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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难为情 ...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遥远的东方艰难的漫出一丝暗芒时,行驶了一夜的马车这才缓缓的在林子里停了下来。
      “凤爷,到了。”隔着厚厚的幕帘,赶马的中年男人低声道。被主子派于此人身边伺候已五年之久,虽然此人性格怪异下手亦毒辣非常,可时间久了到底也摸清了一些东西,例如此人对阳光以及人群极其的厌恶,可是此次却不知为何突然要日夜兼程赶回黄淮,虽然疑惑,但是多年的习惯让他在这个时候没有多嘴过问一句。
      而这时,车内的男子才极其缓慢的睁开眼。
      那不是一双普通人的眼睛,那双眼极黑极冷,黑若永夜不含一丝光泽,冷如极地的寒冰仅一瞥便是渗人的阴涔。
      而那人......
      随着一阵诡异的寂静,厚重的帘子被轻轻的揭开,此时天色尚暗,也正因为如此,那暗暗天光里掀开帘子的手愈发显得苍白而骨节分明。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风璞黄泉灯燃起的第三天。
      手,倏的握紧,自得到风璞要回到黄淮的消息后不知为何他就心怀不安,而三天前燃起的黄泉灯似乎是要验证一般......
      黄泉灯等黄泉,勾魂来青灯燃!
      正是人死灯燃!
      他不知风璞到底是遇到了何种变故,竟然能让他在黄淮死于非命!
      只是......
      走下马车,看向远处的眼里看不出半分杀意,凤箜的周身却渐渐漫出了莹莹绿雾。虽然收下这徒弟只是因为师弟死前的乞求,但是那风璞好歹也是个令他都不怎么讨厌的徒弟。闭上眼,以南疆特有的方式寻找他想要的气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动了他凤箜的徒弟,总该是有满门皆殇的觉悟了。
      翻腾的情绪汇聚于胸口,那压抑着的沉闷让凤箜的呼吸都不易察觉的一滞,虽然不懂胸口里冲撞不停让他难以承受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毁灭的欲望却是第一次如此的强烈,强烈到让他想要撕裂自己的躯体,强烈到让他甚至想要抹平整个天地!
      眼睛注视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凤箜的压抑的放慢了脚步,不急,他有足够的时间,足够让他不在看到那人时就失去理智的时间。
      ..
      静静地坐在墓碑前,将手里握着的厚厚一叠信笺一封一封的递入眼前的火盆里,茹姬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手里的东西是长宁,不,是楚桑硬塞给她的,让她给武淄衣看看的。
      是的,这是三年里风璞送回黄淮的所有信件,所有想让他喜欢的女子看到的字句。而这些,却从来没有机会映入那人眼里,至死都没有。
      火焰急切的舔过递过来的信笺,仿佛想要从茹姬手里夺走风璞的每一字每一句一般的冲动。仿佛是想要补回这三年风璞缺席的时光一般,那么热烈,那么疯狂。静静的望着火焰后隐隐绰绰模糊不清的墓碑,茹姬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苍凉。
      “我恨你,武淄衣。从你的名字第一次从风璞口中吐出的时候,我就无法控制的恨起你了。我一直在想,你会是一个怎样的人,该有多美该有多聪慧才能让风璞那样深爱着你。”哪怕三年里未曾有过半分消息,哪怕对她存有一丝爱怜,而这些东西依旧没有冲淡半分风璞对她的感情。
      “服侍公子的三年里,我一直以为没能让他爱上我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觉得是我不够出色所以才输给你。”将手里厚厚的信封一把扔进火盆里,拍了拍被飞灰沾染的衣袖,茹姬注视着眼前小小的土丘不自觉的苦笑了一声。是的,输给,她曾经以为风璞不要她是因为武淄衣明珠在前,可是......
      “现在看来,我只是没能赢了公子。”赢不了那样深爱着另一人的风璞,赢不了那样执着的风璞,赢不了,根本赢不了。
      “茹姬,你只是迟了。”
      侧眸,看着凭空出现的青衣女子,听着对方第一次平淡到哀戚的声音,茹姬敛眸惨淡一笑。“或许吧。”或许只是因为她迟了一步,所以,他愿意与之生死相随的人不是她。或许只是因为她出现的太晚,所以,他爱的人不是她。
      脸上是不变的从容微笑,女子望着眼前同她有着七分相似的茹姬,嘴里习惯性的想要讽刺些什么,颊边却忽然掠过了一抹冷意。
      “母亲,你恨我吗?”恨她放弃了姚如霁的人生,恨她毁了她的生活,恨她,亲手杀了她。转身走向来时的路,茹姬的声音轻轻的,但她知道,身后那人必然能够听到。
      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茹姬只一步一步的向前,直到衣角擦过最后一株细竹耳畔才响起那人的回答,坚定却温柔到令人想哭的回答。
      “我现在只恨我没有力量保护你。”
      轻笑,仿佛放下了一桩格外沉重的心事。茹姬美丽的瞳眸静静的注视着那停在水畔的小小画舫,也就没有看到身后那个渐渐变得透明的女子泪流满面的笑容,也就没有看到那从林间突然出现的两个男子望向她时,恭敬的眼。
      走近水畔,不等茹姬开口画舫里便走出一个男人,看着对方脚尖于画舫上轻轻一点便越至眼前,茹姬不自觉的就后退了一步。
      “小姐。”利落的单膝跪地,男子恭敬的称呼让茹姬冷淡了表情。
      “莫再唤我小姐,姚家的大小姐早在十年前便死于前往京城的路上。茹姬仅仅只是大姚的一个舞姬,哪有资格让姚将常枯称之为小姐。”
      “小姐永远都是常枯的小姐。”低头,单膝跪地。常枯以最平淡的语句陈述了自己对面前女子刻骨铭心的忠诚。
      定定的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男人,茹姬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常枯,公子死了。”
      没有在意男子猛然抬头时脸上震惊的神情,茹姬只静静望着看似平静的水面,不自觉的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大姚军师风璞已死,茹姬自然相随。”她知道,以姚安的才智必能为风璞的死亡安排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再多一个茹姬也不过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
      “小姐!您是大姚的公主,怎能为了一个风璞弃大姚弃姚安少爷于不顾!”
      注视着常枯激动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茹姬却想要轻笑。“那么常枯,就请你替我看着姚安。替我看着他,看着他君临天下。”
      “小姐!”依旧是着急的想要劝阻茹姬模样,但茹姬却不再理会常枯,只注视着画舫上的老翁,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牧伯,烦劳您回去通知姚安一声,茹姬自此居于黄淮,让他莫扰此地清净。”语罢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深深的叹了口气,望着茹姬疑惑的眼神,老翁只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我不阻你留在此地。只是,带上你的琴。”
      仿佛想到了什么,茹姬勾起唇角笑的悲凉。是的,还有她的琴,突然发生这么多事她都差点忘了她还要为公子再弹一曲秋风词。再弹一曲,秋风词。
      “虽然牧伯如今只是个无能的糟老头子,但是牧伯可以以性命向你保证,从今以后,姚再无茹姬。”
      “多谢牧伯!”
      无力的看着茹姬从牧伯手里接过沉重的古琴,常枯绝望的握紧了双拳。
      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常枯,茹姬的表情略显复杂,她知道常枯是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她在整个天地间唯一可以信任且绝对不会辜负她的信任的人,可是......
      伸手扶起了还跪在地上的常枯,茹姬转身,宽袖于常枯指尖短暂的擦过,不等对方察觉心口那浅薄的触动便消失不见。信任又如何,他不是风璞,而她,只要风璞。就如风璞,仅求淄衣!
      弱水三千,璞仅取一瓢饮。
      若此瓢尽洒,公子何饮?
      何须饮,不过水尽人亡罢。
      眼前似乎又是风璞轻笑的脸,茹姬抿唇眉眼如画。公子人亡,茹姬心亡。如此一来,听着可是般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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