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餍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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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蓝色工作服的热情青年前呼后拥地把程栀接下楼，她一扫黑压压的人头，才意识到刚刚的事态有多大。
有人带头夸她，“小程牛逼啊！”
程栀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这人群中偏偏少了她最想找的那个人。
“刚刚上楼的男人呢？”她被强行簇拥下楼时就和他被人流冲散了。
这回回答她的是个女同志：“傅大队长吗？！他贼辛苦，应该是任务结束就回消防队了！”
啧啧，那话音里的熟稔和热情啊……
程栀隐隐觉得，这个世界，是个争男修罗场？
“程儿！车间主任喊你去他办公室！”说话的人大概是实在没办法挤进参观女英雄程栀的围观人群中，隔着人山人海大声吆喝。
有多大声呢？
就连同一时间播放的“工厂之声”都被冲散了绕进她的耳朵——
“通知，通知，请十六车间保管员程栀通知速速前往……。再播送一遍，请十六车间保管员程栀速速前往铸锻钢……车间……号楼……任办公室。”
真是魔鬼。
关键词一个不给她留。
“我出不去！！！”程栀吵那人喊话，下一秒，人群齐齐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她甚至有点慌张，被这么多期许和祝福的眼神唰唰着还有点儿不适应。
只有刚刚跑过来通知她的矮个子男青年满脸不耐，“我说大姐你快快着点儿成吗？”
他敲敲手里的不锈钢饭盒，“待会儿又没时间吃饭了！”
程栀皮笑肉不笑，跟着男青年一路小跑。
暗戳戳腹诽，别老人家腿不长，可真跟电动小马达似的，走起路来像要起飞。
她到了传说中的主任办公室门口，已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男青年抱着饭盒往暖气上一靠，扫了眼腕表。
“十五分钟最多了啊，赶紧把粉红顽皮驴的毛给我捋顺了。”
程栀“呵呵”地笑，心想，这人说话真有趣。
等她进了办公室，才明白，那不是有趣，只是高度形象地概括。这位刘主任，圆滚滚的光头除了头皮哪哪都是褶子，还偏要在灰色工作服里套上一件扣到顶的粉色polo衫。
伏案于办公桌前，桌面上铺展开一大张红红绿绿的数据表，程栀凑过去看，才发现是最近的彩票开奖规律。
对上程栀试探地眼神，刘主任默不作声收了纸，表情凝重又严肃，“你还知道来啊？”
男人的心，海底针。
程栀无奈答：“驴主，哦不，刘主任，是你让我来的。”
“这会儿听话了，”刘主任说话时候脸一抖一抖的，几句就憋红了脸，“早让你别招惹那个虎了吧唧的孙大壮你咋不听啊？！”
“出事了吧？傻眼了吧？”
啊？
感情不是来当面表扬她的啊。程栀这才意识到，刚刚夹道送别她的同志们哪里是在祝福，那分明是缅怀！
程栀这人自觉性高，挨批评就要有挨批评的觉悟，立正站好，深深地鞠了一躬，颇有“风雨彩虹铿锵玫瑰”的意思。
“对不起！我错了！”
刘主任没想到她能这么干脆利落地认错，原本打好的腹稿全憋在嗓子眼，生闷气！
“你说，你错哪了？！”
程栀倒吸一口气，这就是他不懂事了，她啥也没干就背了个锅不说，还非要让她解释这锅是什么形状什么材质什么品牌的？！
她不说话了。
刘主任这才得意起来，像一把机关枪一样放肆突突程栀。
“小姑娘家家的不老实本分可不行，你自己长啥样你心里没谱吗？那你顶着这么一张脸，去招惹人家新进厂的年轻小伙子，那就是坏同志！”
这话虽然是在批评她，可听起来这么爽是怎么回事？
“意思是说……我太好看了吗……”
刘主任避而不答，倒是想起了另一茬事，头钻进办公桌下面吭哧吭哧翻了半天，扔出来一本小画册。
“喏，”他把画册推给程栀，“咱不是申奥成功了吗，厂里也要搞体育周，厂门口的板报，宣传栏，你去帮忙画一下。”
程栀闻言，接过画册，心里对起时间轴来，看这个着装打扮和申奥的事，现在是2001年？
“你麻溜的啊！就这几天的事儿，赶紧给我画完，我就饶了你这茬，不然我扣你工资。”
程栀听钱就精神，别的好商量，扣钱不行。她一个立正站好，不由分说接下这个活。
出了门她才想起来看手里的画册——《小学生板报大全》。
……
所以这才是要教她重新做人的惩罚环节吧。
“十二分钟，这次这么快？！”那个又矮又小的男青年还在原处等她，远远看去像颗豆芽菜，见她完完整整地出来，还带着本书，不可思议，“你他妈……还顺走粉红顽皮驴一本书？！”
瞄到封皮，他更不能接受了：“你拿他这书干啥啊？！这能解啥气啊……”
看他的反应，程栀对自己目前的人设压力很大，看起来是个麻烦精啊。
这样是不行的，她向来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风评不能倒：“这是他交给我的任务，我是正大光明的良民。”
豆芽菜听这话放心了一点，白她一眼，又神秘兮兮地凑得极尽，藏不住的小雀跃，“我哥们儿，开了个迪厅，今天开业，咱俩赶紧吃，吃完了一起过去蹦迪去啊！”
程栀严肃脸神似，正色答道：“行。”
程栀不一会儿就开始怀疑人生了，豆芽菜吃完饭去趟厕所的功夫，就换了一套叮铃郎当响的朋克外套，顺带着还把头发梳成油光锃亮的大背头。
程栀看不懂。
“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豆芽菜一拳锤她胸口，力气还挺大，语气却是莫名娇嗔：“你又贫！”
两人收了饭盒，从工厂食堂出发，擦肩而过的人还嘀嘀咕咕。
“和小宁一起走的那个是不是就是他们说把小伙子逼跳楼的碎嘴厂花？”
“据说是殉情……”
或许不能叫做嘀咕，因为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程栀尴尬地转头叫豆芽菜：“小宁？”
他一脸不快：“瞎叫什么，你平时不都是叫我霸霸的吗？”
“爸……爸爸？”程栀受不了这个，一再确认，“你没在开玩笑的吗？”
豆芽菜点头：“你去问问，我宁霸啥时候忽悠过人？”
程栀是真的服了，这个名字起得就很有野心了，让她现在怎么也叫不出口。
等她回过神来，豆芽菜骑着辆开起来乱响的破电动车停在程栀面前。
“走不走？！”
程栀尖叫起来，这是圆梦时刻啊！
日薄西山，2001年东北边陲小城的黄昏中，程栀的发梢被吹得飘扬，整个人闪耀着追风少女的光辉。
***
要说，蹦迪好啊。
好就好在好他妈了个杯……
程栀不知道原来是蹦这种野迪，人挨着人，被迫摇摆，让她想到了春运。灯光闪烁斑斓，把红男绿女的躯体映成魑魅魍魉的模样。
空气中酒精气混合着“人味”强势地侵占她的鼻孔，程栀想溜。
原本跟她被挤散的豆芽菜不知道凭着哪股子蛮力从人群中挤过来，小灵通怼到她耳朵边，音响声音震耳欲聋，他们的交流要用嚎叫。
“找你的！”
程栀诧异，也喊回去：“是谁啊？！”
“我不认识！声音好——凶——”一波波音浪袭来，程栀喉咙冒火，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接过手机猫着腰挤出人群。
通话时间已经长达四分多钟，这人也是真有耐心。
程栀缩在“红玫瑰迪厅”门前，捂着听筒等了半天，那边也没有动静。
“喂？”她试探性出声。
“程栀你现在在哪？”那道男声倨傲又低沉，像暗中窥探着伺机而动的野兽，随时准备对盯上的目标下手。
程栀怂了，脑子一抽：“你好，我是程栀她妈。”
那头安静了几秒，给程栀一种“她瞎扯的谎竟然奏效”的错觉。
然而事实从来打脸毫不手软，她是如此清晰地听到，在听筒和远处，一先一后地双声道分时传送同样的声音。
“这样说的话，我就是程栀的爸爸。”
程栀傻了，抬头正对上那大步流星走来的男人，他收了手机，换了一身寡淡的长衣长裤，依然不影响他的挺拔夺目，和几小时前见到的那副一身军装的样子判若两人。
傅洲尔脸上的笑，让程栀压力很大。
完了，这位才是真“爸爸”。
看样子爸爸要教育她知道，爸爸永远都是她爸爸。
程栀搜肠刮肚想说点什么，但是完全失败了。
“程栀，你再放我鸽子一次——”
傅洲尔捏着她的腰用力一扯，两人距离缩小为零，“老子就做死你。”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餍足（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