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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余里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期间迷迷糊糊地听到隔壁传来谈话声,她也没做什么反应,只是翻了个身,撅着屁股继续沉睡了下去。

      等到太阳晒到了后背,余里才慢吞吞地起床,胡乱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眯着眼睛站在镜子前发了好一会的呆,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过了好一会,抬起手随意地把头发盘了起来,绑了个慵懒的丸子头。
      楼下传来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余里这才想起来,刚来这个县城时有看到街尾的十字路口有搭摩托车的地方。数了数口袋里还剩下40多块,简单洗漱完过后,背起双肩包下楼把房给退了。

      云南夏季中午街上的太阳很是毒辣,余里口里咬着个从路边早餐店买来的奶黄包子,沿着道路两旁铺子阴凉的屋檐下慢悠悠地走着。脚底的泥鞋已经没法看了,她也不在意,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尚未干的雨水坑洼里。

      昨晚的雨衣已经晾干,被她塞在了背上的背包里,背包鼓囊囊的,倒显得她的身板柔弱了不少。余里身高虽有167cm,但人很是纤细,偏又喜欢穿松松垮垮的衣服,宽松牛仔裤黑色背心和薄外套就这样往身上一套,漏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随意得又过于性感了些。

      路过昨天的那家面馆,不经意地往面馆旁的窄巷里一瞥,余里顿时愣住了,从嘴里掉下的奶黄包被她慌慌忙忙地在半空又一把捞了起来。
      她看见昨晚突然出现在宾馆的中年警察又突然出现在这隐蔽的窄巷里,嘴里叼着半根香烟。但这并不足以令她惊讶,令她惊讶的是站在中年警察对面、放松地靠在墙上的另一个男人,中年警察呼出的烟雾朦朦胧胧的盖住了男人的脸,但余里认得那高大的身影,以及身上那一身干练的黑。
      周山。

      “......搞什么啊?”余里挠了挠头。
      中年警察不知说了什么,随后又拍了一下周山的肩膀,周山还是斜靠着,只是点了点头。

      昨晚两人明明还剑拔弩张水火不容,不到一天之后居然悄咪咪地达成了某种不见得人的协议。余里的脑子里刹时窜过了港片上□□大佬跟警察上演黑白道的精彩情节,有些讶异,觉得遇上周山后什么事情都来得太过突然。
      想到差点跟一个□□大佬就这样走了,还恬不知耻地勾搭人家,她觉得自己脖子上肯定装的是个狗脑袋才会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
      她把奶黄包狂塞进嘴里,想填满自己胡思乱想的狗脑袋以及堵住源源不断几乎要冲出嘴的好奇。

      窄巷里的两人似乎谈完了,正欲转身往巷口走来。余里左右望了一下,快速闪身躲进了面馆门前的纸箱堆里。余里蹲在纸箱后,背包拖着地,手里捏着吃完包子后剩下的塑料袋,想着等下直接往街尾十字路口走去,也不管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好不好奇了,既然人家叫她走,她就走得潇洒一点,各回各家。

      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哪知刚想起身,头顶上突然压过来的黑色身影惊得她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她僵硬地抬起头,看见周山那张刚毅但好看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周山,嗨。”余里就这样坐在地上对着周山尴尬地摆了摆手。

      周山一手撑着胳膊肘,一手扶了扶额头,“你先起来......”

      余里手撑着地上,站了起来,高了她不止半个头的周山站她身前竟然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周山你多高?”

      周山:“......”沉默了半晌,才答,“一米八八。”

      余里保持着哦的嘴型了然地点了点头。

      周山往后退了一步,才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余里唔了一下,总不能说是因为她睡过头了吧。
      只能模糊地回答:“我马上就走,前面就有搭摩托车的地方。”她指了指街尾,几辆摩托车上正坐着百无聊赖的司机。

      周山点了点头,又问:“你刚刚在巷口听见了什么?”

      余里一激灵,果然一开始站在巷口就被周山发现了。不愧是混□□的,敏锐力是真的强。她捏了捏肩上的双肩包背带,给后背寻找一点安全感,开口就差梨花带泪了:“大爷......小女子赶路只是恰巧碰见,什么都没听见......”

      周山看了她一会,继续:“你名字叫什么?”
      “......余里。”他明明知道的,问这做什么?
      “真名?”
      “真名,户口本上写着呢。”
      “哪里人?”
      “北京......”
      “来这几天了?”
      “大概不到四天。”余里的好奇快要抑制不住了。
      “来这么远做什么?旅游?”
      “嗯......不完全是,来捉我妈奸,”她看见周山明显地顿了顿,笑着说,“我已经习惯了,她跟了个有钱的老男人跑来这里不知道要干嘛,身边跟着好几个保镖呢。”

      周山张了张口,却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看出来了,余里的笑并不是真正的无所谓,与之相反,周山感受到了一股恨意,一股不易察觉但十分浓郁的恨意。

      余里见他不再问什么,颠了颠有些重的背包,也想问他很多东西,但想了想没有这个必要,便止住了,转身往街尾走去。
      “我送你。”周山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到街尾后,余里跟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摩托车司机交谈了起来,光明客栈离梧县不算远,余里三两下便谈好了价钱,腿一跨便坐上摩托车。

      她眯着笑眼跟周山摆了摆手,诚诚恳恳地道了声谢:“兄弟谢谢啊,有缘再见。”她右手掌伸直,左手握拳,做了个及其仗义的再见手势。

      周山眉头一松,但语气有些认真:“以后还是别见了,再见我就不得不怀疑你了。”

      余里顿时呆若木鸡,心里想这男人说话这么直的吗?他真的是木头做的吧,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虽然糙了点。

      看在他好看的份上,礼貌性地扯了扯嘴角干笑了几声。也不问他为什么会怀疑她,估计是把她当成黑白无间道什么的了,余里也懒得深究。
      “那你借给我的一百块,怎么办?”
      “你拿着吧,回到客栈去然后尽早回家,这带不安全。”
      余里这几天听到无论是罗力还是周山,再三强调的都是这带不安全,但她一次也没能亲身经历这里的“不安全”,有些奇怪,但嘴上还是应允着:“好的嘞!”

      周山点了点头便转过身离开,下一秒摩托车司机就开动了引擎,余里看着后边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嘴里轻轻的一声再见被引擎声给盖住了。
      她低着头叹了口气,但她这声叹气连带着微妙的情绪,不消片刻便消散在这无边无际的陌生山野之间了。

      回到光明客栈,还没踏进院子,客栈老板老李远远地看到了她便迎了过来。
      “哎哟丫头,你可算是回来了。”余里跟着老板进了客栈前台处,老李将她被打包好的行李箱扛上了柜台,又说:“行李我给你放这寄存了,你检查看有没有落的东西。”
      余里摇了摇头,又笑着道了声谢。

      “昨天早上你去哪了啊?那帮大男人也是凶的很,拽着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就往外拖,唉。”余里听到后垂眸,拉下薄外套的袖子,将手腕上的一大片淤青盖住了,翻了翻行李箱,掏出了一部手机,接着又翻出了一个钱包。
      老李为人善良且很擅谈,对人很是关心,但性格有点直,又接着说:“要不是旁边那女人说是你妈,我差点就报警了咧。”

      余里不以为然,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现金,递给老李:“老板,昨天我弄坏了不少桌椅,这是赔给你的。”

      老李连忙挡回,“你妈帮你付过啦,”老李看见余里眼神暗了暗,叹了口气,安慰道:“有什么事跟你妈好好说,动手打架多不好,都是连着骨肉的。”

      余里用力地捏了捏手里的手机,问:“她人呢?”

      “今早一大早就走了,身后跟着那几个凶得很的男的。”老李帮余里把行李箱扛到地上,想起了什么,“啊,身边还有一个男的,是你爸吧。”
      余里顿了顿,随后咬着牙,语气几乎是凶狠地,“我爸早吸毒死了。”

      老李被这话给吓到了,知道自己说多了嘴,连忙开口:“姑娘,这......”
      余里摆了摆手打断了老李的道歉,拉着行李便往外走去。

      刚走出客栈,她像是再也忍不住了般,在客栈门口处的青石墙边蹲了下来,头深深垂下,无声地干呕着。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死时的模样。
      那时她高三刚放假期少得可怜的寒假,放假时已临近除夕,老家附近都已经开始放助兴的小鞭炮。她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但还未踏入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她不安地打开父母房间的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的父亲,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父亲。蛆虫从他的七窍争相恐后地爬出来,干瘪得只剩下一层皮的肚子上盖满了乱飞的苍蝇,两条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紫褐色针孔。他甚至没能闭上眼睛。
      家里早已没了母亲的身影。
      余里听着楼下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痛苦地捂着耳朵,吐得昏了过去。

      余里蹲在这片离家很远很远的红泥土地上,几乎要把胃给吐出来。但她没流一滴泪,她不想哭,哭有什么用呢,谁也没有留在身边,她可以哭给谁看呢,她宁愿笑得没心没肺,也不愿让不相关的陌生人看见她内心深处的狼狈。

      那天她在客栈里跟自己的母亲打架,被那老男人身边的保镖拖拽出客栈,明明疼得要死,还是咬着牙把眼泪给硬生生止住了。

      被拽出客栈后,她在身上仅剩的背包里掏出一件雨衣,在大雨里沿着客栈的公路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脚下就是悬崖峭壁,她看着,想着就这样一跳,会不会就能够轻松一点。

      在那之前,她鬼使神差地想:“如果,如果有人能够看见我,如果有人为我停下了,我就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当时她穿着被雨水刷得噌亮的雨衣站在路边,向着来时的公路方向,竖了一个国际通用请求免费搭车但对于余里来说是救命的手势。

      很多辆车过去了,在她几乎要放弃时,有一辆货车为她停了。
      她跑了过去,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驾驶位的周山。

      这时,客栈老李的声音把余里从回忆里拉了出来,老李冲她喊:“姑娘!有你的电话嘞!”老李的声音又大了些,“是周山!问我你安全到了没!你要不要过来回个话!”

      余里怔了怔,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下一秒便抽噎了起来,哭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把手放在脖子上想要让自己呼吸顺畅一些,但哭得越发厉害,她抹掉一直掉下来的眼泪,断断续续地回答:“好....我....我马....马上......就来.....”

      余里跑回客栈,老李看着她通红的脸吃惊地吸了口气,忙把纸巾递了过去,余里接过胡乱地往脸上擦了一通,又连连呼了好几口气,等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这才接过了电话:“喂......”

      周山沉默了一会,才说:“怎么了?”听出了她的异常,声音不由跟着轻了很多:“安全到了没?”

      “嗯.....”耳边周山的声音很低很轻,甚是好听,余里又呼了一口气,咧开嘴笑了笑,“安全到啦。”

  •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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