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地府 ...
-
被判官吓跑后，流萤慌不择路随意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进发。
快走不动了，她气喘吁吁地提着裙子迈上石板路尽头的两级台阶，看到对面桥上，有个白衣翩然的男子执卷靠在桥头的石柱上。
流萤捂着心口大口呼吸。她现在真是纠结到一定份儿上了，害怕见不到谁，还怕能见到谁。
这地府的神仙，不一定都是坏神仙。
可这地府里的人，不都是死人吗？
她曾经贪玩，和浅苍山的姐妹们一起去山下的村子里见识过人的生活。
人，生而灵动，死则僵硬。
她不想再被吓上一次。
“啧啧，他衣服真白，白的吓人。”
耳边传来温润细语，如同道出她的心声。流萤赞同地点头：“嗯嗯。”
“咦～这么黑的天，桥上就他一个。指定不是什么好人!”
“嗯嗯。”
流萤再次点头后，才意识到周围的环境竟然不知何时变得暗下来。若说刚才是亮如白昼，此时便是黑如倦夜。
唯有破开云层的月辉和桥头岸边的烛灯幽幽地亮着。
身后，有均匀的呼吸。
流萤吓得手都凉了。她蓦然转身，一道白白的影子差点晕花了她的眼。定睛一看，是一个白衣女子匹配着和衣服不一样的黝黑的脸。
“你，你是谁？”
白衣女子性格直爽，她没藏着掖着：“我是无常。”
流萤想到流传在人间的传说，便往无常身后一看：“你，你是白无常还是黑无常？”
脑门儿上被重重一弹，流萤发现无常似乎很介意她的话。
“真没礼貌。”无常左走两步，右走两步回到原地，“看清了吗？我一身都是白衣服，当然是白无常。你干嘛讽刺我脸黑？”
流萤吃痛地揉着额头：“谁讽刺你脸黑了？穿白衣服的就是白无常吗？”
流萤一指桥上的男子：“他也穿白衣服，难不成他也是白无常吗？”
“他……还真不是。”白无常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她尴尬地咳了咳，“额，怪我。不过小姑娘，我看你好面生啊，你到地府做什么来的？”
虽然刚才被吓到过，可为了尽早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流萤不得不试着相信她能遇到的任何神仙。
就地府这个连个神仙影都见不着几个的情况，靠她自己跌跌撞撞自己找阎王，太难了。
“我是浅苍流萤，受金元子所托前来拜见阎王。”
白无常一听，眼睛一眯。
“金元子所托……想见阎王？”
“是。”
“小姑娘，我知道阎王在哪儿。”
流萤一下激动起来：“姐姐姐姐，你快说阎王在哪儿啊？”
“小姑娘还挺自来熟。”白无常的语调没有半分不悦或是责怪。
流萤被白无常戳破，有些赧然。她确实存了套近乎的心思。
“我可以帮你。”白无常补充道，“不过我白无常从来不无故帮人。”
流萤很上道：“姐姐姐姐，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吗？”
白无常上下打量她一遭，最后，衣袖一扬：“看到那个神仙了吗？”
流萤循着看过去：“看见啦。”不就是在灯底下一直看书的那个白衣神仙吗？
“哎，就他。”白无常期待地说，“你绝不能踏上那座桥一步，但要想办法把他从桥的那边叫到你这边来。能做到吗？”
“那有何难？”流萤一喜，“若我做到了，无常姐姐说话可算数？”
白无常不知从哪变出个拂尘：“整个地府，除了阎王就数我白无常最守诺了。算数，快去。”
“哎!”流萤喜滋滋地刚迈出一步，便回头问道，“对了，姐姐，你知道哪神仙是谁？我该怎么称呼呢？”
白无常背过身去，掩住了自己的表情：“我哪认识他？我就是看他在灯下看书，怕他伤了眼睛。”
“哦。”流萤望着立在那个看书的神仙斜后方的烛灯。灯影昏黄，确实伤眼睛。
“那姐姐你怎么不自己提醒他？”
流萤再回首，白无常早就消失了。
流萤四处找找，没看到白无常去哪了。她没别的去处，便接近那座桥，打算试上一试。
其实地府没她还是只萤火虫时想的阴森。白有日光，夜有月。虽然人和神仙都不多，但风景与人界以及仙界其他地方无异。
天如白昼时的河流仿若被填满了一样，到了夜晚就变成了盛放的彼岸花的花河。
流萤踏上不知是第几座桥，脚都走的有些酸。她方才遇见白无常的地方，有片树林挡住了一半的路。亲自走过来才发现，看上去不远的距离，居然要兜兜转转绕过好些座桥。
她累得想找个地方坐会儿，稍一回眸，流萤惊奇地发现她行经的那些桥居然就在她身后一座一座的消失。
流萤心里一紧，彻底怕了这个邪性的地方，加紧了步伐。
终于，流萤站在桥下的最后一块石板，欣赏了一番满目嫣红，才认真地琢磨怎么称呼桥对面的白衣神仙。
许是走了太多的路，流萤居然有些提不起力气。目光所及，彼岸花似乎蕴出袅袅花烟，看得她头昏。
流萤身子一晃，似乎也知道哪里不太对，她干脆席地而坐，休养生息。
“公子？” 流萤学着她在人间见识到的，试着唤他。
白衣神仙像是听都没听见，专注地只顾看手里的书。
流萤放高了声音：“那位看书的公子？”
还是没得到搭理。
流萤灵机一动：“桥那边看书的那位贼帅贼帅的白衣服神仙!你能听到吗？”
白衣神仙看上去好像纹丝不动，而他偷偷咧了半边嘴角的那一面，流萤的角度刚好看不见。
在地府的时间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神仙……普天之下最光风霁月最帅最……咳咳，最靠谱的神仙大人啊!你回头看看我吧!”
流萤哑着嗓子，疲倦又失望地坐在地上。
她终于知道白无常为什么自己不来了。
没掐着时辰她也知道其实已经过了很久了。这期间，她拍了他无数马屁，说了无数好话，就连她在人间听过的话本上的故事她都给他讲过，可这些甚至换不来他一次回眸。
要不是期间一只鸟儿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叫了一会儿，他翻了书页顺便嘟囔了句“好吵”，流萤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聋。
天际慢慢泛出白光，流萤倦得不想说话。她依照白无常的话没踏上桥，而是移动到桥头靠在桥头柱上。
不行，她太累了。睡一会儿吧。
可以睡一会儿吗？
可以的吧!醒来，醒过来再说。
如果醒过来，她有了力气，她要不要去找白无常问问。
再说吧……困了……
很快，流萤彻底陷入深眠。
白衣神仙察知后阖上自她出现根本没看进去几页的书，陡然一笑。
他白玉一样的面颊泛上几许微红。
她还挺会夸人。
“来来来，快点走啊。都快点。”白衣神仙闻声远望，是黑无常带了今天的魂魄过奈何桥转世。
众魂魄过了奈何桥便凭空消失，黑无常着实松了口气：“要都像今天多好，痛痛快快地上奈何桥，大家都省事儿。”
白衣神仙白了黑无常一眼：“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黑无常勾唇：“也是。”
桥是平的，流萤就那么靠在桥头他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黑无常眼光一扫：“我说，这不像你啊!往常你看见这样的新晋神仙，不坑他们上一把奈何桥誓不罢休。今天怎么这么好心？”
白衣神仙没出声。而是想到什么，唇角逐渐上扬。
“唉？孟婆子居然笑了？孟婆你都几千年没笑过了？”黑无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伸手扯了扯白衣神仙的脸，“你是孟婆吗？搞错了吧!”
白衣神仙一脚把黑无常踹开，眉目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冷肃：“我说过，再叫我孟婆我保证打不死你。”
黑无常坐在地上捂着膝盖嗷嗷喊疼：“孟颇，我就开个玩笑，你至于吗？”
白衣神仙眉梢眼角像是淬了霜。
平复了些许怒气，白衣神仙忽然开口：“你们的办法确定有用？”
黑无常不揉膝盖也不喊疼了，他看向睡得正香的流萤：“是否有用，要看她。”
白衣神仙凝视那道橙色身影，想了一会儿，卓然转身。
“唉？孟颇，你去哪儿啊？”黑无常看他大步离开，在身后喊着。
“上厕所。”
“……”黑无常噎了噎，“那奈何桥怎么办？”
远远的一个声音飘来：“你守着不就行了。”
“我？唉？我哪行？‘孟婆’你给我回来!”
“孟婆”自然没有回来。黑无常一跺脚，叉着腰站在桥上叹气。
“我一个无常不引魂来守奈何桥像话吗？”他正抱怨着，瞥见还在呼呼大睡的流萤，忽然想笑。
他们刚才这么闹腾，她居然还能稳稳睡着。
想一想，黑无常也真笑了。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属于彼岸花的独特浓香。
黑无常觉得有点呛。
也就在这时，他才意识到流萤为何能沉沉睡着，吵都吵不醒。
这彼岸花的香味，除了他们地府的神仙，旁的神仙长期嗅着有些手软腿软昏昏欲睡的反应很正常。
不像他，每天都到这儿来。闻得多了，早就习惯了。若不是刚才的香气一股脑的袭来，他都快忘了这茬。
“孟婆，孟颇。”黑无常蹲在流萤前面，略带慨叹地说与沉睡中的流萤听，“金元子派来的小神仙，你可得再加一把劲儿呀。”
不远处，孟颇那张熟悉的脸再度出现。黑无常一看，他何止上了个厕所，居然还换了身衣服。
黑无常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他背对孟颇挥挥手，该去哪儿便去哪儿了。
所以黑无常就完美错过了，换了一身黑衣的“孟婆”，看到流萤还倚着桥头睡着时，眼中满满的诧异。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地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