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殊》一节竹子

2、第1章 无花山庄

　　东风送暖，屠苏靡靡，正是柳绿草青的阳春四月。
　　大清早，无花山庄的大门外已经是人头攒动，庄内管事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大门打开的瞬间，还是被眼前乌压压一群人的热闹场景给吓了一跳，赶紧吩咐门人回去多叫些家丁过来。
　　不一会儿便来了十几个家丁，管事往外面一使眼色，家丁们心领神会，吆喝着挤进人群中间，连推带搡的，好歹隔出条能供人进出的道儿。
　　眼见被推搡开的众人不时小声抱怨着，管事稍稍整理了衣冠，咳嗽一声，抬起双手往下一压，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等到大家都不出声儿，管事才朝众人略微弯腰行了个半礼，“大家听我说，今日是无花山庄三年一次的春宴，宾客众多，各位千万注意不要推挤，小心安全，以免发生误伤！”
　　围观群众连连点头，七嘴八舌地表示一定会注意，不给管事添麻烦。
　　管事满意地摸摸胡子，转身回到庄内，留下众位家丁和门人在外面看顾着这一大片凑热闹的路人。
　　都说看热闹不嫌事大，早在大半夜时，无花山庄门前就有生怕来得迟了不能占据有利地形，索性带着板凳瓜子过来守着的。而随着天边渐渐放亮，前来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放眼望去颇为壮观。
　　要问无花山庄门前今天为什么会聚集这么多人，那就得从三个多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有两件事轰动了整个京城，无论文人达官，还是平民百姓，茶余饭后都会唠上几句。
　　一是无花山庄重开春宴，二是礼部尚书傅从韫之子傅怀濬回京。
　　无花山庄，原只是一处寻常庄园，建在了京城郊外。
　　虽名为无花，山庄里却种满了海棠。每到春末，别个地方的海棠花凋谢殆尽，这里因为有个活眼温泉，温度比别处略高，所以花期特别的长。
　　自二十多年前起，每隔三年，无花山庄的主人就会在海棠盛开时广发春宴名帖。
　　多少个原本默默无闻的书生，正因为参加了无花春宴而被山庄主人赏识，此后获得举荐一朝成名，甚至春闱高中入朝为官，从此平步青云者也多不胜数。
　　文人读书，无外乎想名留千史或将一身所学报效朝廷，只要拿到无花春宴的邀请名帖，机遇唾手可得，这条通往成功的捷径很少有人能拒绝。
　　故而春宴举办到现在，已是无数文人才子心中梦寐以求的，京城第一雅会。
　　想要获得无花山庄的邀请名帖，容易，也不容易。
　　每次重开春宴，无花山庄会提前半年公布举办日期，天下有才之士不计出身皆可投贴报名。但有一条，投贴时需附上自作文章，经由山庄主人鉴赏，三个月后再行公布获得无花春宴邀请的人员名单。
　　既然想要获得无花山庄的举荐，就得先入山庄的眼，倒也公平合理。
　　而三个月前，就在无花山庄公布的春宴宴请名单中，傅怀濬的大名赫然在列，立即轰动了整个京城。
　　傅怀濬其人，师从太傅孟淮，年少时便被赞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凭着一手妙笔丹青名动天下，再加上出自名门世家。
　　其父傅从韫现任礼部尚书，官从一品，位高权重。傅母谢氏则是江南富商谢家的掌上明珠，当年与傅从韫成亲时，谢家随嫁的红妆真的铺满十里，盛大又奢华，让无数闺阁少女羡慕不已。
　　傅怀濬不但从小天资过人，长相也是十分的风流俊美，如此佳婿，京城多少皇亲贵胄都想要跟傅家结个亲，据说就连宫里的那位，也曾动过将长公主许给傅家的念头。
　　只可惜，议论归议论，傅怀濬自多年前陪谢氏回江南娘家养病，之后便甚少回来，京城中人也是只闻其名难见其人。
　　所以无花山庄开宴当天，才会有这么多的人慕名而来，就为了能亲眼一睹传说中敬之公子傅怀濬的风采。
　　随着日头越升越高，围观群众已将无花山庄大门左右围得水泄不通，来得迟的也顾不得什么有辱斯文了，撩起衣角就往树上爬，只为了能远远看上一眼。
　　那场面，真是一片人山人海，就差锣鼓喧天。
　　等到树枝上也爬满了人时，山庄管事终于再次出现在大门口，被挤得快没脾气的众人瞬间骚动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就陆续有参加宴会的客人拿着邀请名帖前来投贴。管事站在门口一一核验过名帖，再让人带到山庄内。
　　在围观众人或羡慕或热情的目光追逐中，那些拿着名帖的宾客心里莫名暗爽，心想哪怕参加春闱中了头名状元，感觉也不过如此了罢！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已经陆续进去了不少文生，大部分都被众人认出来历，仅有几个面生的，不是年纪看起来不对，就是长得平平无奇了些，完全不符合众人心目中的“敬之公子”形象。
　　等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管事看了看天色，询问门人：“还有哪些请帖未到？”
　　门人核对了下名簿，恭敬答道：“只余傅怀濬傅公子一人。”
　　管事闻言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傅怀濬名气再大，若是姗姗来迟误了时辰，无花山庄只会准时开宴，到时候无论是谁，一样会被拒之门外。