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独琢》大鱼与月亮

12、海的味道我知道

　　襁褓中的孩子一天天结束着大人的保护。
　　一点点长大，一点点落地，一点点迈开步子。

　　林艾文在我出发前再三交代，下了火车不要乱跑，于是下了火车后，我成功的把他的话抛在了脑后。
　　我拿着手机导航找出口，一边看手机，一边见了路口就右转，最终在火车站附近的KFC门口成功把手机的电耗尽。8月本就是C市最热的时候，我一边像狗一样的吐着舌头散热，一边看着KFC门口贴着的新款冰淇淋广告，脑袋里还脑补着林艾文找不见我的暴怒脸，不禁有点窃喜。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头，“你属狗的？”
　　“吓我一跳，你属猫的？走路都没声音的吗？”我扭头不满的看着林艾文。
　　他接过我手中的箱子，“不是叫你别乱跑吗？真会给人找麻烦。”
　　“谁是麻烦？”我指着海报上的冰淇淋问。
　　林艾文无奈的摇了摇头，拎着箱子推门进去，不一会举着一个冰淇淋向我走来，“边走边吃，我待会学校还有事，先送你去我家。”

　　我舔了一口，“你家在哪？”
　　“······”
　　“坐地铁吗？”
　　“······”
　　“去你家会不会不方便，嫂子会不会不高兴？”
　　林艾文没好气的说：“你从家出来没带脑子吗？”
　　“带了。我手机没电了，去你家能充电吗？”
　　“早知道就给你买两个冰淇淋，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林艾文掏出车钥匙开了锁，“上车。”

　　早就听说C市是“钢筋水泥之城”，高耸的摩天大楼看的人眼花缭乱。
　　眼睛一直看着窗外，林艾文没有将车开入混乱的车流中，反而让我有机会看到许多安闲的老街，它们像一本本过去的诗集，岁月只将书弄得皴皱了，而内容却更加饱满且富有深意。砖红色的瓦块堆砌而成的建筑隐没在墨绿的植被丛中，窗台上的一个白色花盆都足以点缀整幢楼。

　　林艾文将车停稳，“到了。这个手机你先拿去，我要先回学校了，你自己上去。”
　　“······”
　　“害怕？”
　　“不是，我自己上去会不会不方便？”
　　“你当我是谁？我们又不是没在一起住过，刚才问问题怎么没见你畏畏缩缩的。”林艾文下车把行李箱给我拎上电梯，“喏，钥匙。”

　　门一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说不上来的香水味钻入我的鼻腔，“还挺好闻。”
　　顾盼男曾就说我对味道的敏感程度不亚于狗，我立刻采取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反驳他：狗是“海纳百川”的地毯式低头嗅，而我是“吹毛求疵”的直立式呼吸嗅，看问题怎么能只看表面呢？

　　放下行李箱后，看着蓝色系的装修风格，角落里甚至还有几瓶水培植物。各个房间之间安装的是拦腰透明的木制滑动门，如此熟悉的风格却一时词穷找不到形容词描述，慢慢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间，一架棕褐色的钢琴紧靠淡绿色的墙壁摆放着，一张铺着绿色碎花的单人床，靠窗的地上还有一块不大的白色毛绒毯，我渐渐走到房间中央，才辨识那股香味更像是大海的味道。

　　我才发现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的这位哥哥，平时一本正经感觉他的世界只有黑白灰，没成想生活品味还挺对我胃口。我走向另一间卧室，不禁笑出声，“标标准准的黑白灰，我真是高看他了。”
　　整个都是冷色系，倒也挺搭。

　　我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正想着给林艾文打电话，就听见开门声。

　　“哥，你回来了？”我小跑过去。
　　林艾文愣了一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给你买的，先随便吃点。这是充电器，那个手机也不急着还我。”
　　说着他就朝卧室走去了。
　　我赶忙跑去给手机充好电，开机一看发现顾盼男给我发来好多消息。

　　14：25
　　【哎一顾】：到了吗？
　　【哎一顾】：姨妈给我准备的房子离学校挺近的，我们可以不住宿舍 [/色]

　　15：02
　　【哎一顾】：怎么不说话？
　　【哎一顾】：不会被人贩子拐跑了吧

　　15：30
　　【哎一顾】：离正式报导还有几天，我们先去附近玩一玩吧
　　【哎一顾】：你哥没去接你吗？
　　【哎一顾】：我要报警了
　　16：51
　　【哎一顾】：你手机没电了吧

　　我看着又好笑又好气，“喂？”
　　“你终于来电话了，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嗯，一下火车就没电了，刚林艾文才给我找来充电器。”
　　“你自己的充电器呢？”
　　“好像还在火车的电源上插着呢。”我嘟着嘴说道。
　　顾盼男说：“怎么样，先去附近玩一玩，我看附近有个小岛，感觉你会喜欢。”
　　“我问问林艾文，毕竟现在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呢，不敢太造次。”
　　“你问，晚点告诉我，我订车票。”

　　我到客厅发现林艾文不在，刚走到卧室门口，意识到这个门好像失去了身为门的意义，腰部以上都是透明的，这不相当于这间房子的人都睡在一张床上了嘛。
　　我左右拉了拉，也没有发现有隐藏着的帘子。
　　“开关在旁边。”林艾文从电脑后面抬头望向我说。
　　我看了看四周，有点不知所措。
　　林艾文起身走来，“这里。”
　　他按了一下开关，原本透明的玻璃立刻像蒙了一层雾一样，隔断了屋里屋外的视线。
　　我一脸中了头奖的表情，慢慢点了点头。

　　“对了，哥，顾盼男说离开学还有几天，想我和他去附近玩一玩。可以吗？”
　　林艾文已经回到椅子上继续敲击着键盘，“你有钱吗？”
　　我倒是很理直气壮，“没。”
　　“明早给你张卡，算是你第一个月的生活费，花多花少一个月就那么多，不够就自己赚。”
　　“嗯。那你早点休息。”我拉上门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给顾盼男发消息说了可以去，就拿着东西进了浴室。

　　兴许是房间氛围很好，一晚上居然睡得很踏实。

　　这么多年养成的早起的“好习惯”。
　　洗漱好到餐厅就看到林艾文留下的银行卡还有便利贴，“记得吃早饭，出去注意安全。”

　　简单的香草咖啡配土司，小资极了。
　　才吃了几口，顾盼男就打来了电话。
　　“皎月，中午1点的大巴，你简单收拾一下，也就去三天。不用带太多衣服。”
　　“三天呐，那我是不是得带着行李箱？”
　　顾盼男笑了，“宝贝，正值夏天，四五件衣服放到背包里绰绰有余吧，实在不行穿我的？”
　　“那还有防晒霜，太阳伞，运动鞋，凉鞋等等，背包里怎么背的下嘛。”
　　“······”顾盼男缴械投降，“把你家地址给我，我差不多时间去接你。”
　　发完地址，我又急匆匆开始收拾行李，感觉昨天刚收拾好的东西又都被我悉数装进行李箱了。
　　打开手机准备告诉林艾文一声，突然发现明天就是顾盼男的生日。时间过的好快，他要19岁了。一直忙着学校的事，早把他的生日抛诸脑后了，真的懊悔地要死。此时，我竟然打起了家里水培植物的脑筋，想想觉得也太草率了。
　　林式有云：“36计，走为上计；一招制敌，两招致命；船到桥头那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上午11点，顾盼男一边往嘴里塞着馄饨，一边用眼睛瞟着我的行李箱，“女生真是麻烦。”
　　“你别说，我可是连洗衣液也带了的。”
　　顾盼男摸了摸我的头，“别说了，行李箱我来拎，你就负责打伞就好了。”
　　我知道他有点洁癖，而且这个洁癖程度也随着年龄增长在逐年加重。
　　果然让我一招制敌了。

　　从市里去岛上需要先坐3个小时大巴，然后再乘船才能登岛。
　　不巧的是——我晕船了。
　　以前没有坐过船，也就没有那个先见之明背了晕车药继而还要背上晕船药，顾盼男不明白，晕车难道和晕船还不一样吗？
　　我捂着时不时往外反酸水的嘴给他解释两种晕的不同，解释了半天，他先嘲笑了我一番然后将“晕”概括为：“就像宝马和奔驰，他们都是车，但是他们不一样！”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

　　同舱室的人都开始往外走，我因为好奇硬是让顾盼男抱着垃圾桶把我也扶了出去。
　　我拉着顾盼男顺着人流走，“他们是不是去甲板上了，可以看海景吧！我们也去。”
　　“你不晕了？”
　　“晕，怎么不晕。但是能吹海风哎，晕就晕吧，大不了晕你怀了，不正好美死你。”我说完露出了六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每次夜幕降临，我不是置身于七彩的霓虹之中就是躲在房间将一切光亮隔绝。像这样置身事外的看城中的闪闪光斑还是头一次，船渐渐驶离港口，那一个个光斑也由独立的个体开始相互靠近直至交融。

　　我不禁摒住了呼吸，静静感受这突如其来的佳作，“好美！”
　　顾盼男背靠着栏杆，“来这之前，科兹沃尔德镇上日日夜夜都是这样的，人们在门前点着不怎么亮的煤油灯或蜡烛给路人照亮。因为当地有种植被是在黑暗中才能开出迷人的花，说来也巧，当时是一晚镇子上停电，第二天有居民发现了那迷人魂、扰人魄的花才意识到是每晚过分明亮的霓虹灯阻断了这份美，于是人们渐渐开始享受黑夜带来的静谧，不去纠结哪种路灯照明效果更好，只是用简单的铜质灯架点上蜡烛或者煤油灯给路人指点一丝方向。”
　　“真好。”我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还记得高三时老师说的万能素材人物史铁生吗？”
　　“怎么了？”顾盼男拉过我的手说：“有点凉。”
　　“他曾说：‘我们太看重白昼，又太忽视着黑夜。生命，至少有一半是在黑夜中呀——夜深人静，心神仍在奔突和浪游。’”
　　“他的生活过分深刻。不是我等凡人能轻易领悟的。”
　　我反将他的手握在两手之间，“你不是也总难为自己嘛，大晚上不睡觉干嘛折腾张宇他们陪你打篮球。你无论是优秀或者隐没在人海里默默无闻，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陪我长大的少年，别人就是给我摘下了天上的星星，也敌不过我们这几年的朝朝暮暮。”
　　“你知道了？”顾盼男眼角闪过一丝慌张。
　　“知道了。怕是得了老年痴呆也会蒙蒙胧记得你为我做的。”
　　“皎月，我每遇到燃烧着的东西，就开始后怕如果当初自己太过崩溃也走进那日的火海中该怎么办。但现实好像并没有给我们太多机会去悔恨过去，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他也紧了紧搂着我的手。
　　我的眼睛继续看着那万家灯火，在心里默默说，“顾，You can grant yourself permission to be human.”

　　海风习习，这艘船将倒影悉数撒入海中，有方向的人终将抵达岸边，没方向的人，将灵魂留在海上细数漫天的繁星也是极好。

　　顾盼男紧了紧我穿着的外衣，“起风了，我们回船舱吧，明天天不亮估计就靠岸了。”
　　回到船舱，顾盼男去洗漱了，我站在船室门口，看着他渐渐模糊的背影，向反方向走去。

　　四点刚过，我从床上下来叫醒他，“跟我来。”
　　“还没到岸吧？”顾盼男睁开惺忪的睡眼。
　　“还得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我拿上外套拉着他的手悄悄打开门，担心惊醒其他人。

　　路过休息室，和值班姐姐打了个招呼就拉着他又上了甲板。他没有发问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后。

　　东边的天正泛着点鱼肚白。
　　我指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带你来看日出，算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19了？”
　　“不然呢，你十字打头的青春即将终结。”
　　我和他靠在甲板的栏杆上，静静看着东边光怪陆离的色彩变幻。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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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鱼最近一直沉浸在《if you want me》这首歌当中。听听看？
（上一章有点小错误，眼花了眼花了，作为补偿提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