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客栈》扶桑旅人

20、本是江湖逍遥人

　　天际阴沉，大海宁静无波，但见远方海域飘来了大片水雾，宛如罩上了一层薄纱。

　　哗哗……哗哗，好听的水花声响起，雾里悄悄来了一艘海舟，舟上坐著四名静静的和尚，他们赤足短衣，低头摇桨，看船头上还高悬了一盏灯笼，灯纸上绘了朵金菊花，光晕透出，依序数去，共是八枚发光菊瓣。

　　这片海域很是阴森，初时轻烟薄雾，只在船舷，慢慢水烟越飘越高，越来越浓，渐渐海雾淹没了小舟，便让周边化做了一片朦胧，望来极是凄美。

　　水雾中灯光远去，慢慢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後方再次传来划桨声，又是三艘小船驶来。与先前的小舟相同，这三艘小船也各悬了一只灯笼，灯纸上亦绘了朵八瓣菊花，不同的是操桨之人已非和尚，而是四名武士。他们腰悬短刀，头绑布巾，一个个专心划桨，随著前方小舟驶入了浓雾之中。

　　海上行船第一忌讳者，便是遇上大海雾。飓风虽说凶险，毕竟还有迹象可循，时时可以走避。可海雾不同，每每来无影、去无踪，极难防范，一旦船只被迫在雾里航行，随时都有触礁沈没之危。

　　一片黑沉中，陡听远方传来一声呼喊：「玻----信得欸！」

　　喊声高亢嘹亮，声闻数里，猛听「扑通」几声，前方四艘小舟纷纷抛出了绳索，看那麻绳一尺一尺地布满刻记，底端处又绑了一块黑黑的锤铁，当是拿来测度水深之用。

　　「伊吉！」、「挪砸！」绳铁一路沈入海底，四艘小舟开始回报水深，骤然间，海面一阵剧烈起伏，但见後方雾气破开，驶出了一艘大海船。

　　很大的海船，前後双桅，规模宏伟，分作上棚、中棚、下棚，宽足三丈，长约十五丈，好似一栋海上楼房，正自破浪而来。当前桅杆上更悬了一面大旗，雾里依稀看去，旗面上也绣了一朵金菊花，自内而外，共计一十六枚菊瓣。

　　松柏长青、梅兰竹菊，中土世界以花朵为认记的派别，并不多见，以金菊为号者，更是闻所未闻。不消说，面前的菊花旗并非出自於中原，而是名满天下的「鸟羽菊纹」，至於这艘大海船的来意让人不寒而栗。

　　甲板上横立着数十名头戴布巾的武士林立，一眼望过去庄严肃穆，腰间分别挂着三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器，忽然人群里出现了异动不过一眨眼就又好像恢复寻常，谁也没发现少了两个人。

　　“这东瀛太刀真是别扭得很”

　　“这群人也似魔怔一般个个头顶布巾，不像个剑客倒像个农夫”

　　“还有呀……”

　　前头那名武士忽然回过头来，盯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那男子，不耐烦他一路上自顾自的言语竟是烦得出口骂人了“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下海里喂鱼。”

　　眼神犀利，声调却是个女声。

　　后头那人见女子训斥自己，也不恼怒也不还嘴反而沾沾自喜道“封姑娘你总算跟我说话了，这一路上我怎么逗你你都理也不理的，想不到如今非但跟我说话你竟还骂我。”说完还一脸陶醉的模样

　　那封姓女子面无表情，理也不理回过头转身就走掉了。

　　“封姑娘，我可知道这船的来历。你就不想听我分析分析吗？”看着女子掉头就走，为了留着她多跟自己说几句话竟是又开了话匣子。

　　不过这次那女子却饶有兴致的回过头来，男子见她回头心底又是一喜。

　　不过两人脸色同时一禀，心照不宣般的往高处一纵，稳稳的踏在中棚天花板之上，随即船板上传来踢踢跶跶的脚步声。

　　待到脚步渐远，那男子又开口道“自平安时代起菊花便是东瀛的象徵。当时日本国主鸟羽天皇嗜爱菊花常以菊纹装饰器皿或镶於衣物佩剑之上久而久之承传不坠终为皇室徽章，你往上瞧那朵菊花这艘船明显是从东瀛驶来，泓浵你又是为何会注意到那四个和尚的。”

　　二人附身于房梁之上，男子细细的端详着女子，明眸皓齿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活生生是个俊美人，眼前这名女子不同于平日里他碰到的那些莺歌燕舞，她更像是一座冰山终年不化，偏偏他又热情如火。

　　“你话再多些，等会引得人来叫你自个应付。”封泓浵被他看的难受赶紧打断他的目光，抬手道。

　　男子见状顿生一脸陶醉“泓浵，你是在关心我。今日可真是奇怪你又找我说话又关心我......”

　　封泓浵为了打住着无休止的对话，掉过头就走掉了。

　　从甲板走廊突然撞出来两个武士，与他们两结结实实的打了个照面，还没来得及那两个武士反应，只听得“呼哧”一声

　　那男子右手持东瀛太刀似握柄状，一瞬之间将两个武士击溃在地，训练有素的武士在他手里竟是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男子熟练的将尸体扔进大海，拍了拍手想听着女子夸赞自己身手的话，不料那女子浅浅丢下一句“华山三达剑用着东瀛太刀使着倒也有点样子。”

　　男子听至又紧贴上去，跟在她身后“你又不知道了吧，我华山祖师传下春秋剑，自唐朝以来就有扶桑浪人拜师于山脚下，那时候两国邦交甚好老祖师有意于孔夫子相较，也想着门下弟子千千万最好，所以也就倾囊相授后来宋元两代两朝绑交渐渐断了，只听得消息那些个浪人回到东瀛借着咱华山剑法建立了柳生幕府，虽说是同宗但几百年过去那些人也将华山剑法转换成适合他们太刀的剑法。”

　　泓浵若有所思的思考着什么，突然开口问道“现如今那把春秋剑又在谁手中。”

　　男子显得有些尴尬，手不知放在何处但还是回答道“十年前一外邦男子在我山门前将当代掌门重伤杀害，春秋剑随即被之夺走。”

　　淅淅沥沥的甲胄声突然传来，两人又是一跃往房顶。几个武士装扮的人又经过甲板不过却没有立刻走的意思，停在原地叽里呱啦的像是在商讨什么，手指有意无意的指向来时遇到的那四个和尚。

　　男子心中更是不解，虽说装扮的像可是自己还是一眼看穿那几个和尚不是中土人士，这就是最费解之处少林如今势微即便是想生间隙之意也不该以少林身份，扮个道士办什么事不比和尚方便。

　　自己本就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之人，无故在扬州醉仙阁饮酒作乐，人群中瞧见一冰霜女子只不过一眼就将他深深迷住，世间的钟情人泛善可陈一见钟情可是少之又少，一路上跟着女子行近此处，这一路上可算陪尽了笑脸纵使女子出剑相向他也是嬉皮笑脸相迎。也不亲近一路上只在女子落脚处周围环绕。

　　那女子心头也是十分恼怒无缘无故跟了这么个牛皮糖，不爱搭理他吧他还自说自话的在身边聒噪，将自个华山大弟子三达剑传人的身份道个分明。

　　那日行至泉州，女子终是忍不得抬剑正准备一招了断了他，谁知他也不躲眼眶通红的盯着自个“姑娘杀我可以，可否让在下知道我是死在谁的手中。”让他死个明白也就将姓封名泓浵知会于他。正准备下手，谁知那男子身轻如燕绝尘而起，声呼雀跃口中不断惊呼“泓浵泓浵我娘子竟叫这么个芳名...”

　　女子悻悻摇头，自己身上还有要紧事自然不能再他身上浪费时间。谁知道那男子竟然跟到这东瀛船上，也是无可奈何。

　　话说男子隐身于房梁之上，甲板上的武士说着鸟语自己自然不愿去多动脑，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看几眼珩晗，他又回过头盯着女子嘴角带笑。

　　“姜印臣，你瞧那柄是不是你们华山的春秋剑。”

　　泓浵余光突然扫到，从围廊处纵身出现一名黑衣男子，来人身姿挺拔看不清眼神瞧不出深浅，端是个厉害角色，腰间长剑夺目逼人。

　　男子听至，脑袋一酥“泓浵，你原来记得我的名字，这一路我的穷追猛打在你心里也生下情愫了吧。”

　　那黑衣男子眉头一皱，往他两隐身处狠狠盯去，大喝一声“何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