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阑珊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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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如兰跑出王府，就像个无头苍蝇见到医馆就往里钻。可是曼陀罗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大夫求求你了，把曼陀罗卖给我吧，我要拿去救人啊！”淡如兰苦苦哀求终不得果。
“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不听劝，都说了这是镇店之宝不卖的！你若真想买就去阑珊楼，阑珊楼里什么药都有。”坐诊大夫不耐烦的说。
“敢问阑珊楼再哪里？”淡如兰听到阑珊楼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朱雀街最高的一栋酒楼便是阑珊楼。”
“多谢！”
淡如兰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他不知道毒性会发作多久，他只知道一定要救夏安。如果夏安没了，他就真真是孤家寡人了，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可以亲近的人都没有了。
淡如兰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阑珊楼下。
阑珊楼和传言中的一样，一眼望去金碧辉煌。
阑珊楼顶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水晶宫般闪烁；栏杆楼柱上无数的彩绸云纱在微风下肆意飘摇犹如仙宫瑶台；瓦当下的锃亮的铜铃大小不一，不管是大作的狂风还是拂面的清风都会奏起一阵阵美妙的音律，可谓余音绕梁，数日不绝。
可是淡如兰此刻无心欣赏，在他眼里阑珊楼就像一只匣子，里面放着可以救命的曼陀罗。
淡如兰正要走进去时被小厮请到了一边。
“公子，若想进楼请先对对子。”
小厮见他面带疑惑便告诉他，若想进楼必须要有敲门砖。琴棋书画，武艺骑射，不管如何总要有一个拿的出手的东西。
小厮瞧他穿的普通，觉得他除了长得比其他人更好看些应该并没什么特长，那就对个对子吧。
小厮拿出一副卷轴，卷轴上用一手瘦金体写着:“十方宾客来赏九天仙女，八方宝物仅有七分可见，六间上房容得五人四物三件宝，双目不移，一品绝佳。”
是了，阑珊楼是一个在整个中原最奇特的存在。而且从西域到中原，从中原到南疆，仅此一家别无分店。
阑珊楼里有世间最精致最美味的饮食，有最缠绵的烈酒，有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子，有百闻不得一见的宝物，有数不清的财富，有最大的被皇权认可的和外邦来往贸易的权利……总之，这里什么都有，只有你想不到，只有你见不到。
可是，阑珊楼的主人，楚岚山，是个奇怪的人。他给阑珊楼定下了非常怪异或许是非常奇葩的规定。
比如要给女子赎身必须娶为正室；要买女子红夜必须要该女子同意；如果觉得饭菜不可口除非做出比阑珊楼中厨子更好吃的否则必须全部吃完；阑珊楼的客房永远只有六间，里面最多只能进五个人这五个人还都不能全是客人，房间里只放四件东西，床、桌椅、灯烛，房间里只能观赏三件宝物，多了一个都不可以……就如同对联上所说的那样。
可是，没有进过阑珊楼的人都觉得那里也不过只是比一般青楼高档一点，而真正去过的人才知道，那五人四物三件宝到底是何等的奢华，何等的富丽。
正是因为奢侈，正是因为华丽，所以楚岚山经常给门客设下各种难题，而且必须是他觉得不错才能进入。所以小厮才把淡如兰拉到一边对对子。
站在桌前的淡如兰没有拿笔，只是在想该如何应答这个对子。这上联明显在炫耀阑珊楼是如何的奢华，那他该拿什么对答。
可是就在淡如兰苦思冥想的时候一个一直都没有对上让楚岚山满意的对子的年轻人冲着现在人群里并不出众的淡如兰撒火了。
“那个新来的！你就凭你也敢来对阑珊楼的对子？！那我先考考你。阑珊楼里灯火阑珊，不容尘埃。”
淡如兰正心急，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通明阁中灯火通明，病者难耐。”
一句下联淡如兰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结果意外的发现他想到阑珊楼里的下联怎么写了。
“十万火急望求九转金丹，八方遍寻皆曰七尺阑珊，六亲无靠盼他五牵四挂三日好，双肩来挑，一生操劳。”
这副粗糙的下联一出，立马被送到楚岚山的桌案上。楚岚山看过无数的下联，吹捧他的，夸赞他的，爱慕他的，炫耀自己身份的，显摆自己财富的，或许是委婉说明有求于他的等等等等……可是从没有这么直白的，直接就说明自己需要什么，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楚岚山最大的缺点是好奇心重，最大的优点也是好奇心重。所以此时此刻楚岚山下令了，他下令去请那位原作过来小叙。
淡如兰从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顺利进了阑珊楼，被请去喝茶。
刚一进门楚岚山就开口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淡，草字如兰。”淡如兰行了同辈礼，并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低微的位置上。
“你要什么？”楚岚山看着这个平辈礼心里很诧异，他居然不怕自己。
“曼陀罗。”淡如兰的回答很利落。
“可以，不过你要拿去做什么？”曼陀罗楚岚山有很多，他曾去西域游历的时路过一片花海，觉得那花很漂亮，接着他就出现了幻觉，于是他就移植了一些放进了自己的花圃里养着。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中原稀缺的曼陀罗，既然物以稀为贵，那他也就不用拿出来自贬物价了。有钱不赚？他还没傻到这种程度。
“救人。”淡如兰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阑珊楼的主人，并不打算和他多说些什么。
“你很奇怪，也很厉害。居然敢在没人介绍的情况下一个人来阑珊楼。”楚岚山笑眯眯的说着，同时还围着淡如兰走了一圈仔细打量他。可是他发现淡如兰站的笔直如同松柏，而且回答问题也是不卑不亢。这是个人才么？为什么他楚岚山没听说过？
“我可以把曼陀罗给你，但是……”
楚岚山想卖个关子，可淡如却兰立马把怀里放着金叶子的盒子拿出来:“我不知道这些金叶子够不够，如果不够我可以再筹钱，只是请务必先把曼陀罗给我。”
楚岚山勾起嘴角笑的戏谑，他心想，这个淡如兰是终于绷不住了么？真是能装啊。
屈屈八片金叶子，那对富甲天下的楚岚山来说，比九牛一毛都不值。楚岚山笑的直不起腰，甚至边笑边说：“哈哈哈，你真的以为几片金叶子可以在这里换走什么吗？这几片金叶子，连打赏这里的一个最普通的下人都不够。”
“我知道，我很穷，我没有钱。如果没有娘娘赏赐的十片金叶子，我也不敢来这里。可是我真的需要救人，他是我的小厮，因为我他中了搅肠纱，他很痛苦甚至会死。我有过那样的体验，我是一心求死，而他还想活下来，他对生活还充满希望，我不能看着他就那么疼死，不能让我最后一个可以信赖可以亲近的人离我而去。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淡如兰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他是真的想改变，可是残酷的现实一次又一次把他那一点点残存的希望碾碎，碾的灰飞烟灭。可是他有夏安，有春草，有他们的笑颜和对他的信任，所以他没有离开和放弃的理由。
“嗯，或许这是个真的很感人的故事，可是我很好奇。一个三品大员的嫡出长子落魄于此，你家的嫡庶之争是有多残酷？你是有多无能？据说你长这么大一次家门都没出去，你是怎么找到阑珊楼的？你又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踏进阑珊楼？”
“五音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眼盲。可是在下来此只为了求药，不为其他，所以不在乎就不会关注。”
“听上去是有点道理。你从写给我对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知道你从哪来，你的身世，你的一切，啧啧……一张纸都没写满……你的人生还真是无趣的紧呢……”楚岚山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继续说，“曼陀罗我已经送去王府了，这会估计已经做成汤药了。这金叶子，我实在看不上眼，你拿走吧。”
淡如兰觉得有点转不过弯，这个地方不是挥金如土的销金窟么？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让自己离开了？还分文不取。
“我的报酬不是金钱是你。我要你以后随叫随到，别害怕，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只是想找个人喝酒罢了，你这样的人我头一回见，我挺喜欢你。”楚岚山说完摆了摆手，“回去吧，我要找你的话，你在哪都跑不掉。回见咯，香香送客。”
楚岚山说完，一个名为香香的女子就出来了，那身材，那面容惊为天人，可惜，淡如兰没那艳福。香香刚站他边上他就呆若木鸡，满脸通红，看的楚岚山又是一阵大笑。
淡如兰被这么一笑就更不好意思了，往左迈了半步和香香保持距离，走到出门时候淡如兰给了香香两片金叶子，并行礼说了一句，有劳姑娘了。
等淡如兰回到王府已经下午了，夕阳的余晖映红了大地，淡如兰踏着夕阳从侧门进了王府就直奔了通明轩里自己的房间，夏安已经安稳睡去了，府医说没问题了，往后几天只能吃稀粥和汤品。
“公子，夏安已经没事了，其他事情春草已经安顿好了。公子不必担心了。”春草凑过来告诉淡如兰今天一天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也好，就让夏安睡在床上吧。我睡那里。”淡如兰指了指旁边的矮榻。
“是，公子。”春草从不质疑主子的命令，更何况淡如兰这里本来就没地方可住。
“先帮我更衣束发，我去跟王爷请罪。”淡如兰做事一板一眼虽然看起来很迂腐，但是就是让人挑不出错误。
“是。”
更衣洗漱以后淡如兰就让春草去通报。见到展明堂之后淡如兰就跪下请罪，弄得展明堂一头雾水。
“淡先生这是何意啊？”
“如兰刚进府就在王府里胡来一通，还请王爷赎罪。如兰不是要随意乱跑，只是人命关天……”
淡如兰话还没说完，就被展明堂打断：“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不用本王宽恕，你本就无罪。你不是本王的奴才，也不是本王的属下。你没有和本王签订任何契约，也就是说，你是自由的。但是嘛……”
淡如兰本来要站起来了，一听这个但是，噗通一下又跪下去了。
“哈哈哈，你胆子也太小了。”江王妃笑着说。
“但是你闹得动静太大了，我家轩轩差点都要进宫给你找曼陀罗了。”
“如兰有愧，如兰……”
“好了王爷别吓他了，如兰快起来坐吧。夏荷上茶。”江王妃是个爱笑的女人，虽然眼角眉梢爬上了细纹但是依旧遮掩不了她曾经的芳华。
“谢娘娘。”淡如兰行了礼，坐在下首喝了一口热茶回神。
“其实你不必害怕，你是自由的，更是轩轩的表率。可以成为白霓王朝最受宠爱世子的表率，说明你是最优秀的，你又在怕什么？”
听了展明堂的话淡如兰想了很久，是啊他又再怕什么呢？他要钱没钱，烂命一条，他怕什么啊？他连阑珊楼都敢闯，连传言中性格古怪的楚岚山都不怕，他在王府又再担心什么？
是了，他担心自己的一言一行惹怒了王爷，让王爷不喜，把他再次赶回淡家那个无底深渊。他什么都不怕，他只是怕回去，所以他才再三小心，再三谨慎，只为不回到那个恐怖黑暗的地方。
“王爷，如兰什么都不怕。”
展明堂笑了，他明明看到淡如兰脸色惨白，怎么可能是不怕的。
“如兰是什么都不怕，但是如兰又什么都害怕。如兰怕被王爷不喜，如兰怕被王爷赶回去。”
展明堂突然想到他去送谢礼的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一脸无所谓的笑颜，浑身的冰冷的水，刺眼的鲜血……他到底才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一个父亲都等于不存在的孩子，一个孤独却又自强的孩子。
“别怕，若是你真的想有一番作为，你就该什么都不怕。大男人生于天地间，若是前怕虎，后怕狼，有什么出息？人要活就要活到极致。”
论极致从没有人活的像展明堂那么嚣张霸道，所以展明堂说这句话根本就不用谦虚。
“活到极致么？”淡如兰有些理解不了，不是有人说人生的追求应该是中庸之道么？
“只有活到了极致，才可以无所畏惧，张狂到不可一世，或低调如翠竹常绿，平淡却不平凡。这样你才能找到你自己要的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当然中庸之道，本王也是如此啊。如今九子夺嫡，本王便是因为不偏不倚的态度，我行我素的风格才能怡然自得也。毕竟，本王要的是全家喜乐，一世随和。淡先生，你要的是什么？”
“我要自由，绝对的自由。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去完成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那么本王明确的告诉你，你已经得到了绝对的自由。毕竟这是皇权至上的世界，你老子再大，也大不过本王。”
“那……我想要出人头地，不为别的，只要大家知道有我存在过，知道淡如兰不是草芥，这样就够了。”淡如兰说的很激动，因为展明堂给他的启示很不平凡。
“这样的话，那你还得加油哦。淡先生，你已经是轩轩的先生了。”
展明堂最后一句话似乎有所指，但是淡如兰并不喜欢。因为他从没有想过要靠一个孩童往上爬，哪怕他是白霓王朝最尊贵的世子殿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阑珊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