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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政见不一 ...

  •   淡如兰刚上任就和自己的右都御史有分歧,而且这个分歧主要还是因为两个人不平衡。哪里不平衡呢?官职不平衡,心理不平衡。
      淡如兰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事,右都御史上窜下跳的想制造一些事件想把他拉下来。
      白霓王看在眼里却闭口不言,他到要看看这个凭着几副画就能爬到这个位置的年轻人有些什么手段。
      盛夏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朝时还艳阳高照,下朝时就雷雨交加了。
      “大人,这么大的雨,轿子不好走啊。”周海桐的小厮周福在他旁边小声说。
      淡如兰很适时的走过来,很和气的说:“周大人,若不嫌弃可与在下同行。”
      周海桐心里计较一番,最后还是很得意的答应了,心想这个年轻人终于知道服软了。便跟了上去,与淡如兰同车而行。
      淡如兰的马车里装饰的极其素雅,而且非常舒适宽敞,走在路上也极其稳当。
      周海桐舒服的坐在一边,还想着淡如兰一旦开口和他说话,他就要好好敲打敲打他。可是这一路上,淡如兰上车就睡,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周海桐心里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无处使的感觉。
      到了府上后小小很贴心的提醒周海桐该下车了。
      “那淡大人他?”
      “我家大人还要去元帅府,老太爷让他回去吃饭。”
      “诶?!哦。”
      周海桐下了马车郁闷的在府门口站了很久,这算是个什么事?!
      周福看出自家主子不爽,这才小声提醒:“大人,淡大人是在敲打你呢。”
      “什么?!”周海桐说着就要发作被周福眼疾手快的给拦了下来。
      “大人大人,别激动。您仔细想想,今日他为何让您上他的车?这是在显摆他的身家。这上车又不跟你说话,走到了又说要去元帅府吃饭?这是摆明了是说自己是开国元帅的外孙,您啊,开罪不起。您若还是想不开,着眼看看那淡天高的下场,如今淡府犹如一副空壳,什么都没有了,以前那淡天高可是请您一块喝酒的啊,现在呢?所以这淡如兰,咱们不惹也罢。”
      周海桐冷哼一声背着手进了门,淡如兰,你等着!
      “大人,醒醒,到元帅府了。”
      “嗯……”
      淡如兰在马车上换下朝服,穿了一身轻快的短打这才进了府。
      周老爷子正在打拳,就看到淡如兰顺着回廊走过来了,便叫他:“哟,这不是我大外孙子么!怎么来也不说一声,是不是想外公了?”
      淡如兰轻轻一笑看着对面给周老爷子送茶水点心的舅母说:“想舅母的手艺了。”
      周老爷子一听笑骂:“臭小子!萍儿,一会给我孙子多加几个菜,对了,还有擎苍不是闹着要吃冰糖肘子么,让厨子去买两个肥的,擎苍正长身体不能亏着咯。”
      周柳氏笑着应了,还顺道拐走了淡如兰。
      淡如兰跟着周柳氏来到一边:“舅母,何事吩咐?”
      “你妹妹前阵子在灯会上,认识一位同姓周的公子,这同姓不能通婚,可是舅母又拗不过你妹妹,你好歹帮舅母问问那是谁家公子,也好替舅母掌掌眼。毕竟……你舅舅不在朝政,舅母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抛头露面,这又是京城,舅母怕给你落下话柄。所以……”
      周柳氏小心翼翼的一番话语让淡如兰听的极其窝心,他妹妹可是元帅的嫡亲孙女啊!要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如今却要因为他在朝让家里的妇孺如履薄冰。
      “不知舅母说的那位公子如何称呼。”
      “姓周……叫……叫……”周柳氏似乎并没有记住他叫什么,旁边的丫鬟提醒了一声才想起来:“对,叫周南星。”
      淡如兰点了点头:“好,我会记着去问的。”
      “那就拜托你了,兰儿,一定要帮舅母查查清楚,那户人家到底如何。”
      淡如兰点了点头应了,周柳氏见女儿的婚事或许有了着落就放下心来又恢复了以前的从容端庄。刚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衣袖被拽住。
      淡如兰拽住舅母的衣袖低着头开口有些腼腆:“舅母,我想喝鲫鱼汤。”
      周柳氏笑着温柔的摸了摸淡如兰的头:“兰儿是想娘了吧?别着急,再等几个月姐姐就回来了。”
      淡如兰轻轻点了点头引的周柳氏一阵轻笑:“一炷香之后来厨房找我,舅母给你熬鱼汤喝。”
      “嗯。”淡如兰应了一声就离开了,周柳氏看着这个腼腆内向的大男孩,心里一阵阵的心疼。
      谁家的娘亲不疼儿。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她家擎苍落到这步田地,哪怕只是一天,她也会伤心难过。更何况这样的苦日子他过了快二十年。
      “苦命的孩子啊……”
      “夫人可是心疼了?”
      “你没做过母亲,又怎么会知道我此刻心里所思所想。罢了,去吩咐厨房去捞几条鲫鱼来,要新鲜的。”
      “是。”
      淡如兰离开后兜兜转转来到池塘边,看到几株开的正好的荷花便想摘了回去,刚要伸手就被拦住了。
      “停停停!!!别动别动!没看到我家小姐正画画呢么?”一个刚入府的小丫鬟拦住淡如兰,一脸娇蛮。
      “瞎了你狗眼!见了表少爷还不跪下!”姣丽的贴身丫鬟浣纱一脚踹在那小丫鬟腿窝,把她踢的跪在淡如兰面前。
      “表少爷……是奴婢有眼无珠冲撞了表少爷,还请表少爷恕罪,还请表少爷恕罪。”
      被她们这么一闹淡如兰也没心思摘花了,转身就走。
      “表哥!表哥表哥!你来了我就不着急。”周姣丽想想拽淡如兰的袖子,却发现他今天穿的短打,只好尴尬的收回了手。
      淡如兰瞥了姣丽一眼:“你又要干什么?”
      “呃什么叫又啊……小妹我想请你帮我画个画,我请的画师都画的不如意,你帮我画吧,你画的最好了。”
      “刚下了雨,我手疼滑不了。”
      “表哥……”姣丽再不管了抓住淡如兰的手晃啊晃的撒娇,“表哥你最好了嘛……表哥……”
      淡如兰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摊在周姣丽面前。
      “诶?这是要干什么?”
      “我给你画画,你给我做一双兔皮锦缎手笼。”
      “没问题,只要你肯画,别说一双,十双都行!”
      淡如兰来到画案旁边,小小伺候着给他换纸、洗笔、磨墨。
      “姣丽,你坐在岸边别动。”
      淡如兰看了看荷塘和坐好的妹妹,开始下笔。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一副荷花少女图跃然纸上。怒放的荷花,娇羞的少女,互相呼应,相得益彰。
      “哇,我就说了,表哥比那些画师画的好嘛!”
      淡如兰放下笔拿了浣纱递过来的团扇轻轻把墨迹扇干:“画画好了,落款怎么办?”
      “表哥,就落你的名字就好。你的画现在可是千金难求啊。”姣丽十分狗腿的拿着自己的团扇给淡如兰扇风。
      淡如兰换了一支笔落下自己的名字和那个一成不变的兰花记号又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简直太好了,浣纱等墨干了你就送去装裱,一定要精细啊。”
      “是,大小姐。”
      “大人,去那边靠一会吧?”小小说罢便扶着淡如兰坐到一边的树荫下,拿了折扇给他扇风。
      淡如兰一早上没吃饭,又伏案作画一个多时辰,这会饿得前心贴后背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腿软的站都站不住。
      周姣丽欣喜之余看到淡如兰被扶到树荫下,赶忙跑过去:“表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别跟外公说。”
      淡如兰坐在树下,满脸都是虚汗,小小急得不行,又怕自己一松手淡如兰就倒过去。
      “大小姐,你这里有没有吃的东西?大人这气血亏损的厉害,需要吃点东西。”
      元帅府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吃的。马上就走丫鬟端着一盘子绿豆糕过来。
      小小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直接拿了一块捏成碎末一点一点喂给淡如兰。
      几块绿豆糕下肚,淡如兰的眼睛里才有了神采。
      周姣丽怎么见过这样的淡如兰,当下就拿着帕子抹眼泪了。
      小小见淡如兰缓过来,轻轻把他松开让他靠在树根上:“大人,好些了没?”
      淡如兰点了点头就要站起来,却被小小给按住。
      “大人别急着起来,再吃点东西,刚才舅夫人说给你熬了鱼汤,小小这会去端,你坐着啊,别动。”小小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淡如兰微笑着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他走。
      小小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独留淡如兰一个人在那里。
      “表哥你吃这个。”周姣丽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来一块阿胶糖喂进淡如兰嘴里。
      “咳……这味道……”淡如兰皱着眉看着周姣丽:“你给我吃了什么?”
      “阿胶糖啊,最补气血了。”
      “哦。”
      淡如兰坐在树下无聊的数蚂蚁,周姣丽顾及男女大妨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看着他,让自己的侍女过去伺候着。
      “大人,鲫鱼汤。”
      小小的声音唤回了淡如兰无聊至极的心神:“你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
      “我怕跑太快汤洒了,你喝什么?”小小说着从汤罐里盛出一碗汤,“大人我喂你?”
      淡如兰瞪了小小一眼,小小委屈的把碗交给淡如兰让他自己喝。
      鱼汤下肚,淡如兰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把这一地狼藉扔给周姣丽的侍女,自己去了厨房蹭吃的去。
      “诶?表哥你也来偷吃?好巧!”
      淡如兰一进厨房就碰到鬼鬼祟祟的周擎苍。
      “舅母,擎苍偷吃。”淡如兰说着就站到自家舅母身后。
      “娘亲我没有!我就是来看看饭好了没,爷爷饿了。”
      周柳氏瞪了他一眼:“这个点,你爷爷还在下棋呢,饿什么饿?我看是你饿了!”
      “嘿嘿……知子莫若母嘛……”周擎苍蹭到母亲跟前撒娇想伸手拽个鸡腿就跑。
      周柳氏一筷子敲到周擎苍爪子上呵斥道:“外面蹲马步去,开饭我叫你。天天不好好吃饭就知道吃零嘴,看我不收拾你。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如兰表哥一半为娘就放心了!”
      周擎苍嘟着嘴乖乖去扎了个马步,顺便极其不满的瞪了淡如兰一眼,淡如兰只当没看见。
      “舅母,我饿了。”
      “别急啊,来尝尝这个丸子味道如何?”周柳氏从锅里捞出来一个肉汁香浓的牛肉丸子放在小碗里给淡如兰递过去。
      淡如兰夹着丸子咬了一口,赞叹道:“味道不错。”
      “娘,表哥都在吃,为什么不给我吃!”周擎苍不满的嗷嗷叫。
      “你表哥身边也没个知冷暖的,吃娘一个牛肉丸子怎么了?!你再说话,今天中午不许吃饭。”周柳氏说着拿了个碗盛满凉水放在周擎苍脑袋上:“顶好别掉了。”
      周擎苍撇了撇嘴极其不满的“哦”了一声。若是目光能杀人,怕是淡如兰已经千疮百孔了。
      “兰儿,来尝尝这个冰糖肘子,擎苍最喜欢吃了,你喜欢吃瘦的舅母就买了瘦肉多的前蹄做的,你尝尝喜不喜欢?”
      淡如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瘦肉送入口中,仔细咀嚼后点头称赞:“入口即化,汤浓味美,舅母真厉害。”
      “喜欢吃,就多回家来,家里什么都给你备着。”周柳氏笑着从肘子上挖下来一大块瘦肉放进淡如兰的碗里。
      淡如兰听到“家”这个字,有些感动,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你看你这孩子,好好的红什么眼睛。以后经常回来就是了,外公,舅舅舅母还有擎苍和姣丽都喜欢你,没人讨厌你,在这也没人欺负你。乖,不哭。”
      淡如兰点了点头,背过身把肉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吃着。
      逆光的方向,眼泪的痕迹就变得更加明显。周擎苍看到淡如兰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肉里又被他一口一口吃下去。
      “表哥,别难过啊,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们都在啊。”
      周擎苍很努力的对淡如兰做着口型,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
      午饭时分,淡如兰第一次给亲手给家里人盛饭。周老爷子喜不自胜,一口气吃了两碗。
      淡如兰和周擎苍几乎是抢着把那盘子冰糖肘子给吃的干干净净。
      这是元帅府的饭桌上最有活力的一次,也是周柳氏的冰糖肘子最受欢迎的一次。
      “今天娘亲做的冰糖肘子最好吃了!都不够吃!”吃完饭周擎苍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说道。
      “那是有人跟你抢了,你才觉得香,平时我给你做也没见你吃的这么干净。”周柳氏一边笑着说,一边给公公奉茶。
      “所以说,这兰儿你还是要多回来,你看你一回来,这府里都添了好多生气,多好!”
      淡如兰落下一子抬头冲着周老爷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如兰记下了。”
      “臭小子,你怎么把我的龙给破了!你这棋艺越来越好了!不行不行,这把不算,重来!重来!”
      周姣丽坐在一边帮忙收拾棋子一边说:“爹,你这个臭棋篓子,还敢跟表哥下棋,还不够让我收拾棋子的呢。”
      周文轩抬手在女儿脑袋上敲了一记:“嘿!你这个臭丫头,有本事你跟我下一把。”
      周姣丽一扬下巴活像骄傲的个小公鸡:“行啊!表哥你给我当军师。”
      “你叫帮手,那我也叫,夫人你也帮我看一局。”
      周柳氏拿着绣绷低头刺绣头也不抬的回答:“你们玩你们的,我才不参合。要不,爹,你和他们玩吧。”
      “好!我来。”周老爷子喝过茶拉着擎苍一块围到了棋盘跟前。
      屋子里充斥着一家人幸福的欢笑。
      周柳氏提议,谁输了就表演一个小节目。
      不一会周擎苍就替他爹打了好几套拳了。
      “不行不行,兰儿太厉害了,咱们得一块想办法,让他去表演。”
      于是周姣丽临阵倒戈,跑去了自己爹爹那一边,就连小小都跑过去。于是在周家一方无数次的悔棋之下淡如兰惨败。
      淡如兰伸手打乱棋盘控诉道:“你们集体耍赖。”
      周擎苍看到反攻的机会来了赶紧就说:“愿赌服输,快表演。”
      淡如兰双手一摊,端坐在椅子上:“我什么也不会。”
      周姣丽和周擎苍对视一笑:“你不表演也行,我这里还有一套新裙子,表哥你可有兴趣啊?”
      淡如兰一听,赶紧让人拿琴来,弹了一首在展王府唯一学会的琴曲小调。
      “魔音贯耳……”
      “不行我要死了……”
      周擎苍和周姣丽很给面子的给出评价。
      淡如兰抓了一把棋子在手里颠了颠:“擎苍,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大珠小珠落玉盘?”
      周擎苍跳来跳去的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你!你要干什么?恼羞成怒要谋杀啊!”
      淡如兰从手里取出一粒白子准准砸在周擎苍脑门,略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放下手中的棋子拿起一个果子吃。
      周柳氏放了放手里的绣活笑说:“你看看你们俩兄弟,真是的。”
      周擎苍蹭过去拽着自家娘亲的手撒娇:“娘,表哥欺负我。”
      “那也是你自己活该!”
      “唔……”
      淡如兰一直玩到傍晚擦黑才回府,都御史府里空空荡荡,淡如兰刚进门就被一个儒生打扮的少年撞了个趔趄。
      小小扶稳淡如兰,怒斥道“你走路没长眼睛啊!”
      “有什么事,找我爹,我爹是右都御史,有钱,有权哈哈哈,没啥事我走了。”
      小小怒道:“斯文败类!”
      “罢了。”淡如兰说罢弹了弹身上的灰,去了自己的自己的院子。
      “大人,这几天,太子和耀王都没有来找你。”小小给淡如兰打了洗脚水顺嘴说道。
      淡如兰自顾自的脱了鞋袜把一双白生生的脚放进木盆里泡着:“不来找我,我倒还乐的清闲。以后就别提了,明日早朝记得帮我打听打听,周南星,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是。”
      第二天下朝,小小告诉淡如兰,周南星是周海桐的儿子。
      淡如兰的脸色当下就不好看了,周姣丽当真是他的好妹妹,招女婿招到都御史府了。
      小小看淡如兰脸色不好就知道这事难办:“大人,下朝回府还是去老太爷那里?”
      “回外公府上,这事得跟舅舅舅母好好说。”
      “是。”
      回了元帅府,淡如兰直接找到周文轩夫妻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这桩婚事怕是不能成。
      周柳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对着丈夫埋怨道:“我就说了你不行,你偏不信,还说女儿眼光好,好什么好!”
      “舅母别急,这右相蔺子豪大人也有一子,名曰蔺斌,为人直爽,你可以去派人打听打听。我和周南星他爹周海桐一向政见不和,他对我有看法也不是一朝一夕,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妹妹至善至纯,我怕她过去受了委屈。”
      周柳氏柳眉一皱手指都快戳到周文轩鼻子上了:“你听听!你听听!”
      周文轩拍了拍妻子的手聊以安慰:“这事,兰儿有心了。舅舅也会注意打听的,这个周南星为人如何啊?”
      “极不如何!纨绔一个。”小小很不满的下定义。
      淡如兰怒瞪他一眼呵斥道:“小小!出去!”
      小小被吓出一身白毛汗,赶紧退了出去。
      “兰儿,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周柳氏看他脸色不对,赶紧就问。
      “是这样,昨夜我回去正巧碰上他,长的倒是周正,不过似乎是喝多了,略有些不羁。”
      淡如兰说话的时候用词极其委婉,但是周文轩也不是笨的,当下就听出来淡如兰看不上这个小子。
      淡如兰如此骄傲至极的一个人,用眼高于顶来说他都不为过。他看不上的人,肯定不怎么靠谱。
      “啧……那就有劳兰儿帮我们再多瞅瞅,家境如何到无所谓,主要是不会欺负姣丽的。”周文轩皱了皱眉头,摆出了父亲的模样。
      “舅舅言重了,我是她表哥肯定会尽心的。那如兰先告退了。”
      周柳氏见他要走便起身挽留:“不留下来吃饭么?”
      “今日还有公务未完,下午过来吧。”说罢淡如兰就带着小小离开了。
      周柳氏叹了口气,绞着手里的帕子:“若是妹妹还在该多好,就是揣着厚脸,把姣丽交给兰儿,我也放心啊。”
      “你这叫病急乱投医,你看看兰儿淡漠的性子,姣丽过去就算不受欺负,也不会幸福啊。”
      “那你说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个出啊!”
      周文轩被妻子堵的没话说,翻了翻白眼喝茶解闷。
      淡如兰回到府里,就看到周南星拿着一副画在炫耀。淡如兰走近一看,那不是他给姣丽画的荷花图么?怎么到了他手里。
      “这副画,可是淡先生的真迹。要知道,淡先生多久没有作画了啊,总算是让我给捞着了!”
      “这副画你从哪里得来的!”淡如兰越看越气,他的妹子怎么可以任人传阅!
      “我我我……我从哪里得来的,跟你有关系么!你谁啊!”
      “我是谁?我就是画这副画的。”淡如兰说着劈手夺过那幅画卷撕成两半。
      “你凭什么撕我的画!”周南星觉得在同伴面前失了面子,便大吼起来,偏头一看自己的父亲正朝着这里过来,赶紧上前告状。
      淡如兰扬了扬手里的画,面若寒霜,冷声道:“好啊周大人,令郎好礼数啊!”淡如兰说完转身就走。
      “你个畜牲!又给我惹什么祸了!”周海桐看着儿子上去就是一脚。
      “我没有,这人上来就抢我的画,还撕成两半。”
      周海桐没多想拽着儿子就去找淡如兰。
      淡如兰正在气头上,心想你敢来我还有怕你的道理?!
      两方都看对方不爽,于是就这么干一场吧!
      “不知大人为何撕了犬子的画?”周海桐一来就兴师问罪。
      “这是我画给舍妹玩的,这么就到了你儿子手上?周大人,这才是你该说的。”淡如兰气的面色铁青,气场比往昔还冷酷三分。
      “什么?!这……这是大人画的?”周海桐从地上捡起画拼在一起看了落款,那上面的确是淡如兰的私印,他是见过的。
      淡如兰起身从他手里抢过画重重的扔在地上:“周南星,你说!为什么我妹妹的画会在你这里?”
      周南星倒是老实淡如兰问他就说:“是她给我的,说是名家所作,让我珍藏。”
      淡如兰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就把这副画让所有人传阅?!你可知道上面画的就是她!”
      “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想让他们看看,我也有淡先生真迹了。”
      淡如兰气的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的说:“若不是她从漠北而来,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什么人见过她,否则凭白玷污了她的清白,你可担当的起?!”
      “我……我娶了她就是了!”
      “你倒是敢想!周大人,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周海桐一听这本来是个你情我愿花前月下的美事啊,怎么到他儿子手里就变了味了呢?还让他凭白落人口实。
      “是下官管教不严,下官这就带这逆子去给大小姐赔罪。”周海桐当然知道能攀上元帅的嫡亲孙女是美事啊,所以想要把生米做成熟饭了。
      “周大人想的太美了!周大人的道歉舍妹可受不起,带着你儿子回去吧。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儿子招惹我妹妹,小心我废了他的狗腿!”这是淡如兰第一次威胁别人,突然发现这种感觉意外的不错。
      “你……”周海桐是想说你敢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无比恭敬的:“下官这就回去。”
      淡如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的直喘,想想不行,又拿着画回了元帅府。
      “表哥回来啦!表哥,谁惹你了?”周擎苍跑过去看着淡如兰铁青的脸贴心的关怀道。
      “把你姐姐给我叫过来!”
      淡如兰还没在他面前发过这么大的火,吓得他赶紧一路小跑去把爷爷爹娘姐姐都叫了过来。
      “兰儿,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发这么大的脾气啊?谁惹你了?”周老爷子上前询问道。
      淡如兰扶着周老爷子做好:“外公你先别管,你坐着。等姣丽来了让她自己说。”
      “等我说什么?”周姣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蹦一跳的进了屋。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淡如兰把那两张残画塞进她怀里。
      “这不是……”周姣丽一看就知道事情败露了结结巴巴的说:“表哥……你怎么知道……”
      淡如兰看着她语气不善道:“你还有脸问!你知不知道,周南星就差把这副画举着游街了!你认识他几天就敢把自己的画像拿出去送人,你还以为这里是漠北么?!”
      周柳氏和周文轩一听也知道兹事体大,脸色也沉了下来。若不是淡如兰说,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好女儿干出这么一档子丢人现眼的事情。
      “周姣丽!你心里还有没有廉耻二字了!为父是怎么教你的!”周文轩气的不轻,拍案而起抬手就打,却被淡如兰给拦下来了。
      “舅舅息怒,这事你们知道就好了。让姣丽自己解决吧。”
      “她?她能怎么解决?!”
      周姣丽此刻无心理会他们在说些什么,两眼含泪的看着怀里的画像,心里又羞又恼,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啊……为什么会这样!还好今天是淡如兰看到了,否则,她的清白就全完了……
      “是姣丽识人不清,是姣丽的错,姣丽再也没下次了。多谢表哥敲打。”周姣丽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哭的稀里哗啦的,她只觉得委屈,她可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就这么被生生掐断了。
      周文轩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凡事三思而后行。”
      “爹我不服!为什么?女儿只是喜欢他。”
      “乖孩子,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子到处都是,改天让你让你表哥给你找个更好的。乖不哭啊。”
      “好……”
      淡如兰看这事算是圆满了这才松了口气,没想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大人!”小小赶紧扶着他,怕他晕过去摔到哪。
      淡如兰扶着他缓了好一会才说:“没事,没事,气急了。”
      “兰儿,你可不敢有事,你若是再气病了,舅母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周柳氏过来顺着淡如兰的胸口帮他顺气。
      “舅母,我没事就是这几天累着了,没睡好又气急,没事的。”淡如兰安慰着舅母。
      而小小毫不犹豫的拆穿:“还说没事,前天给大小姐画画时都晕了一回了。”
      周老爷子坐不住了:“前天?是不是余毒没清干净?还是最近又没吃上好的,凑合混日子?今晚不准回去,就住这里。”
      淡如兰白了小小一眼,应了下来,反正明天休沐。
      于是周老爷子命人把最凉快的西厢房收拾好给淡如兰住。
      周文轩夫妇也带着女儿回了自己的院子,想着这事儿后续该怎么办。
      入夜,淡如兰要沐浴从头到尾都没和小小说过一句话,小小就围在他跟前耍赖。
      “大人,你就理我一句,一句就好嘛……我今天也是心疼你才说的呀,你不能这样对我……”
      淡如兰被他吵得头疼,扬了一捧水花过去:“有完没完了!”
      “大人……”小小被泼了个正着,委屈的跟元帅府看门的旺财一样。
      “外公年纪大了,你这么说不是让他凭白着急么?我到底身体如何你还不知道?”
      “可是……我还是心疼嘛……”小小鼓着脸一脸不高兴。
      淡如兰看他这副模样,心情颇好,趴在浴桶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以后多跟夏安学着点。”
      “哦……”小小拖着长声答应着,拿起洗澡的帕子探进浴桶里:“大人,我给你擦背吧。”
      “好,洗干净点。”
      淡如兰坐在浴桶里的小凳子上,露出精瘦的腰背。小小认真擦洗着他雪白的的身体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大人,你好白,好瘦,从后面看好像个姑娘。”
      “残荷,把他给我扔外面池塘里。”
      “是。”
      小小一看残荷来了拔腿就跑,奈何技不如人,几下就被残荷拎起来了:“大人我错了,错了!啊啊啊!残残还是不是兄弟!啊!!!”
      孤莲伺候着淡如兰沐浴数了数他背上的疤,好心道:“主子,我这有药,专门消疤的,一会给你涂一点?”
      淡如兰摇了摇头一边擦干身子一边道:“免了,你没听小小都说我像个姑娘了,疤一没不是更像了。”
      “是。”
      沐浴过后淡如兰热的也没穿中衣,裹了浴袍歪在美人榻上看书,任那齐腰长发随意披散,两条修长匀称的腿随意的交叠在一起。一个侍女跪在他旁边用篦子梳着他的白发,另一个侍女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给他扇着扇子,还有一个正坐在茶盘前为他泡茶。
      淡如兰此时此刻才真正是一副纨绔模样,身边莺燕侍立,房里纱帐围绕,金兽焚瑞脑,青烟缥缈。一阵清风吹过,拨乱青烟,拂动纬帐,从屋外往里看,人影翩姗,好一副美人出浴图。
      “大人,舅夫人让人送了冰的绿豆汤来。那个擎苍少爷也来了。”
      淡如兰听过起身掀开纱帐出去,浑身上下无一不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这么晚过来干什么?”淡如兰说罢接了绿豆汤坐在桌边喝,丝绸制的袖子随意的滑下来挂在他的手肘处,雪白的小臂上青筋尽显,左臂上的刀疤狰狞可怖。
      “哥……你把这刀疤消了吧……看着怪渗人的。”
      “没想法。”淡如兰用勺子挖起一勺子碎冰和碗底的豆沙喂进口中。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特诱人?”周擎苍用手指了指淡如兰松松挎挎露出胸膛的衣领。
      淡如兰随意的拢了拢衣领道:“我在我院子里旁三外人一个都没有,我诱谁?你么?你敢动我一个试试?仔细外公拔了你的皮。”
      周擎苍一脸郁闷:“我还啥也没说呢,你就把话说完了。”
      淡如兰心情颇好的赏了他一个笑脸:“你还想说点啥?你说,我洗耳恭听。”
      “你!算算算了!我不说了!”周擎苍起身径直走向淡如兰的床随即大咧咧的躺上去:“今晚我要跟你睡,你这凉快还没蚊子。”
      淡如兰端着碗过去极其霸道的说“没门,窗户都没有。”
      “哥……平时都是我姐和我轮流睡,今天本来是该我睡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抢了你的床?”
      周擎苍一听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叨米。
      “那我就偏抢了,回你园里去。”
      “淡如兰你欺人太甚,不要脸!”
      “你奈我何啊?有本事去外公那告状啊。”淡如兰放下碗一脚踹开周擎苍自己躺了上去。
      周擎苍不服扑上去想把淡如兰推开,于是两兄弟就这么在床上打了起来。
      小小守在床边,生怕他们摔下床,然后默默腹诽:别看我家大人平时冷酷无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给他一只周擎苍立马就换了模样。
      对,这个量词就是,一只!
      两兄弟打累了就靠在一起睡了,夜里下雨,西厢房格外的冻人,淡如兰被冷醒,伸手扯了被子给周擎苍和自己盖好然后躺下接着睡。周擎苍感觉到了淡如兰的动作,又往他怀里拱了拱,活脱脱一副小奶狗的模样,惹得淡如兰温柔一笑。
      第二天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周老爷子十分乐见其成,于是院里不是淡如兰被这姐弟俩追着满院子跑,就是淡如兰出了什么馊主意整的姐弟俩哇哇大叫,周文轩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周柳氏可不管孩子们玩闹。
      休沐过后,淡如兰上朝时被周海桐告了一状,理由是不听劝教,不思公务,只知书画玩乐。
      “淡爱卿,你有何话说?”
      “回陛下,微臣上任至今不到半月,周大人与微臣各司其职,互不干涉,说过的话更是寥寥无几所以这劝教从何而来。再者,微臣自小酷爱书画,闲来无事就喜欢画上几笔聊做休闲,又何来只知书画不思公务一说?周大人,你空口白牙的胡乱攀咬,可是因为我撕了你儿子的画你心有不满?若是当真如此,我再重画一副裱了送你如何?”
      淡如兰的尖牙利齿几下就驳的周海桐无话可说。
      “你撕了周爱卿儿子的画?这是为何啊?”白霓王一听就知道,周海桐能参他肯定是有原因,不过这个原因也太轻率了。
      “回陛下,夏日炎炎,舍妹在府里戏水,微臣觉得天真可爱便将其丽影描摹下来送予她玩赏。可谁知不到两天,舍妹便哭着说画丢了,微臣还想着是谁敢偷,回到都御史府就看到周大人的儿子拿着那副画招摇过市,险些毁了舍妹名节,微臣一怒之下便抢来撕了。”
      “却有此事?”白霓王看向都御史府的另外一个官员。那官员怎么敢开罪老元帅的外孙,左相的徒弟,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称是,生怕自己说慢了。
      “那就奇了怪了,闺阁家的东西怎么会传了出来?”这句话其实带着满满的曲解。毕竟白霓王还是很想看了淡如兰的嘴到底有多能说。
      “这事昨日家里已经问清楚了,一个贱蹄子偷偷拿走卖了钱,所以周大人的儿子才会买到这副画的。家里已经家法处置了那个贱奴,事情都解决了。”淡如兰说完转身看向周海桐:“之前在下也是护妹心切,脾气大了一点,在下给周大人赔个不是,毕竟是同僚,闹得不愉快也不好。”
      淡如兰抱了个高姿态,现行道歉,周海桐也只能顺着他铺的路走了,否则他也没办法下台。
      白霓王不得不赞叹,淡如兰太通事故,太会说话了。简直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让人琢磨不透。
      “既然你们两个没什么事,那就退朝吧。”
      下朝之后,淡如兰瞥了一眼周海桐,等人少了后在他耳边低语冷声道:“以后想告我,找齐全了证据再说。今日是我心情好,暂且放你一马,若再有下次,你就自己琢磨后果吧。”
      “你敢!”周海桐咬牙切齿的恨不能咬给淡如兰两下。
      淡如兰丢给他一个冷漠至极的嘲讽眼神:“那你大可放手一试!且看淡某人敢是不敢!”
      周海桐气的面色涨红,看着淡如兰远去的背影又无可奈何,值得灰头土脸的夹着尾巴走了。本来还想借机跟周文轩大学士攀亲的事也黄了。
      淡如兰还没出宫门就没太子的人拉走了。
      “你和周海桐是怎么回事?上任不足一个月就相看两厌了?”太子在花厅纳凉,就顺便在那里见淡如兰。
      “本来相安无事的,他年龄大了,有的事想不开,所以有矛盾很正常。”
      淡如兰这番话说的极其委婉,但是一针见血的点明周海桐思想守旧呆板,总想弄点官僚送礼的那一套。
      “那也难怪你看不上他,不过会不会出意外?你下朝好像还跟他放狠话了,不太像你的作风啊。”太子说着把刚供来的果子往淡如兰那推了推。
      “激将法罢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如果不出意外,他下面会以我和淡天高父子不和来做跳板,然后在案子上下手。”
      淡如兰说完伸手拿了个冰凉的葡萄吃,那从容不迫的样子让太子很无奈,他真的不知道一步错步步错么?
      “那你可想好了对策?”
      淡如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他不像那些史书记载的功臣名将,有未卜先知之能。他所说出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推算,说简单点也就是蒙的。
      所以他很少主动出击,也不在乎对方用什么兵器,使什么路数。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以四两之势,拨千斤之重。这才是淡如兰的风格,他之所以能赢,全凭气势。
      别人想让他着急心慌,他就越淡定从容,然后对方就着急心慌了,对方一着急心慌,他就赢了。
      太子摸透了淡如兰的性子,此时被他气的哭笑不得:“你就不怕一步走错满盘落索?”
      “不怕。”淡如兰回答的干脆利落。
      太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还真是……本宫见过最无畏的人了。”
      “不是无畏,是无所谓。草根我吃过,珍馐我也尝过,麻衣草鞋我穿过,绫罗绸缎我也戴过。即便身死也无所记挂,也无人挂记,所以无所谓了。”
      淡如兰的话语里透露着满满的寂寞与孤独,让太子有些不舒服。
      “那,无烟呢?无烟你又怎么办呢?”
      “若我当真身死,他也也远在漠北,等他知道我死了,估计也没什么感觉了。所以,没必要想那么多。”淡如兰说话的时候是偏过头看着天的,他不想让太子看到他眼里浓的化不开的失落。
      “你真残忍,对自己这么狠。”
      淡如兰抿了抿嘴像是苦笑:“如果不下雪,兰花就不开花。”
      “本宫看你累了,回去歇息吧。”
      “微臣告退。”
      淡如兰回府后什么都不想干,心里酸涩的难受。
      “大人要用饭么?”
      “等我睡一会起来再吃吧。”
      “是。”
      淡如兰这个人躺在床上想白马无烟,他不知道该想他些什么,但是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他的脸,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星★韵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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