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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肖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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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山河走进食堂的时候人基本已经坐满了,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护士和医生几乎泾渭分明地将食堂割裂成了两半——医生们矜持地说着今天的病症,间或不着痕迹地给资历老一些的前辈说些客气话,半分时间也不舍得浪费,充满烟火气的食堂也被熏出了功名利禄的味道;护士们则显得放松的多,叽叽喳喳着家长里短,偶尔还夹杂着不知该让人如何评价的“流言蜚语”,实实在在地发挥着“不八卦,毋宁死”的精神,即使八卦对象就在一桌之隔的距离,也能面不改色地一边往嘴巴里塞一口红彤彤的辣椒,一边鼓囊着嘴说出劲爆的消息。
许山河对这些小护士出奇地敬佩,因为他甚至从她们那儿听到过许镇的桃色绯闻,尽管十分离谱——后来他还是觉得熟悉,回去翻了翻他妈手机里缓存的视频发现是最新一集的《传奇医生外传》剧情,头天他还指责母上大人吃晚饭的时候外放这种穿着各类职业包装的霸道总裁电视剧是在污染他的耳朵,并且对她“这是现在年轻人的潮流”的说法嗤之以鼻,转头就被真正的年轻人以替换名字的方式又给他灌了一遍,脸打得啪啪响,再也不敢对母上大人的品味提出质疑。
“木木姐,今天又讲谁的故事呢?”许山河十分自觉地绕过规整的医生群,在一片小女生不收敛的笑声中坐了下来。
“打住!可不敢当你姐。”被叫做木木的女生一扬眉,首先对称呼表达了异议,随即低声凑到他耳边,“正说到你们科的刘景泉医生面对美色严守贞洁结果阴沟里翻船被人下药了欲|火焚身呢。”
哦豁,这还挺劲爆。
不过……许山河偏头看了一眼头顶地中海肚里能撑船正在跟饭盒里细碎的香菜做斗争的中年大叔,由衷地觉得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受到了摧残,于是苦着张脸抱怨道:“木木姐,可别吧,刘医生都那个年纪了,再受这种罪多不好。”
这几天木木迷上了同人小故事,告知了听众背景虚构之后编排起人来更加如鱼得水,才三天功夫呼吸科大夫就都被她祸祸了一遍——除了许山河,刘景泉医生是最后一位,这三天的故事从旧爱新欢相遇、仇人变情人相爱相杀到求而不得强制爱,今天几乎是赤|裸裸地朗诵小黄文了,许山河对当代女青年的兴趣爱好不敢苟同,低头扒了两口饭之后又有点疑惑,“对着刘医生你都能口述出3000字小黄文来,怎么我这么个阳光帅气的帅哥从来没见你说过?我身上就这么没有爱情的味道吗?”
木木:“你不介意吗?”
“今天的题材就敬谢不敏了。”许山河斟酌着言辞,“上个月我爸那样的我还能接受。”
木木顿时激动起来,“你早说啊,你和郑医生的同人文我都攒了一打了!”
“郑医生?哪个郑医生?”许山河对今天的饭菜不太满意,端起自己水杯喝了两口。
木木激动起来声音大小不受控制,中气十足地说了一个名字:“郑之寒啊!”
许山河呛了一口好的,敢情木木还是个腐女,不知道让郑师兄听见了这拉郎会怎么想,他往郑之寒方向看了一眼,郑之寒吃着饭就听见自己的名字,也朝他这头望过来,看见许山河时还笑了下。木木看得眼睛发光,掏出手机猛一阵按,大概是文思泉涌控制不住。许山河咳了下,轻轻地开口,“木木姐,怎么别人那儿是美色,到我这儿就……”
木木委屈地瞪了他一眼,“你都没有认真听过我讲!我故事里个个都是男的!”
许山河觉得保不齐他们科医生和护士分得那么清楚也有木木的功劳——谁知道她看着自己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木木姐……我这也就是提醒,当着我的面儿说这些也就算了,别在郑师兄跟前提哈。”许山河觉得自己十分有良心,这个时候还记挂着眼前这位同人大手。
木木眼睛都没抬一下,手速狂飙,“我又不傻,知道你不反感这个才会告诉你的。”
托许镇和许夫人放养政策的福,许山河对感情方面颇为不忌,初恋就是个冰雪可爱的小男孩子。只是也从没有告诉别人,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反感?”
“这还用问吗?”木木终于把她金贵的手指头离开了屏幕,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愤愤地说,“我这闭月羞花的美貌,谁见了我不脸红害羞一把,也就你在我面前跟个木头似的没反应了。”
许山河嘴角抽了抽,冷冷道,“让你每天困在医院这一亩三分地里站岗真是屈才了。”
木木摆摆手,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上不得台面。”
许山河:“……”
沈必深觉自己再这样无所事事下去,别说一个月,怕是一个星期都撑不下去,坐在床边苦思冥想了半会儿,居然还真让他想出来了。
沈家算是中产阶级,家产细细打理起来也是麻烦的,早先办葬礼的时候他盘算了一阵子,大件的财物和房产都是打算托付给相关机构拍卖然后捐赠的。他们家没什么正经亲戚,血缘淡得跟水似的七大姑八大姨倒是一堆,心术都不怎么正,沈必想到一群人在自己灵堂前争论这块儿摆件归谁那栋房子谁住就头痛,何况他父母一辈子攒下来的家业给他们实在糟蹋,少不得下黄泉之前好好安排。
沈父走得不算急,所以基本情况交代得还算清楚,最麻烦的是老宅里的一些玉石,直接捐了说不清来路,自己去处理又少不得奔波,留着也不是事儿,迟早得有人摸过去。其次就是沈母收藏的一堆古籍,按沈母的意思是最好别胡乱捐了,现在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拿到手里了看也不看一眼,先供起来再说,辜负得非常有诚意。
玉石的事沈必一窍不通,古籍他心里倒有些人选。
沈必按了按眉心,趿上拖鞋走出了自己房间。这套房子的地段不算繁华,但是离幺幺的高中很近,三室两厅,地方大,沈必目测了一下大小,又回忆了一下现在的房价,觉得沈父那句“中产阶级”也不无自谦的可能。
他不大记得沈父说沈母那堆宝贝书在哪儿了,十之八九在幺幺的房里。幺幺死的时候他精神状态很不好,东西都是沈母收拾的;后来沈母去的时候他也浑浑噩噩的,东西又被沈父一股脑藏起来了。两个老人都怕他触景伤情,结果就养出了这么个只知道逃避现实的玩意儿。
沈必定了定神,推开了幺幺房间的门。
抬头看了一眼,他愣在了原地——幺幺的房间和她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沈母竟是一点没动过,只在靠书桌的地方堆了两个箱子,应该是从学校收拾回来的遗物。
沈母将这里保留的太好,好到沈必错觉他只是来叫幺幺吃晚饭,下一秒幺幺就会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