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你的样子》著手成夏

12、Day6藏戏（下）

　　下午回到那苏图客栈，正好碰见强哥他们在喝茶，招手让我过去。
　　“今天你们相处的怎么样。”强哥问。
　　“还不错，就是小马同学找不到景区入口两次，吃饭的时候想用碟子砸我一次，以及把我弄丢了一次。”我言简意赅的总结。
　　“喂，你明明在车上答应好好的，不揭穿我。”小马很激动的阻止我的发言，又委屈的投诉。“她让我背了一天的简介，明明自己可以看，愣是逼我念给她听。”
　　“谁让你是个不称职的向导，刚刚，我说要去百益超市，你送我百益百货，你知道那里六层楼就是没有超市，超市在对面的拐角里。后来我从超市出来，你还找不到我人，满大街的的瞎走，是我根据你的描述，才找到的你。”
　　“看起来相处的不错。”大家被我们互坑的经历逗笑。
　　“小雪别忙活了，有飞机在看店呢，过来喝茶。”
　　“好嘞，图哥。”一个女孩从前台出来，脚步轻快，一看就是个手脚麻利的姑娘。穿着宽松亚麻裤，白色T恤，长发编成辫子，当真如玉雪般可爱。
　　“你看来年纪好小，我98年的，该不该叫你姐姐呢。”小雪姑娘问我。
　　我面无表情的点头，“我刚好97的。”
　　小马一口茶喷出来，“她骗人，身份证93的。”
　　我一招降龙十八掌，盖在他的肩膀上，为什么拆穿我呢，就不能让我这个90后老阿姨内心膨胀一下。话说17、8岁的年纪，不正好是要上大学的年纪。
　　和小雪姑娘聊了两句，才知道她是高三毕业，拥有长达3个月的暑假，独自从湖南来到拉萨的那苏图客栈做义工，客栈管吃住，她帮忙换洗被子，清理房间，有闲暇的时间可以在城里的寺庙转转，有时候跟着客栈组织的包车去更远的地方。年纪轻轻，就有丰富的经历，真是令人羡慕。
　　只是看到朋友圈一条客栈招募义工的消息，就敢只身闯拉萨。这一份勇气和想法，当年十八岁的我，可能是没有的。那时候我觉得自己高考失利，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胡乱的写个自愿，然后天天空调、WiFi、西瓜，混沌度日，真是白瞎了人生最长的一个暑假。如果可以重来，我想至少要去一趟远行，或者学一门乐器。虽然这些事什么时候做都为时不晚，只是再没有那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你晚上有一场文成公主的藏戏，我让图图送你去。”强哥说。
　　“好，我上去拿件外套。出发叫我。”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慢慢的挪上楼，这时候有个电梯该多好。其实拉萨的海拔不算高，可能是今天晒了毒日头，走了很久的路，头有点痛，胃里翻滚的感觉也很明显。我回到房间，烧了一壶热水，勉强喝了一口热水，压下恶心的感觉。额头抹点驱风油，酒精挥发，带来一阵清凉。
　　我本来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要特地麻烦图哥送我去剧院看一场文成公主的藏戏，直到图哥向我秀出他引以为傲的重型机车，浅黄色的外壳，线型流畅的机身，非常吸睛的一款机车。而且擦洗的锃亮，一尘不染，看得出主人对它的爱护。
　　“不要怕，我有驾照的。”
　　“不是怕，是觉得太酷了好吗。”我惊呼。
　　“出发咯。披上外套，一会儿你就知道风大。”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经过一些拉萨的陌生街景，两旁的路灯逐渐亮起来，行人向我们投来惊奇的目光。图哥好像同我说了一些话，断断续续，是一些在台湾的经历，都被淹没在风声和机车声里。
　　我们一路往山上开，剧院在山上，同时是个创意园区，有许多商业铺子，一路上看见许多旅游大巴，可谁也没有我们拉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叛逆的少年，与周遭循规蹈矩的人群格格不入，思想放飞，车子风驰电掣，绕过车辆，丝毫不减速。
　　停车的时候，在停车场整顿秩序的交警喝止我不许嬉皮笑脸，吓的我表情立马收起来，又偷偷朝图哥尴尬的笑了笑，不该这么得意嚣张的。主要担心被交警发现我们刚一路超车，可能违反了交通法。
　　还没从那股兴奋劲缓过来，图哥说，“小强说你喜欢咖啡，一定要带你来山顶的咖啡馆，喝着咖啡，看看拉萨的夜景，这里的视线是最好的，与远处的布达拉宫遥遥相对，好像她的守护者。”
　　“对啊，夜色的布达拉宫不同于白日的森严巍峨，有几分朦胧圣洁的美感。”
　　吹了冷风，胃里有点翻江倒海的感觉，身体的状态不算好，可是看到一家灯光温暖，布置文艺清新的咖啡馆在眼前，还有微焦的豆子味道，整个人又觉得精神许多。
　　“我要一杯拿铁，图哥你喝什么。”
　　“啊，我没什么喝咖啡的习惯，一直就喝冰美式。”
　　“这次不如试试拿铁吧，我觉得咖啡混合奶泡的醇厚细密的口味，真的很棒。”
　　我问帅气温和的咖啡师小哥哥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来弄，表示想秀一下拉花技术，离我梦想中的郁金香和小天鹅还有一段距离，拉个爱心或树叶还是没问题的。他很大方的同意了，结果他一直跟图哥聊天，没告诉我哪个按键是双份的意式浓缩，我不小心按到了循环清洗键，浪费了人家一些咖啡粉，宣告放弃。
　　在我去端咖啡的当口，图哥溜去隔壁买了俩牛肉烧饼，薄脆的饼皮，馅料咸香且料足，火候把握的也好。我本以为在这种景区，快销品都不会太用心，买不到这么好吃的烧饼。
　　“咖啡伤胃，先吃个饼垫垫肚子。尝尝好吃吗。”
　　“恩，好吃。”我满口馅饼，没顾上说话。咖啡加了牛奶，冲淡了苦涩的味道，入口温热香浓，牛肉馅饼香脆可口，本来胃口很差，对食物没有欲望，可是咖啡配馅饼，再加上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的夜景，真是满分的搭配。
　　“在这里还习惯吗？”
　　“恩，大家都对我很友好，你知道我今天这么折腾小马，他都没跟我生气。还有强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简直让人膜拜。我也很羡慕图哥，自己开客栈，可以经营一份事业，还能骑着机车浪迹天涯。”
　　“在拉萨生活的人每日优哉游哉，常睡到日上三竿，昏懒舒适，一般不爱跟人计较，就是待在这样的环境久了，不如城市里的人勤快高效。而且经营青年旅舍也不如想象的美好，要付出巨大的心力来打理，旁人很难想象。”
　　我点头表示赞同，“哪一行想要出色，都需要花费心思。如果能够做喜欢的事情，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已经很满足了。”
　　开场之前，图哥把门票给我，上面印有一句话，游布达拉宫，转八廓街，观《文成公主》。令人心动，这大概是一场不容错过的演出。
　　图哥嘱托我在结束前半个钟给他电话，他会过来接我。我随着人潮进去，是一个半露天的大剧院，同时可容纳上万人观看，更特别的是这个剧院只为文成公主这一场藏戏而搭建，里面所有的布景都是为了配合这场戏。还没找到自己的座位，我就先看到图哥的身影，不晓得他是怎么溜进来的。
　　他说突然想到我那个座位观影效果不是特别好，问了朋友能不能帮忙换张票，可惜换不成，但今天没有满场，你等大家都坐下来，看看前排哪还有空位。
　　我惊讶于图哥的无微不至，甚至有点婆妈，可是很温暖。他本来只需要把我送到目的地，离开场还有一个钟，又陪我喝咖啡打发时间，又想方设法帮我换票。这样的人很适合开民宿，充满善意，给漂泊在外的人关怀与温暖，就像家人一样温暖可靠的感觉。
　　反映历史上松赞于布与文成公主的唐蕃和亲佳话的剧目《文成公主》，不管是布景还是人物服饰，都无比精良唯美，带有浓厚的异域气息，演员的表演也很有张力，据说这一出藏戏规模宏大，需要上千个演员的配合。《文成公主》着重描写噶尔东赞去长安，事先带了松赞于布王的三封密函，回答了唐皇三次考问，又与财国波斯、军国格萨尔、强国霍尔、佛国印度的婚使一起，经过\"穿珠\"\"辨马\"\"认鸡\"\"分木\"\"宰吃羊肉\"\"夜宴回店\"和最后\"校场选主\"七次智慧的比试，全部获胜，才终于娶得了公主。
　　这出剧对于两人的感情发展，描述的也很细致到位，关于两个人如何相识相爱，每一处心里活动，到最后结为连理，举行盛大的婚礼，特别是为文成公主而修建的举世瑰宝--布达拉宫，爱情部分很理想很梦幻，让人艳羡，无限向往。反而政治联姻的目的性削弱了。因为是根据历史故事编撰排演的，所以也带上了十分强烈的民间传说的传奇色彩。
　　观看的过程，我一方面被华美的藏戏深深倾倒，一方面因为胃里的还没有消化完毕的食物在闹腾，而想找个垃圾桶大吐一场。遗憾的是在我的方圆5米都没瞧见一个垃圾桶。为了避免弄脏场地，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前离场，可是下半场的剧情吸引着我，很尴尬的捂住嘴巴，在坐立不安中熬到结尾，是一场纷飞飘扬的雪花，观众席一片惊呼，伸手去接缓缓落下的雪花，美的好似精灵。虽然是人造雪，落在掌心的时候，依然觉得冰凉触感，浪漫不减。
　　恩，来西藏看一场雪的愿望实现了，对我来说，这最后的彩蛋或许比文成公主的爱情更为动人真实。
　　从剧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11：:00，算时差的话，其实并不是深夜。图哥骑着他那拉风的机车带我走遍半个拉萨城，我们来时天还没完全黑，这会儿路上没什么行人了，显得路很宽很精，夜幕中，他开的愈加肆无忌惮，很是刺激，好似离弦的箭，我把快要飞脱的帽子摘了下来，头发也腾不出手来扎，只得让它随风飘荡。图哥仗着车的体型小，一路超车，越过重重的障碍物，开在最前头，他的速度，给人无限的想象，旷野，桀骜不驯，仿佛这才是真实的他。
　　这有可能是我这辈子难得的离经叛道的一刻，一个有点陌生的男青年载着我，开着机车，而我抓着他的衣角，在陌生又神秘的街头飞驰，从山上下来，冲过浓浓的雾色，是一栋栋藏式民居，紧张又刺激，明知道没什么危险性，却隐隐期待发生点更为魔幻的事情。
　　回到客栈，大家正吃火锅，明显是下半场了，喝的正high，嬉嬉闹闹的互相劝酒，饭桌一片狼藉，几根青菜玉体横陈，歪歪倒倒的很多啤酒瓶子，还有白酒、红酒，这么混着喝，真的不会酒精中毒吗。
　　“他这是喝了多少？”我指了指横躺在沙发的小马同学，分明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图哥跟我比了一字。
　　“是一打吗？”我试探性的问，本来想说一箱，因为我目光所及的酒瓶子有点多。
　　“一杯。”大家集体吐槽他的酒量。
　　噗，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小马一米八的个子，酒量还不如我呢。
　　“珠珠，过来吃火锅，给你留好了。”
　　“额，够了够了。”强哥给我涮了一碗的肉和菜，很想告诉他，我其实一点都吃不下，又不忍心辜负他一片好意。
　　“酒量怎样，要不要试试有名的失身酒fourloko”。
　　我惊讶的看他，再看看小马，所谓的一杯倒，不是喝的普通啤酒吧。跃跃欲试的表示，“好啊。”
　　强哥递给我一瓶长的很像果汁的fourloko，大概是500ml，我拉开金属的盖子，正打算直接喝。就被拿走了。“你只能喝一杯。”
　　一个纸杯倒满，大概是150ml，我想这个量应该不会醉的失去理智。小尝了一口，口感有点像葡萄味的果酒，甜甜的，因为不难入口，不知不觉的就会喝多。酒量浅而且不知道它威力的人喝下一罐，据说能够睡到天亮，雷打不醒。这大概就是失身酒名字的缘由。
　　“谢谢。”为了表达谢意，我朝强哥碰杯。桌上不知道谁起哄，说我们都是一口干的，你这么小口喝多没意思，然后跟我碰了一下杯，他就真的一饮而尽了。这时候我能认怂吗，明显不能啊。也跟着喝了二分之一。但是理智告诉我，喝这么猛会醉，所以很机智的含在嘴里，慢慢的咽下。
　　很容易上头的一款酒，我只是喝了半杯，头已经晕晕乎乎的，有点微醺。我问小雪，隔壁坐在男朋友怀里说着醉话，又哭又笑的美女喝了多少，才达到这副效果。小雪偷偷告诉我，杨杨是一瓶不带喘气的喝完。好像是失恋不久，来到拉萨疗情伤，跟现在的男友大熊认识到确认关系仅用十天。杨杨回忆着她参加前男友的婚礼，说着在婚礼上不敢说出来的话，男友大熊好脾气安慰她，给她擦眼泪，听她断断续续的讲述。
　　大家敲着酒瓶子起哄，嘲笑大熊是隔壁老王转正，可是我看的出来，他们都对这些见怪不怪，在这里寻找艳遇或是一夜情，都显得无比寻常。倒有点刷新我的认知，也许我才是这里的异类。
　　“珠珠，看这边，想听什么，随你点歌。”强哥抱着吉他坐在木台阶上，正在调音。是不是男人只要碰到自己的心爱物，就自带气场，跟换了个人似的。
　　“就唱你拿手的，擅长的。”我已经喝完一杯失身酒，脑子还是清醒的，带着三分酒意，又随手拿起一瓶拉萨啤酒，撑着头看他演唱。
　　吉他的音一起，我就知道，是赵雷的《成都》，这首歌也曾陪伴我度过一段比较艰难的岁月，迷茫孤独中，它给人慰藉和力量。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雨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
　　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喔哦...”
　　他说喜欢民谣，喜欢民谣的人，一定是有故事的人，自带忧郁气质。低哑微沉的嗓子，没有多华丽的演唱技巧，只有木吉他清越朴实的弦音作伴，恰如其分的演绎出这首曲子的魅力。原本大家都在嬉笑打闹拼酒，可是当他唱歌的时候，每个人都在静静的听，唱到高潮的部分，杨杨泪流满面。
　　你在思念一座城，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