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耕不辍》凶宅纳凉

32、娃娃痣

　　一场沾衣不湿的小雨落下，金丝银线落入皇宫外的湖泊里，雨滴打出一圈圈水纹，织成婆娑锦衣。
　　成说和万剑一一路手拉着手，没坐马车，走街串巷遛弯似的逛荡到宫门口，等候小黄门通传的空档还不忘赏赏花调调情，护卫们恨不得一个个眼睛长到脚底板，鞋尖都看出个洞来，也没人肯上前递把伞，并且出于单身狗的愤怒祈求老天开眼下道雷把他俩劈死。
　　“哐当”一声，一个金灿灿的人影夺门而出，后面穷追不舍的小太监们吓得灵魂出窍，一迭声被掐了脖子的鸭子叫：“皇上！皇上！您慢点哎！”
　　黄色人影一闪就到了两人面前，正是本该在殿前坐镇的朱厚照，顾不得喘气一手拉一个扭头就跑，一边解释一边往嘴里灌风。
　　“怀璧，万公子，你们可算来啦，快来看看朕的爱妃怎么了，朕的儿子没了，你们一定要为他报仇！”
　　成说平时疏于锻炼，这么大步流星的跑一会儿，差点让他拽脱臼。万剑一明显镇定自若的多，风中凌乱还不忘默念着爱妃，儿子等字眼，想了一会，发现自己的重点居然放在像朱厚照这样闲出屁的小不点都有儿子了，自己还停留在发乎情止乎礼阶段，瞬间胸闷难耐，想把这早熟的小不点掀上天。
　　三人绕着宫殿一通傻跑，许多晨起匆匆赶来上朝却临时得知皇帝有恙朝会取缔，一头雾水准备出宫的大臣们，看到此情此景，联想近日宫中盛传的成大人公开断袖，和早先皇帝私下纳成大人为男宠的传言，皆是一言难尽。
　　皇亲国戚，天潢贵胄，果然玩的花啊，会玩，会玩！
　　一口气跑到德妃的暖阁，成说终于意识到不对，忙集全身之力拉停朱厚照。
　　“皇上且慢！娘娘寝宫，臣等身为外臣不宜入内啊！”
　　朱厚照已经噔噔噔一口气跑出去老远，回头不耐烦道：“没时间解释了，快进屋！”
　　“...”
　　两人只好畏手畏脚的跟进去，四只眼睛目视前方，唯恐看到德妃裙摆一角。
　　阁内没有勾魂摄魄的香料味，反倒飘着一股浓重的檀香，万剑一皱眉四下打量一番，屋内四角都摆着香炉，里面还插着未燃尽的香烛。
　　德妃柔弱无骨的倚在床头，见朱厚照来了，立刻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要下床行礼，朱厚照哪里舍得，忙不迭上前把她扶回榻上，紧紧握住她的手：“爱妃别怕，朕把怀璧和万公子找来了，他们定然有办法。”
　　德妃不知是装的还是信以为真，居然跟吃了定心丸一般点点头，含泪对皇上笑道：“臣妾信您，快让二位大人进来吧。”
　　成说和朱厚照站在五米开外，二脸懵逼，这德妃娘娘很明显的小产之症，不找太医找他俩来做什么？现在稗官的业务范围都这么宽了？
　　万剑一还没消化掉朱厚照已经有了儿子这个事实，没记错的话这小子才十五岁吧，虽然撇去他皇帝的身份，这家伙下放民间就是个十乘十的不良少年，可用不着这么急于证明自己年富力强百步穿杨吧，想想他那一后院妃嫔和一屋子豹子，现在还添一个流掉的儿子，这怕不是要成为开天辟地第一个被骂进史书里的皇帝！
　　成说硬着头皮走上前，珠帘轻启，露出朱厚照焦急的面容和一旁像条八爪鱼一样吸附在他身上的德妃，心下顿时明了，亏得朱厚照玩归玩多少还有点脑子，知道妃嫔小产绝非小事，如果公然去请太医进宫号脉，传到文武百官耳朵里又是一阵说教，嚼舌根什么的他都没在怕的，可嚼的人多了这把龙椅就坐不稳了。
　　是以，出了这种后宫私事，朱厚照眼下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成说和万剑一两人了，能得天子如此亲信，真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
　　朱厚照抓人抓的急，这会见成说阴沉不定的脸色，平生头一次体会到做坏事被兄长抓包的忐忑，讪讪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他。
　　成说凝眉不语，腹稿了一千遍如果你是我儿子早被打死了云云，最后叹了口气，说道：
　　“贵妃年轻力壮，小产本无大碍，只是保险起见还应当请大夫来仔细查探一番，再静养数月，臣顷刻便出宫寻府上的医师，伪装成随从带进宫来为娘娘诊治。”
　　话一出口感觉老了十岁，都怪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谁料朱厚照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夸几句“怀壁真是得朕心”之类的，反而显得更着急了，连连摆手：
　　“不是的不是的，怀壁，你会错意了。这些宫中太医也能做，朕找你来是因为发生了一件怪事。”
　　成说气的一个倒仰，一口老血逼到喉口又生生咽下去，合着这位丝毫没考虑过自己的名声问题，不让太医来诊治全然是因为药不对症，看了也没用。
　　“咳…既然太医都束手无策的事，臣怕是也…”
　　“不不不，就算你不知道怎么办，万公子也一定知晓的，婉儿这次小产非人为也非意外，是被人下了咒！”
　　静婉是德妃的闺名，可惜人长得并不如其名，未进宫前就是个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妖艳贱货，宴席上惊鸿一舞入了皇帝的眼，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摇身一变成了宠冠六宫的蛇蝎美人，按理说，想给她下毒的人应该排到宫门外，但朱厚照却一口咬定绝非人为，看德妃的样子也如惊弓之鸟，受了极大惊吓，不似作伪。
　　这就奇了怪了，成说一时理不清其中猫腻，右手抱着左手手肘，单手支颌，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个宫娥呈上一个托盘，托盘上静置着一个人偶，德妃一看见那人偶便惊的面无人色，直往朱厚照怀里钻。
　　万剑一一直在研究角落里的香灰，除了点的太多味太冲外没发现什么异常，闻声回眸，目光正好与托盘里的娃娃对视。
　　朱厚照一手护着德妃，奔起一脚将托盘带娃娃踹翻在地，怒吼道：“混账东西，谁让你拿进来的，脑袋不想要了？！快滚开！”
　　“慢着！”
　　万剑一道：“皇上，可否让我看看这人偶？”
　　朱厚照一摆手表示随他去，小宫娥感激的看了万剑一一眼，放下人偶连滚带爬的退下了。
　　方才虚晃一眼没看真切，现下拿在手里细细打量，这人偶的制作工艺轻巧绝伦，连皮肤毛孔、眼睫眉毛都分毫毕现，如果说这是个睡着的婴儿也有人信。
　　成说也凑过去，想好好瞧瞧是什么稀罕物件，结果只瞥了一眼便毛骨悚然的转过头去，头皮都炸开了，这娃娃做的太逼真了，一派安详却没有呼吸，说是假人不妨说是尸体更恰当，偏偏皮肤又吹弹可破，死人可做不到。
　　万剑一问朱厚照讨了个木盒毕恭毕敬地把人偶放进去，表情凝重地如丧考妣，成说在一旁看得直咂舌，直到扯着袖子把人带出寝宫，万剑一还惴惴不安的抱着木盒撒癔症。
　　“万道长，我们现在去哪啊？”
　　成说拖着长腔踢踏着步子，慢吞吞地压石子路，方才这一趟算是把此事应下了，查清缘由刻不容缓，满打满算两个月假期彻底要打水漂了，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后睁眼第一件事绝对是看黄历，不宜出行的日子就闷头在家睡大觉。
　　万剑一神色凝重，怀里像揣了个炸药包，须臾一眼，他就认定这人偶绝非善类，满屋子香灰都掩盖不住的妖邪之气，天杀的，朱厚照这是招了个什么祖宗回来。
　　前方树影婆娑中闪过一抹倩影，万剑一眼尖，一下认出就是刚才呈上人偶的小宫娥，眼疾手快地上前拦住对方去路：
　　”姑娘，请留步。“
　　小宫娥脚步一顿，看到是万剑一，脸色顿时赧红，低着头深深一礼：
　　”方才多谢万公子出言相救，小女才拾得一命。“
　　成说一阵牙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扫了她一眼，悠悠道：
　　“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就算不接过这人偶皇上也不会降罪于你，何来谢恩之说，何况我们也有私心。”
　　万剑一闻到好大一股醋酸味，拳头抵在唇边嗤嗤偷笑。小宫娥看着他俩当面暗戳戳的眉来眼去，非分之想清扫一空，默默往旁边退了退。
　　“公子虽不在意，但奴才却不能不承情，公子唤我何事，奴才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成说见她颇会审时度势，及时摆正自己身份，也不再计较，收拢心思打听正事。
　　“那姑娘可知道这人偶是陛下从何得来啊？”
　　小宫娥神色一凛，面露难色，咬了咬下嘴唇，眼一闭心一横还是把事情原委告知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