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陨神之日》日斑

5、（零晃）荆棘鸟（上）

　　传说，南部之森有一种鸟。乌翅红眸，啼鸣婉转，牙尖嘴利，匿于黑暗，憎恶光明。

　　它原来是光明的象征，却在一次惨烈的背叛之后堕入黑暗，发誓只要有人献上令自己满意的祭品，便会实现那人的一个愿望。

　　只不过，那个愿望的实现过程，会极尽酷烈。

　　这个传言在南方诸国间广泛流传了不知多久，久到从刚满100岁的老阿婆，到才只会牙牙学语的两岁小孩，都能流利地向任何一个好奇的人讲述这段传奇故事。

　　除了晃牙。

　　晃牙是村里一个特别的存在。在全村的犬族都长着漂亮可爱的断尾、平平整整的白牙、平和澄澈的蓝眸的时候，唯独他整天耷拉着一条毛茸茸的长尾，把自己一嘴尖利的犬齿暴露在外，瞪着一双凶悍的狼眸。

　　他的父亲是村外的野男人，母亲则总是病恹恹地躺在家里，身体稍微好些的时候便开张卖些手工的簸箕、竹竿等。

　　十五年前，从村里跑掉的这个女人大着肚子跑回来，即使村里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也只是流着眼泪不发一语。村里的老人虽然觉得她不检点，但看她可怜，还是极尽所能地照拂，直至晃牙出生。

　　看到自己生下的皱巴巴的小晃牙之后，女人扒开他的眼睛，看清颜色，便发疯一样把他往地上硬砸，如果不是身旁的阿嬷把半死的晃牙抢走并抚养，晃牙恐怕活不到今天。

　　那之后，女人一病不起。即使身体好些，也总是用极致怨毒的目光瞪着北方。

　　村里的人总会为她可怕的怨恨而惴惴不安，不敢多接近她，但因为可怜，还是经常接济或照料一下她的生意。

　　晃牙两岁的时候，阿嬷被山外的野狼咬死，只剩了一只攥着小花的手臂被运回来。晃牙便拿着那枝花，自己回到了母亲身边。村里人曾有他会不会被虐待或者被拒绝的忧虑，但女人只沉默地让他进了屋。她在后来的十三年里，从未打过他，但也从没和他说过任何话。

　　随着年龄渐渐增长，晃牙长出了利齿长尾，像他母亲一样眸里常年带着冷漠的凶光，沉默寡言得不像活人。村里的小孩不敢和他一起玩，他也默然受伤地躲开了人群，在草丛里撒欢打滚，用露珠蹭湿自己的灰毛，在三溪交汇的地方舐水。

　　他的脑子似乎不太灵光，即使年龄已有十几岁，心智却总还像刚出生的婴儿，只知道照着别人的行动做事，而很难自己去思考与学习。

　　十五岁那年，他的母亲静静地在午夜死去，如酣睡中的圣母一般安详恬静。凌晨醒来的晃牙摇着尾巴，在她冰冷的枕边，从迟来的黎明恸哭至晕暗的黄昏。

　　村里人害怕起了他，觉得外形与村里人都大不相同的他身上有什么可怖的诅咒，会让他身边的人都死于非命。因此，他们给了他一把木剑，唬骗着把他撵出了村子。

　　“在北方有一只神鸟，找到它，你的母亲就能复生。”

　　于是晃牙拿着剑，向北方走去。三天后，他迷路了，兜兜转转走回了村子，却发现旧日的故乡已成一片焦黑的废墟。

　　他懵懵懂懂地把那些一碰就碎的尸骨捡回来，和着泥土全部埋进地里。曾经相似但不同的人们变成了沉默的无机质，晃牙把他们一铲一铲地扫进坑中，中途他的泪珠不停落下，却无法令他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如此懊痛。

　　于是，失去了最后避风港的晃牙，终于下定决心踏上征途。

　　“这个就是《黑暗之獒·晃牙》前传的部分啦，想听后面就得付费，一人五个铜币——喂喂喂，开玩笑的！一人三个就可以——”

　　原本还听得津津有味的小孩子们一听要收费，就欢快地一哄而散，其中还有一个欠揍地对大神晃牙做了个鬼脸。

　　“才不听呢，都是些大人讲烂了的故事。”

　　晃牙不满地“切”了一声，踢开脚下的石子。

　　“我说的可都是真事儿，这些不懂赏识的——”

　　他忽然皱着眉抽了抽鼻子，对旁边的树喊道：“臭蝙蝠，出来，我闻到你了！”

　　“但小狗呀，吾辈又没在那里。”

　　晃牙猛地转过头，一口咬向那只悄然停在自己肩上的蝙蝠。朔间零轻巧地滑翼，躲过他凶悍的攻击，最后收起漆黑的双翼，停在刚刚晃牙看的那棵树上。

　　“哎呀呀，小狗。如果刚刚那下咬实了，吾辈可是会死的。”虽说如此，朔间零的语气却一派轻松。这让本就不爽的晃牙更加烦躁。

　　“上次我说过了，如果你再跟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晃牙威慑性地瞪着自己灿金的眸子，“你到底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这个理由，吾辈也很早就告诉你了——”朔间零慢条斯理地梳理了一下耳廓中的软毛，“你不是在找能实现你愿望的神鸟吗？就是吾辈。”

　　“开什么玩笑，我要找的是鸟，你算哪门子鸟。”晃牙呜呜地呲牙，“知道我笨就想来唬我？想都别想！”

　　“能这么坦然说自己笨的，你还是吾辈见过的第一个。”朔间零无奈叹气，“小狗，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吾辈？”

　　“你会什么？”晃牙怀疑地看着他。

　　“什么都会。不过必须有相应的祭品，吾辈才能使出相应的力量。”这只蝙蝠深红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晃牙，“说吧，小狗，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晃牙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坚定地摇头否决，“不行，如果你是在骗我呢？”

　　“畏手畏脚可没办法实现愿望呀，小狗。”朔间零懒懒地说，“顺便提醒一下，一个人只能许一个愿望，所以想用别的愿望先做个测试可不行。”

　　晃牙疑惑地呜咽一声，忽然想起最初的问题：“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还跟了我三个村子。”

　　“这个嘛，你想找吾辈许愿，吾辈就助人为乐主动现身，这个理由如何？”

　　晃牙很讨厌他那轻飘飘的语气，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半信半疑地说：“那我就说了——我的愿望是，让我的妈妈，还有全村的人复活，然后找到我的爸爸。我还想知道我的身世。”

　　“小狗，这可不止一个愿望。”朔间零盯着他，缓缓说道，“不过…要实现也有办法。”

　　他微一振翅，口中便吐出细小的金光。灿烂的涓涓细流逐渐凝汇成形，从空中稳稳地坠到晃牙手上。

　　“这是一个蓄能沙漏。等金底那边的沙子完全漏进黑底，你的愿望就会实现。而蓄能的方法，是给吾辈‘喂食’。大到旋风魔暴，小到花草树木，只要是经由你手采集的我能吸收的能量，它就会认可。”

　　晃牙觉得有点不对，怀疑地晃了晃手中的沙漏：“如果你只是想跟着我蹭吃蹭喝怎么办？”

　　“那么，吾辈就只能在一旁可怜这只被骗的小狗了。”朔间零掩翅，“oioioioi…oi。”

　　晃牙左右反复跳跳走走，在放在地上的沙漏面前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最后把它拿了起来。

　　“喂，那你是不是还要跟着我走？”晃牙仰头问书上那只大蝙蝠。

　　一抹灵黑倏然从树上闪下，停在他肩膀上懒懒合翼。晃牙这次没有再露牙齿，只偏过头不甘地“嘁”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