”

　　白晶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又翻了一百次死鱼眼。

　　“曾姥姥，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绝不会让晶晶当高龄产妇。”杀小莫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曾姥姥马上喜笑颜开，抓住杀小莫的手说：“阿拉一看，就晓得侬是个好户头，有责任心！”

　　白晶晶和Paul目瞪口呆，心想杀小莫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挺高冷的，关键时候自我牺牲一下，哄哄老太太，还是可以的嘛。

　　“你们今天来得老巧，”曾姥姥招呼三个人往前走，“阿拉今天在百乐门，有演出奥，我的好朋友，李老头，今天做寿，邀请我去表演个节目呀。”

　　“我可听说了，您在这里可是个大明星，好有名的呀！”Paul 见老人家心情正好，赶紧又吹捧了一句。

　　“什么大明星奥，不过是借个由头，大家伙乐呵乐呵罢了。”曾姥姥谦虚地挥了挥手，但是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曾姥姥的脸在高端的美容技术的呵护下，保养良好，看起来不超过50岁，再加上有一颗二十岁少女的心，整体上给人一种生命力爆棚的感觉。

　　所以，面对曾姥姥这种嘴巴如刀子的“百岁少女”，白晶晶只想猛怼她一顿，完全没有半点敬老爱老怜老之心。

　　三个人把送给曾姥姥的一大堆礼物，寄存了一下，就跟着曾姥姥进了“百乐门”。

　　“百乐门”虽然从外面看起来是一座三层楼房，但是内景，只保留了当年三楼的舞台和舞厅，眼前浮华，到底是幻影一场，对于曾姥姥这一代人来说，只能是旧梦重温，聊寄相思罢了。

　　“你们找个位子，自己招呼自己啊，我要去后台补个妆奥。”曾姥姥指了指舞厅里的空位子，就急急忙忙的去后台了。

　　白晶晶三人坐定，点了三杯饮料，就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舞厅里坐了大概一百来位老人，还有十来位医护人员与服务人员，大家的穿着打扮都符合一百年前的时尚风潮，而今天的老寿星，更是穿了一套大红唐装，摇着一把扇子，坐在一把雕龙盘凤的红木椅子上，看起来真像一个两百年前的满清遗老。

　　白晶晶一边喝着果汁，一边考虑如何找到那几位LAB产品事故的当事人，正想的入神，灯忽然灭了，一束高光从天花板打下来，对着舞台正中央。

　　白晶晶定睛一看，曾姥姥正站在舞台中央，一首婉约的曲子徐徐唱来：“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

　　虽然白晶晶一直知道曾姥姥嗓子好，也喜欢在众人面前表演，但是因为与曾姥姥的关系一直不睦，所以赌气从来没有认真的听她唱过歌。

　　白晶晶没有想到，曾姥姥原来唱的这样好，歌声凄婉动人，如泣如诉。

　　曾姥姥站在舞台上，继续动情的唱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白晶晶没有听过这首歌，如今一听，竟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字字句句都如同针一样扎在心头，眼泪忽然就滚落下来。

　　Paul 看到白晶晶这副光景，原因心知肚明，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想到白晶晶哭起来还如同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女。

　　杀小莫从未见过白晶晶这副模样，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眼前悲伤柔弱的白晶晶与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白编辑实在是反差太大了。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曾奶奶哀婉的歌声回荡在舞厅中。

　　不少感时伤怀的老人都抽泣起来，白晶晶的哽咽就显得就不那么突兀了。

　　舞厅里的灯光忽然亮起来，曾姥姥一曲完毕，台下好多人都站起来，掌声雷动。

　　白晶晶赶紧擦干了眼泪，从包里掏出眼霜，在眼睛周围厚厚地涂了一层，这种眼霜有神奇的消肿功效，涂上去一分钟后，白晶晶眼睛周围的红肿就消失了，她又往两只眼睛里喷了点“晶晶亮”牌的眼药水，十秒钟后，白晶晶的双眸就光彩如初，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白晶晶打心底里感谢这两件神奇的美容产品，自己成熟干练、云淡风轻的形象总算是可以挽回一点。

　　“你看什么看！”白晶晶明眸一闪，狠狠瞪了杀小莫一眼，威胁到，“不准把今天的事情，往外说，知道吗？敢说出去，年终奖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晶晶美女，今天什么事情呀？什么也没发生呀。”杀小莫装糊涂。

　　“算你聪明。”白晶晶在心里说道。

　　舞台上，曾姥姥很有明星派头的对着自己的粉丝们挥了挥手，双目含泪，动情的说：“这首《君生我未生》，是我干哥哥生前最喜欢的一首诗，这首曲子也是干哥哥所创作的，他每日听这首歌，怀念他早逝的妻子，经常一个人流泪到天明。年轻的时候，我并不明白，这首歌表达的是什么意思，现在年岁大了，有了些人生阅历，才渐渐明白了其中的真谛。”

　　舞台下，很多老人点着头，表示感同身受。

　　Paul也感动起来，掏出自己的小手绢，轻轻擦拭着眼角。

　　杀小莫看到Paul这副模样，又一脸的尴尬。

　　他忍不住靠近Paul，问道：“哥，你感动啥呀？这首歌不就是说的忘年恋吗？这个时代，连性别都不是问题了，何况年龄呢？”

　　Paul抽泣着，对杀小莫甩了一下小手绢，小声骂道：“毛头小子，你懂什么，等你再年长几岁，你就知道什么是‘千金易得，知音难求’，什么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了。”

　　杀小莫听Paul说完，感觉更尴尬了，深深意识到自己和这位娇滴滴的Paul助理不是一个次元的。

　　站在舞台上的曾姥姥自己被自己感动了，她擦好眼泪，稍稍稳定了自己激动的情绪，笑着说：“今天是我的好朋友李先生的100岁大寿，我们就不再说那些感时伤怀的话了，今天应该happy起来，对不对？”

　　接着，曾姥姥一挥手，一首欢快的曲子响起，曾姥姥唱起来：“小冤家，你干嘛，像个傻瓜，我问话，为什么，你不说话，你说过，爱着我，是真是假，说清楚，讲明白，不许装傻~”

　　曾姥姥一边唱着，一边还做着各种可爱的动作，舞台下，笑声一片，掌声一片。

　　白晶晶坐在台下，看着曾姥姥返老还童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对Paul和杀小莫低声说：“开始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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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曾姥姥方言注释
老登样：很漂亮
老菜头：老人家
侬懂伐懂啊？：你懂不懂？
卖相：长相
我真额老搞伐懂额：我真是搞不懂
阿布、姆妈：外婆、妈妈
养小人：养孩子
好户头：好人家
《君生我未生》的歌词均引自唐诗《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