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玉人来》轻舟无痕

7、阴阳红

　　章帝环顾四周，见鸾殿内四下清静，太后独坐主位，茶留半盏。章帝稍加迟疑后，向太后行礼问安，此刻的红嫣正躲在屏风后屏气凝神。
　　太后瞟了眼屏风，随即示意章帝就坐：“有几日未见皇儿了，近来可好？”
　　“有母后照拂，自是甚好。”
　　“那便好，哀家还担心那董...”，太后忽而意识到不对，改转口风：“那近来太多烦心事太多，会扰了皇儿心神。”
　　“其实儿臣这番前来，是有几件要事想禀明母后。”
　　“说来听听。”
　　“沈太医年事已高，朕已准他辞官归乡，这空缺的太医之职，朕打算让紫晖担任。”
　　沈太医便是在祭祀大典上将红嫣推往火坑的其中一人，对太后而言，非我族类者能离开朝堂也是好事，只是章帝属意的太医是个江湖人士，既不知根也不知底，又常年侍奉在章帝左右，怕是不好掌控。
　　“沈太医确实年事已高，老来糊涂，辞了官也好；只是这紫晖毕竟出身江湖，在宫中任职，侍奉皇儿尚可，在朝中任职，还得依祖制。”
　　大章朝建朝初，高祖一朝曾颁一法令，定两制，选百官，开国功臣、王孙世家子弟入朝为官可直接举荐，此为荐官制；而平民百姓要想入朝为官需连考五科，朝廷择优为官，此为择官制；法令言明，先荐官后择官，如是天下寒门过五科者所得官职皆是世家子弟挑剩的；此外，法令还有言约，连过五科且能参破观星台奥秘者，不计过往，当封王候，然而至今却无一人能参透。
　　太后一言，自然是要紫晖考五科，不得直接提拔的意思，章帝早料到太后会如此回复，便答道：“母后所言极是，儿臣此番前来第二件事便是要与母后商讨选官之事。儿臣以为世家子弟荐官，平民子弟择官，此为章朝一大弊政，故儿臣想让普通百姓也可被荐官，广纳贤才。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闻言，面露不悦，只问道：“张相如何说？”
　　“张相近来身体欠恙，在府中休养，已半月未曾上朝。”
　　“哀家乃深宫妇人，不得干政，皇儿为天下之主，当自行定夺。”
　　“儿臣遵命。”章帝知太后不想插手此事，便也不纠缠，顿了顿道：“儿臣还有一事想禀明母后。”
　　“说吧。”
　　“越夫人一案、百花苑一事，儿臣已派行云前去追查，目前已有了些线索。”
　　太后闻言，不耐烦的神情一扫而过，屏风后也开始躁动不安。
　　章帝接着说道：“那致命香囊的绣法与东域绣法如出一辙，且祭祀大典那日确实有人看见红嫣身边的丫头调换了香囊，所以......”
　　“一派胡言！”太后突然大怒。
　　“母后息怒，儿臣只是如实禀告。红嫣毒杀越夫人一事已是证据确凿。”
　　“陛下此言差矣！”红嫣突然从屏风后蹦出。
　　“你怎会在此？”章帝着实被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神又道：“你已被罚禁闭于房门内，此时却在太后宫中嬉闹，让有心人知晓了必会说太后处事不公，难以服众。”
　　“我只为清白而来，无愧于心，不知太后是否容我为自己辩解一二？”红嫣镇定自若。
　　“但说无妨。”太后答到。
　　“东域地域辽阔，物产丰富，往来商贸不绝，东域绣工大章朝处处都是，仅凭此如何能断定是我所为；再者，我确实命小灵儿偷换香囊，但换的并非毒香囊，而越夫人从宫中至祭祀台，路途遥远，其中是否被人替换香囊也未可知。”
　　“但此事依旧是你的嫌疑最大。”章帝冷冷答道。
　　“我可自证清白。”红嫣嘴角微微上扬，轻笑着趴在太后跟前，撒娇道：“娘娘可还记得祭祀大典当日，天气如何？”
　　“酷热难耐。”
　　“娘娘和陛下有所不知，这阴阳红在在阴凉处无害，在烈阳下却是剧毒。从宫中至祭祀台路程少说也需一个时辰，若越夫人在宫中便身藏着这阴阳红，行至途中便已毒发身亡。怎会撑到祭祀大典时？！”
　　红嫣说完，看向章帝道：“陛下若不信，可选一烈阳之日，让一死囚身怀阴阳红，看看他能不能安然到达祭祀台。”
　　章帝一时语塞，只好说道：“他日便验上一验。”
　　太后对着红嫣，一脸宠溺，喜上眉梢，转脸看向章帝，却是画风突变，一脸严肃道：“哀家早知红嫣是被人陷害，此事必是有心之人妄图挑起国公与宗亲间的矛盾，你务必要小心追查。”
　　章帝允诺又道：“儿臣还有一事，想问母后？”
　　“说吧。”
　　“百花苑一事，母后打算如何定夺？”
　　原来这才是章帝此行的目的，太后心中暗暗思忖着，董玉在宫中确实入不了太后的眼，但奈何又是当今陛下最深爱的人，原以为这几日章帝对百花苑一事不闻不问是已放下了董玉，没想到今日又提了起来，太后狐疑的眼光看着章帝道：“那个董玉，活不了了。”
　　“儿臣恳请母后饶董玉一命。”
　　“下去吧。”
　　“儿臣求母后了。”章帝哽咽道。
　　“多说无益，下去吧。”
　　......
　　宫中小径，章帝一人，失魂落魄。
　　曹公公见状赶来，搀扶住章帝道：“按陛下吩咐，老奴已指点廷尉张镇如何断案。”
　　“嗯”，章帝两眼无神。
　　“风鹤听闻黑唳死于白玉之手，已前去寻仇了。”曹公公小声禀报道。
　　“那”，章帝忽而抓住曹公公的手问道：“可有安王回京的消息？”
　　“暂无。”

　　“今日实在莽撞，既要自证清白也不该突然跑到皇上面前，还把皇上驳得无言以对。”太后嗔怪道。
　　“红嫣知道错了”，红嫣撒娇道。
　　“其实本宫也知道越夫人之死、百花苑一事有人在搞鬼，只是两件事情都与你攸关，本宫插手，难免落人口实，因而先关你几日做做样子，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溜出来了！”
　　“红嫣知错。”红嫣说着抱紧太后大腿，又摆出一副撒娇模样。
　　“也正好，省的我宣召你了，百花苑一事，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红嫣低头，回想起几日前，董玉那一脸忧思的场景......

　　溪水潺潺，依山势而泻，印夕背着一箩筐药草，小心翼翼地在溪边行走。
　　白玉在旁，装了壶溪水，取笑道：“你这看草的样子倒是比看人还认真。”
　　印夕头也不回，一本正经道：“你还是赶紧祈祷安王走人吧，不然，你得天天住山洞，我还得天天过来查看你是否安全。这几日，那位王爷怕是把整个颍州城给翻了个遍。还闭锁了所有通关口。”
　　“哈哈哈，想不到我白玉这么得王爷重视。”
　　“你可别笑，我听闻安王还出动了江湖势力来寻你，刀剑无眼，你可当心点吧。”
　　‘看样子，安王是寻不到到我誓不罢休’，白玉心中打了个寒颤，见印夕对草丛拨来拨去，调转话题道：“你在找什么药？”
　　“白甘露，驱邪的。”
　　“驱邪？”
　　“颍州城里接连十几户人家夜半都梦见鬼怪，白日里来医馆求医时都无精打采。”
　　“你也信怪力乱神之说？”
　　“不信，这白甘露只是凝气养神的功效，拿来安抚病人尚可，至于为何城内会有多人都梦见鬼怪，谁又能说的清呢？”
　　白玉若有所思。
　　“不过也不用担心，京都已派人来探查了，而且还是你的熟人。”印夕终于回过头，对白玉眨眨眼道：“猜猜看是谁。”
　　“行云？”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