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AT]絮语》潇湘竹叶

1、01

　　从古堡的窗户望出去是无尽的荒野。时近黄昏，衰草连横。朗普斯金站在窗前，灰色的眼睛没有神采，也看不出情绪。那个穿着斗篷挎着竹篮的背影已离去很久。
　　——“你相信我会回来吗？”
　　——“当然不。我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啊，他再也见不到她了。谁会回到他这么一个怪物的身边呢。她又不傻。
　　可是，为什么还要留着一丝念想。
　　太阳又西沉了些。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黑点渐渐地靠近，看得出是个人形。穿着斗篷，挎着竹篮，竹篮里装满了稻草。
　　朗普斯金发愣的时候，那个人影似乎又近了些。现在可以看出那是个女人，披着灰绿色的斗篷，帽子底下露出深棕色的长发。她的步伐有些跳跃。快要进入庄园的时候，她似乎抬起了头。朗普斯金从窗户边上跳开，又愣了一会，飞也似地冲下高塔，撞进大厅，跌坐在纺车边。来不及喘气，厚重的大门已被推开。
　　“你可回来了，”朗普斯金说，语气平平的，听不出悲喜。“我都没有稻草用了。”
　　深棕色头发的少女将竹篮放在长桌上，摘下斗篷，歪着头，很无奈地笑了一下。她本来并不算什么美人，但是眼神极其清澈，笑起来的样子更加富有魅力。“我可没打算回来。”她偏了偏脑袋，满不在乎地嘟着嘴，抱起篮子，走到纺车边蹲下。
　　“承认吧，”少女抬起头望着他，大大的蓝眼睛充满调笑：“我回来了，你很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啊。”朗普斯金一面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一面又忍不住偷眼去看。少女又笑起来。这一次她的笑包含了些许宠溺的意味。那么明媚，晃了他的眼。向来以“怪物”自居的朗普斯金很不习惯这样的目光。但不得不承认，他很高兴。
　　“呐，”她用力将稻草塞进纺车里，“你还欠我个故事。” 她并不起身，只抬起头，狡黠地望着古堡的主人。朗普斯金又梗住。他想起来，他叫她去买稻草之前，说过等她回来就给她讲讲儿子的故事。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她会回来——即便现在，看着她如此清晰的影像，他仍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似是感知到他的怀疑，少女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将手放在他的膝上。她的手很软，很暖，很真实。朗普斯金又呆了。
　　“他的名字是贝尔凡尔。他走了，离开了我。就这样。”沉默良久，朗普斯金涩声开了腔。小贝是他心中永远的痛。那天夜里，小贝找到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告诉他他可以安全地抛开不属于他的力量，告诉他他们可以去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可以组建一个正常的家庭。可是最后那一秒他退缩了，他握着赋予他力量的匕首，松开了小贝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永远记得小贝落入传送门之前绝望的眼神。他最爱也最信任的父亲，为了一把匕首，抛弃了他。他为了一把匕首，抛弃了他最爱也是唯一爱着的儿子。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再爱你，你也没再爱过什么人了。”少女伏在他的膝上，若有所思地喃喃。她说得不错。从那以后，朗普斯金的生活彻底与爱绝缘，他不去爱也不被爱，黑暗和孤独吞噬了他，直到……直到那次交易之后，少女跟着他来到了阴森森的城堡。
　　“你到底，为什么回来了呢……”他弯下腰，直视少女的眼睛。他明明放她走了。她为什么要回来呢？怎么会有人留恋这个鬼地方……少女忽然直起身子，闭上眼，向他靠近。
　　死寂的灰眼睛映出少女不断放大的柔美的轮廓。温软的唇瓣碰上铁青的僵硬的唇。朗普斯金瞪大了双眼。她……在吻他？世界瞬间寂静，似被抽离了一切知觉。他甚至忘了呼吸。而在这短暂的空白之后，朗普斯金感受到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
　　有什么在变化。但他的思考能力还没有回来。少女已兴奋地嚷起来。“真的有用啊！”她说，“快，再亲我一下，真爱之吻可以解除一切诅咒！”
　　诅咒……诅咒！朗普斯金突然恢复了理智。原来，这才是她回来的原因，想要解除他的力量。他多么天真，以为她真的会对他，对这个怪物动情。
　　“说，是谁指使的你？——皇后，是不是？你跟她是一伙的。”他拉开镜子前的幕布。瑞金娜，他的学生，一直想要胜过他，所以找人合伙演了这一出戏。
　　“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少女也十分激动。“我……”
　　“因为没人——因为永远，永远，不会，有人，爱我！”朗普斯金绝望地嘶吼着，将少女丢进了地牢。爱……爱？我是亲手葬送了生命中唯一光明的人，谁会爱我，谁能爱我？
　　盛怒之下，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碍眼。朗普斯金抓起手边的东西，一件一件，狠狠地摔到墙上。瓷器碎裂，发出脆响。
　　手指被什么扎了一下。朗普斯金低头看去。是一个缺了口的杯子。他想起来，那是少女来到城堡的第一天，被他一句不合时宜的笑语吓到，失手摔了杯子。那时她的眼神如一头受惊的小鹿，却还故作镇定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