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记》张彻

3、三

　　骑自行车也可以玩得特别刺激，从山顶骑到山脚，在转盘处打住。
　　自行车一路被地上碎石子硌得“腾腾腾”的颤动，刘秀坐在后座，紧紧握着前面的自行车垫子。
　　青石夏季的晚风格外凉爽，吹拂在人脸上特别的舒坦。
　　陈胥戎加快了脚步，拼命的骑着，白色的体恤像发胀的白色馒头似的“嘭”的一下涨起，随着晚风任意的摆动。
　　“陈胥戎，你慢点啊，要摔了！”逆着风，刘秀大喊道。
　　陈胥戎听刘秀这么一说，扯了一下嘴角坏笑着，并越发起劲的蹬着自行车。
　　夜晚，这条上山的路格外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黑影丛中蟋蟀发出唧唧吱的声响，还有陈胥戎脚下自行车链条发出的滋滋的声音。
　　陈胥戎半站着，衣服随风飘舞，整个人像要飞起来似的。他精神抖擞，异常的亢奋，看得出来这项具有挑战性的运动，深受少年喜欢。
　　陈胥戎满带笑容，凝视着前方。而后面那位少年半眯着眼睛，头发被吹得凌乱。
　　“你慢点啊！！”刘秀再次提醒道。
　　“不会的，我车技可好了，你抓紧我的腰。”陈胥戎在疾风中大声喊道。
　　“不行，太快了，你看你身后都没人。”
　　“我们去下面等他们。”
　　速度太快，刘秀紧紧抱住陈胥戎的腰，两个少年穿梭在灯影下，一闪一暗，影影绰绰，从远处看他们像穿梭在山林中的两只荧火虫。
　　快到转盘底了，地上的石子也越来越多，行驶的难度也越来越大，陈胥戎放缓了速度。
　　越往下骑路灯越来越暗，到了转盘处完全没有了灯光。
　　自行车在转盘口猛地停下，刚一刹车就撞上了一块大石头，两人被摔得措手不及。
　　“啊————”
　　“哎呦，妈呀...疼死我了，陈胥戎我让你骑慢点，你还不听，疼死我了。”刘秀坐在地上疼着龇牙咧嘴。
　　“没看清路况嘛，对不起，对不起。”
　　陈胥戎起身扶起刘秀，帮刘秀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过来，到路灯下来，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陈胥戎拽着刘秀的胳膊肘子走到上面路灯下。
　　“哎呦，你轻点啊。”刘秀使劲推开陈胥戎的手。
　　借着昏黄的灯光，陈胥戎帮刘秀检查着伤口。
　　“糟糕，秃了好大块皮，要消消毒才行。”陈胥戎低头看着刘秀的反应。
　　“大哥，这哪里啊，还消毒。”刘秀皱着眉说道。
　　“总要去后面井水那清洗一下吧，伤口里面都掺里不少沙子啊。”
　　“我怕疼。”刘秀弱弱的说道。
　　“刘秀同学，你几岁了啊？快点。”说着陈胥戎拉着刘秀的手腕往井口走去。
　　“小心点，前面道窄。”刘秀提醒道。
　　“嗯”
　　借着月光照亮，陈胥戎探了探脚下的路，才踩到井水口边，他弯腰舀出一大盆水来。
　　“你蹲着，我帮你冲，你把胳膊朝外。”
　　“你慢点啊....”
　　刘秀蹲下，把手臂朝外，陈胥戎顺着刘秀胳膊慢慢把水倒了下来。
　　“凉吗？”陈胥戎抬头看了一眼刘秀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怜悯。
　　“凉...”刘秀点头说道。
　　“不，我还痛。”“哎哎哎你慢点。”刘秀紧锁着眉头，手疼得往里缩。
　　“要不要我给你吹吹啊。”陈胥戎笑着调侃道。
　　“用不着！”
　　清洗完后，陈胥戎把自己的白色体恤衣角拉起来给刘秀擦干。
　　“好点了吗？”陈胥戎轻轻的擦拭着刘秀的伤口，语气温温柔柔的问道。
　　“呃....好点了，那个.....谢谢你啊。”
　　“哈哈，不客气，是我把你弄摔了哎。”
　　“那也得谢谢你啊。”
　　“没事啦！小事而已啊！”
　　“刘秀———陈胥戎———你们在哪！”外面传来徐志的呼喊。
　　两人站着先是一愣，然后刘秀推了一下陈胥戎的腰，说道“快走，快走，这里好冷啊。”
　　之后，一群人一同把车推还到陈家，山下的孩子也就下山了。
　　山下四个小孩在天桥前的大坝分手，然后各自回家。

　　“老妈，我要喝水。”刘秀推门而入。
　　刘秀家的门只要家里有人在就会半敞开着，一是因为刘秀老妈说房间要透风，二是因为刘秀小时候经常出去玩忘带钥匙，刘秀老妈嫌他敲门声音烦人，就干脆敞开着。
　　“水壶里有，自己倒。”“哎哎哎哎，你这衣服怎么这么脏啊，摔了？”刘秀妈妈从房间里出来问道。
　　“骑自行车摔了。”刘秀倒着水说道。
　　“哎，叫你们这帮小孩子不要去陈家借自行车骑哩，还不听哦，都说了他家自行车骑着不稳！”“过来我看看你胳膊。”
　　刘秀老妈拉着他坐在绿皮沙发上，然后眯着眼睛左右瞧着。
　　“你看你摔了那么大块口子，以后要留疤的，留疤不好看！擦点药才行！”
　　“没事啦，老妈，过几天结痂就好了。”
　　“不行的啦，人家都说身上没有疤好，家里没有药了，你去你姨妈家，让她给你点药擦，没有的话去姑婆家，对了，随便把冰箱里的那盆泡菜给你姨妈端去。”
　　“好吧，我也顺便去看看姑婆啦。”
　　“你先洗澡，洗完澡给你爸打个电话再去。”
　　“知道啦。”
　　刘秀姨妈家和姑婆家是门对门，去她们两家并不远，从桐楼一楼出去，过一个篮球坝子，篮球坝子尽头那栋楼就是姨妈家和姑婆家——其实这两栋楼就仅仅隔着一个篮球坝子，跑过去只要两分钟而已。
　　刘秀洗完澡出来，刘秀老妈对着电视机旁的两个菩萨拜来拜去。
　　这两个菩萨一个是木雕的，一个陶瓷的，木雕的那个是刘秀老爸去西藏工作时带回来的，是用树根雕的，上了一层棕色的树漆，这个菩萨已经在刘秀家待了十年了。
　　而另一个陶瓷的菩萨，是刘秀上小学的时候买零食抽奖送的。陶瓷菩萨表面镀了一层薄薄的石墨，粗制滥造，样子也不好看，而且买来时菩萨的右手臂就断了。不过小时候刘秀拿它宝贝，毕竟是靠自己的手抽出来的，怎么也得拿它当宝贝似的供着。
　　刘秀老妈也同意留下这断了臂的菩萨，这菩萨也在刘秀家安安稳稳的待上了六个年头。
　　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看见这断了臂的“玩具”式的菩萨就问刘秀老妈，这菩萨哪里来的？怎么也不像求来的呀，这都坏了，放着干嘛？
　　刘秀老妈就回道，菩萨扔了干嘛！管他坏不坏，放着也行！客人听了之后也就笑一笑。
　　刘秀老妈以及刘秀家人都对佛、菩萨之类的东西都保持着极其的敬畏。虽然她们都不信教，但是她们总觉得这些佛啊菩萨啊，冥冥之中也在保护着她们的家人。
　　“我把泡菜放在厨房的桌子上了，一会儿记得端去。”
　　“知道了，妈”刘秀坐在绿皮沙发上擦头发。
　　“给你爸打电话。”刘秀妈妈把手机递给刘秀。
　　“我去阳台打。”刘秀拿着手机走向阳台，还把阳台门关得紧紧的。
　　“喂，爸，你吃饭了吗？”
　　“吃啦，刚吃过。”
　　“你们现在在干嘛呢？”
　　“看电视啦，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学习呀？”
　　“有啦，早上和下午都在看书写作业，晚上才出去玩一下。”
　　“你好好学习哦，让你回来就是让你安安静静的学习哩。”
　　“知道了，老爸，你在那边多注意身体，多注意安全啊。”
　　“知道的！知道的！好嘛，我挂了，你早点睡！”
　　“嗯嗯，拜拜。”
　　刘秀老爸在外省工作，是厂里调人过去工作一段时间的。这种出远门的工作，工资相对是比较高的，不过是需要体力的活，工作量也大。
　　刘秀老爸身体并不算很好，腰上有些小伤，这种伤病也无法痊愈，只能调理，调理好了也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一旦复发，疼痛难以复加。不过为了工作能多挣些钱，这些小病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