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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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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雨停下来,天已黑了半截。墨爱兰再去摸墨笑的身体,已经是全凉了。他将墨笑手上仍缠着的布条取下,又去到殿外将袖口在蓄水的缸里浸湿,回到大殿中将墨笑身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墨爱兰将墨笑的尸体抱起来朝门外走去,霍桃花也跟着他走出去,但他却没有回头看霍桃花一眼。
霍桃花看着他走到黑得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站住了。霍桃花心里这么想:她又有什么资格打扰墨爱兰一个人伤心呢?
墨笑死后的解缘寺变得黑糊糊一片,刚下过雨的天还是红的,却没有让这个地方稍微变亮一点。墨爱兰没有给自己找一把铲子,他用手插进湿冷的泥土里,一把一把的替墨笑挖出一个坟墓。他不能够替墨笑停灵七天,也买不起一副薄棺材,只有这样才能令他好过一点,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他用了那么多的事件找到墨笑是有结果的。
泥土的上面是软烂的,但伸手下去不过三寸便开始坚实起来。墨爱兰直到挖得双手都磨破流血才开始失声痛哭,他恨自己的懦弱,
恨自己的学艺不精,恨自己为何要悄悄的带走火刀。然而打心底里墨爱兰也是明白的,无论他怎么做,到头来今天这个结果都不会变。
泪水落到墨爱兰的手上,虽然打的他磨破的手生疼。但他还是继续用手挖着他给墨笑选好的地方。
霍桃花呆呆的站在大殿门口,她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哭声,突然也开始放声大哭。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做着同一件事情,想念着同一个故人,却好像突然间谁与谁都没了关系。
雨一直像要落下来的模样,但到天亮也没能落下。
墨爱兰把墨笑浅浅的埋在一棵柳树下。怕不过三五天这棵树就会被毒死。他模模糊糊的看着墨笑的脸,看了一整夜,直到天蒙蒙亮了,才舍得把兄长埋到那个浅坑里去。霍桃花这一夜哭累了睡,睡醒了哭,来来回回好几次,到她最后一次睡过去,已经是天亮了。
火刀仍留在霍桃花在门前拴着的马上,它只怕是被雨水浇熄了气焰,竟没有被霍家兄弟发现。墨爱兰从马上取下那把刀,再从藏经塔的那扇窗进去,把它放到它原本该在的地方。以后再也没有人能进到这片别院了。
墨爱兰记得他前日来的时候地上还是干净的,今日那树仿佛直到墨笑死了一般,硬是在春天落下一地的叶子。树想墨笑了,墨爱兰自然也想。他上次来时在藏经塔门前插的那柱未点燃的细香仍旧插在那里,香衣早已脱落了,梗孤零零的在那站着。他把那只香梗从外面拿到别院里,插在瓦屋门前砖地的缝隙中,双膝跪在香梗后的那块地上,郑重其事的叩首三下。
叩首罢了墨爱兰站起身,对着瓦屋的方向:“哥,我会报仇的,没有人能阻拦我。”
墨爱兰找了梯子将藏经塔的匾掀开,藏在匾下的那颗石球立马就滴溜溜的滚出来,砸到地上摔得粉碎。随着石球滚落,塔居然开始抖动起来,过一会猛的落下八块石板,把门窗都盖的严严实实。
霍桃花被落下的石板吵醒,睁开眼睛却看不见墨爱兰。她站起身四周望望,看见那人呆立在塔的门口,藏经塔的窗格透不出半点光亮。藏经塔终于还是锁了,用同传闻中一样的方式,使后人全断了动它的念头。
霍桃花走上去前去拉墨爱兰的袖子:“爱兰,走吧,下山吧。”
墨爱兰甩开霍桃花的手,自己走到门口去将把解下,霍桃花就那么看着墨爱兰走过去,但又不认为他仍是墨爱兰。两人还是一同下的山,就同来时那样,只不过一前一后,再也没搭半茬子话。
到山脚下卖炊饼的妇人那墨爱兰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对霍桃花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这山脚下有两条路,今日你想走哪条。”若是那炊饼铺子今日在这,定会疑惑为何只是三两日时间一个人变化就能如此之大。
霍桃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我不选,来时走的那条路就是唯一的那条路。”
“那你走那条路就是了,你走后告诉他们,解缘寺已经锁塔了。”墨爱兰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你走那条路,我走这条路,咱俩谁也别回头,从今以后,相忘于江湖吧。”
说完这句话,他定定的看了霍桃花一会,转身牵着马就往那条陌生的路上走了。
这般急促的道别,让霍桃花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爱兰缓缓的走了一段路,她才大喊起来:“爱兰!你回头!爱兰!墨爱兰!你给我回头!”
霍桃花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但墨爱兰始终都没有回头。
霍桃花喊哑了嗓子,蹲在地上嘶吼起来。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许也并没有什么意思;山谷的风吹动了墨爱兰的衣角,马踏起的泥浆贱满他的裤腿,他却目视前方,没有半点迟疑。
霍桃花与墨爱兰,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